《玖橙北修旻》第71章 我只是小女子3

    骑马奔驰，玖橙的身上多了件大氅，那是蓝季枢见到她时从荼刖身上扯下来硬给她披上的。他们越来越远离了城中，朝着山上走着。月亮朦胧得快要看不清了，可天上的星星却若隐若现。
    远远看去，蓝季枢张了张口，“你要我带你去哪？”
    “到了你就知道了，往那边走。”
    又过许久，蓝季枢将马停了下来，她抬头看去，像是一座寺院。她走近看去，写着‘若画寺’三个字。蓝季枢走近她，“若画寺是昭国的国寺，从这里看星星是再好不过的了。今儿，皇上他就在这里，你约了皇上？”
    玖橙不语，只说了两个字，“等我。”
    若画寺的后山是一座园子，有山有水，颇有大家之风。昭国也将这座寺院建的美丽，闭上眼，还有白兰的香味。
    她真的约了安牧宸，为了娄国与昭国的和平，安牧宸特地来这里祈福，她便约了这里。
    安牧宸见她来了十分欢喜，只是看着她身上男子的大氅有些奇怪。不过还是将她拉了过来，“怎么想到约朕在这里见，朕明儿就回去了，一定会送你到宫门，哦，是小玖想朕了，是吗？”
    玖橙走上前去，毕恭毕敬地欠身，毕恭毕敬地问了句：“皇上想要云牙符吗？”
    这样的话一针见血让安牧宸措手不及，他来不及掩饰，也不知如何回答。
    “皇上想要，对吗？”她是如此肯定。
    安牧宸保持着微笑，“你怎么知道？”
    玖橙轻轻地笑了，笑得那么的无助，“没什么，因为当初太皇太后也是为了云牙符才准备杀我的。”
    “那你给太皇太后了吗？”
    “给了，我给了。”
    “是吗。”
    玖橙侧身，看着这片美丽的雪景。今儿早上就开始下雪，下得很大，方才出宫的时候才停，若是明日走得时候也能下一些就好了。
    安牧宸站在她身后，“小玖，你不会误会朕吧？”
    “没有误会不误会，皇上想要云牙符也是很正常的事情，玖橙只是想知道，皇上可有利用过我？”
    “当然没有！”安牧宸回答的倒是迅速，“你怀疑朕？你以前从不会怀疑朕。”
    玖橙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但是，“皇上恕罪，皇上有皇上的理由，玖橙不敢，但是若是我没有了云牙符，您会负我吗？”
    “天下社稷，”安牧宸眼中闪过一丝失望，忽然说道，“小玖，你变了，朕觉得你好像变了一个人，与以前的小玖，不太一样。”
    好一个天下社稷，显得她多么的渺小。她总是忘不了那个大雪之夜，安牧宸与她在雪地里为了一只百年雪兔大打出手的情景。那时候她什么都不放在心上，你说她整日没心没肺，什么都不在意，如今她什么都放在心上了，却也回不到那个时候了。
    玖橙褪去大氅，下面是一件白色的娄国服侍，安牧宸看着十分满意，“你穿娄国的衣裳很是好看，宛若天仙一般。”
    “是吗？”说着，她拉下自己的衿带扔向天空。
    芝澜山上，若画寺里，一束衿带从天而降，一把长剑划过天际，停在安牧宸的面前，她的衣襟缓缓敞开。山间的雪花仿佛动了一动，她顺势舞剑，将身上那件娄国的衣裳慢慢脱去，她的动作行如流水，没有半点的多余。
    指尖微动，白色的裙摆随着她的身子摆动。这样得雪天，她里面却只身一件纱衣，玉指划过安牧宸的腰间。玖橙足尖的雪花飞舞，只见安牧宸腰间的玉佩顺着她的手指滑落，这白雪的世界里，这玉佩上的红绳竟有些刺眼！
    落下的衿带不偏不倚地摆在安牧宸的面前，那长针穿过衿带停在安牧宸眼眸前。安牧宸却没有感觉到任何的杀意，只是无奈地看着玖橙扔了这件娄国的衣裳，不知所谓何事。
    这是她最爱的衣裙，这是安牧宸精心为她挑选的礼物，雪白无暇，名贵无比。她说她很想看一看娄国广袤的草原，在草原上翩翩起舞，而安牧宸笑着答应着以后定会送她回娄国。可如今她就要回去了，但你与她之间，一根长剑，她却真的是遥不可及了。
    安牧宸不知道，玖橙真想一针扎进他的身上，但安牧宸面无旁色，眼眸柔情地看着她，而她，此时此刻更如同冰霜，让你都觉得触及不到了。
    胭脂红笑粉黛，朱唇轻启，白气呼出，抽回长剑，她将衿带递给你，淡淡微笑。
    这是要与你决裂？你轻轻叹了口气，包含了太多的话，她不再是皇宫里追着兔子摔倒了就会哭，被人欺负了也哭的那个小答女了。而你，也不是那个只会宠着她，什么都依着她的皇上了。
    “玖橙…记得朕以前在书房里对你说的话吗？”她眼睑微挑，安牧宸说，“朕的那个密室，除了季枢，你可是第一个知道的。”
    玖橙不由轻笑，侧脸过去，平淡地说：“不记得了，都这么多年了，我当时年纪小不懂事，皇上说的话我大底都不太明白，如今又怎么会记得。”
    安牧宸忍不住地死死抓住手心，眉头紧皱，满是惆怅，笑道：“你，果然还是介意了，这只是一个东西，并不能证明什么。小玖，朕对你的心意是真的……”
    “皇上，”她低声打断你的话，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缓缓侧头，“玖橙，乃是娄国送给昭国的俘虏，先帝在世时曾与家父有过约定，等到玖橙及冠之年便答应送回娄国。如今及冠之年已过数年，玖橙该回去了。”
    安牧宸走近她一步，眉宇间满是愁绪，“你，你说的没错。父皇曾与娄国大王有过约定，肖太后还是证明人。朕以前总是盼着你回去，却又不想让你回去。不知道何时开始，朕习惯在书房里瞧着机关发呆，想着不知道几时你就会窜出来，呵呵。”
    他说的动容，言语之间有些激动，盼着以前与玖橙在书房里的打闹声就好像昨天一样。可玖橙不在是以前的玖橙，而皇上也不是以前的皇上了。虽然太皇太后已死，但她没有找到云牙的簪子，没有。
    “朕不是太皇太后，朕不会害你身边的人，”玖橙微愣，安牧宸过来牵她的手，她竟觉得有一丝反感，“你放心，朕永远都不会伤害你，小玖。”
    “皇上知道扶蕊……”
    “朕也是听太皇太后身边的侍女说的，”见玖橙没有方才的冷漠，安牧宸便是笑道，“小玖，云牙符是你的东西，虽然它对朕有些用处，但这与朕对你的心意无关，你可明白？”
    她冷笑两声，昭国的皇上有了云牙符会如何玖橙一点儿都不想知道。但是玖橙知道，只要有人拿着云牙符，便是娄国最大的军队。
    “是吗，若是有了云牙符，就算没有玖橙，也没有关系吧。”
    “什么？”
    “皇上，喜欢玖橙吗？”
    “喜欢，朕当然喜欢！”
    这眼神坚定不已，回答铿锵有力，手上的力度抓的很紧，但是为何，为何玖橙一点儿都感受不到喜欢。当年的紧张和害怕不再有，是她变了，还是安牧宸错了？
    玖橙抽回手来，轻轻摇头，“若是玖橙不喜欢皇上了呢？”
    “不会的，”安牧宸有些着急，“朕明白，一开始这的确是朕的错。季枢一告诉朕你手里有云牙符，朕就有些慌了。但是真对你的情谊，天地可鉴，而云牙符，可你也清楚，除了你没有人……”
    “皇上！”玖橙打断他的话，顿了顿，说，“皇上说的玖橙都明白，一直都明白。”但她不明白你为何要利用她去杀别人，置她的生命不顾，她更不明白，你为何明知道当年的事情，却没有派人来找她？难道就是因为她的云牙符在太皇太后手上？
    “皇上想要云牙符，玖橙给皇上就是。玖橙只想回娄国，与阿姐大哥在一起，其他，别无所求。”
    安牧宸闭了闭嘴，叹一生气，说：“朕的皇位来之不易，若不是季枢和几个忠臣相护恐怕早已死在皇宫之中。朕对你有意，你恰好有朕想要的东西，为了江山社稷，为了天下百姓，小玖，你要理解朕作为皇上的可无奈何。”
    江山社稷？天下百姓？说得如此严重，可是皇上，你可有为她想过？她是娄国的答女，娄国四面楚歌，你有南朝大权，可娄国呢，不过一个小国，若是你心情不好或是叙国心情不好，娄国便有灭顶之灾。
    玖橙曾不为自己的国家着想，那是以前不懂，如今懂了，才明白阿姐当年的无可奈何。她笑了一声，如此释然，“皇上，你我终究不是一国之人，云牙符不在玖橙这里，我找遍了太皇太后的寝宫都未找到。”
    安牧宸从袖子里取出一根簪子，这簪子是玖橙曾经一直戴在头上的东西。玖橙看了看，簪子上少了些什么，她说：“是这个，阿姐给我的簪子。可惜最重要的东西掉了。”
    “你拿着吧。”
    玖橙看了看簪子却并没有拿，往旁边走了两步，说：“东西若是还在便是在昭国的皇宫里，这簪子就留给皇上吧，玖橙却是没有任何用处了。”
    安牧宸有些迟疑，“朕拿着也没有用处，既是你阿姐给的，你应该收好。”
    她有些恼了，原是对你没有用处了，“如此，甚好。”她盯着簪子看了好一会儿，嘴角微笑，反手，就听池里扑通一声，格外响亮。
    安牧宸盯着池子发了一会呆，想起第一次在皇宫里见到她的时候。那时候她一身的红衣，小小的身子被包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大大的眼睛。那时的玖橙也在生气，还同柳潭打了一架，小小的脸上红通通的，很是可爱。
    玖橙扯了扯衣角，转身离去，安牧宸忽然喊道：
    “等等。”
    玖橙突然停了一停脚步，安牧宸却没有能说出口的话。这么大的雪，你是怎么来的，这么大的雪，你现在又如何回去。安牧宸心里想着，便说：“朕让柳潭送你回去。”
    “不必了，有人在门外等我。”
    雪下得格外宁静，一片片雪堆成一堆一堆，积雪压枝，簌簌地落下。今儿她穿的甚少，出门前走得急，没想过外面冷不冷。这会儿反应过来觉得手脚都要僵了。
    许久，安牧宸知道是谁在外面等她，但他如今却有一些些的生气，不明缘由。曾经，他们无话不说，这个女孩在他面前永远肆无忌惮，但现在却尴尬得他连留住的话都说不出口。
    她走得很慢，因为雪太厚了，走得艰难，也因为身子冻得僵了，不好移动。若是荼刖在就好了，可以把她背着，她好想念荼刖。刚走两步，谁料脚下的雪突然陷了下去，忽而扑通一声，安牧宸瞠目大惊！
    安牧宸以为玖橙定会掉下湖中，谁知她转身点水却跳了出来，原来过了这些年，玖橙的武功进步了这么多。安牧宸想开口喊住玖橙，可他没这么做，只是有一丝的遗憾。
    白雪潇潇绿水瑶瑶，落水声消失在雪中，她一直都看不清楚当年的你，莫不是她那时还小。若是一直都那么小就好了，她就不用面对所有。
    蓝季枢依旧站在门口等她，见她出来，本来准备奚落一番，竟然敢让他堂堂九王爷在雪地里等。只是看着玖橙一身纱衣出来，不由心生怒气，脱了自己的大氅，快步上前将她裹了起来。
    “你把荼刖的大氅给扔了？也不怕自己冻死！”
    玖橙刚刚生完气，正在悲伤中，突然听到蓝季枢难得地骂她一次，突然觉得有些奇怪。
    “看什么，怎么这么凉？赶紧回去让伊诗给你熬些生姜水，若是感冒了，明日还走不走了？”
    玖橙顿住脚，见蓝季枢一面说着她一面往下走去，她不知觉地笑了笑，“呵呵。”
    蓝季枢微微皱眉，回过头去，“你笑什么？”
    玖橙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长长的台阶布满了积雪，若画寺门口的天空仿佛一副水墨画一般，星星点点，若隐若现。冰冷的空气围绕在她周围，她拢了拢身上的大氅，那上面有蓝季枢身上淡淡的味道。她说不出来那是一个什么味道，带着花香，却又像是熏香的味道，她以前从未注意过。
    “小玖。”
    她回过神来，低头望去，蓝季枢牵着马正在等她。她缓缓走下去，呼着白色的气体，今天可能是个好日子，让她将这个国家看的如此清楚。
    蓝季枢伸手接住她，却侧着头，不以为然。她默默爬上马背，心里有些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