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子旺姚举人》论世交兆有设宴 议艳色秋菊荐美

    袁世凯带了两千两银子从塘沽上了火轮来到上海,火轮早上六点停靠在码头,王文举已经在那里等他了。
    王文举自英国回来,在江宁制造局供职,深得容瑜大人信任。前次制造毛瑟枪的母机就是他去西洋采办的,这次订购了五千枝毛瑟枪也是他全权办理。所以他也来到上海接货。
    他知道袁世凯拜了文莺为义母,又接到有福的电报说派袁世凯来上海接货,就来到码头相迎。
    袁世凯在天津文莺家里见过王文举,所以下了船就认出了他。
    不过,在天津时文举穿着长袍,这次却穿了洋装,带着眼镜,把辫子盘在脖子上,看上去十分滑稽。袁世凯知道文举喜欢西洋礼节,就伸出手和文举拉手。
    文举一边拉着袁世凯的手摇晃,一边说:“密斯特袁,欢迎来到上海。”
    袁世凯也不懂什么是密斯特,听到了袁字知道是说他,料想是西洋话。袁世凯是文莺的义子,本想看文举如何称呼他,然后顺着说,没想到文举说了西洋话,他倒不知怎样称呼文举了。
    文举见他踌躇,就笑道:“慰亭,我姐是我姐,我是我,我们就兄弟相称好了。”
    接着,文举告诉袁世凯,已经在万国酒店订了房间。不过货船在海上遇到了大风误了船期,还有二十几日才能到港。文举又说,这次一共从西洋购了五千枝毛瑟枪,定武军分到一千五百枝,另外三千五百枝被浙江提督吴长庆大人要了去。
    “吴大人升了浙江提督?”袁世凯听了问。
    “嗯。不过,听说吴大人没去上任,他的庆军还是驻扎在登州,帮办山东海防。”王文举说。
    早在李鸿章创建淮军的时候,吴长庆的爹吴庭香就是淮军重将。后来吴庭香战死,吴长庆袭了父职,曾在李鸿章手下防护上海,并和当时的洋枪队共同作战。
    不过,袁世凯对吴长庆感兴趣,倒不是为了李鸿章这层关系,而是因为吴长庆和他爹袁宝庆是拜把子兄弟。
    袁世凯本来想靠着李鸿章谋个出身,到了直隶看到李鸿章手下能人辈出,仅一个宋有福就压住了他。所以他又跟着叔叔,还觐见了西太后,以为能走个捷径。
    可他叔叔迂腐,认定了要靠科举进仕途,偏他又屡考不中,只好再回到定武军。此时听到吴长庆,才想到这或许也是条路。
    王文举告诉他,吴军门了遣总兵吴兆有来上海收枪,也是极重视这批武器了。袁世凯就问吴兆有住在哪里,王文举苦笑着摇了摇头,说:“本来也安排在万国饭店。可吴总兵是极有架子的,定要租个独楼,就住了徐家汇的刘公馆,距万国饭店倒是不远。”
    王文举摇头,可不是因为吴总兵住独楼,而是吴总兵没带银子,租金都是向文举借的。按说借给总兵银子文举也不心疼,他不满意的是,吴总兵拿了银子还嫌少,就像文举欠了他的。
    其实文举不知道,吴总兵心里还在怪他。吴总兵想的是,虽然制造局是朝廷的厂子,可造出的枪炮是自己要用的。若是自己说这枪射的不准,炮打得不远,只怕制造局日子也难过。论理制造局该求着自己说好话的,可这次来了居然没有半点孝敬,实在是不通人事。
    袁世凯不知道这些关节,就问文举:“呃想去拜访吴总兵,恁能陪呃去么?”
    文举笑道:“当然可以。不过,吴军门可是有架子的,要是怠慢了你可不要着恼。我看先把行礼放到饭店,再换了衣服,用过午饭,然后过去更好。”
    袁世凯向文举道了谢,说:“饭店是要先去的。不过现在还早,不如先见过吴总兵再用饭。”他想到吴长庆这条路,就急着想见吴兆有,探探是否方便去投奔。
    王文举带着袁世凯到了刘公馆门口时已经十点了,他们托门房递了名帖进去。不一会门房出来,说吴军门现在有些不便,让他们稍等片刻,就把他们让进门厅吃茶。
    刘公馆是座洋楼,共有三层。进了门是个大厅,一边有楼梯通往上层。厅中间放着半圈沙发,沙发前是个矮几。沙发后有座洋钟,边上一个百宝格,上面也都是些西洋玩意。
    文举和袁世凯坐在沙发上吃茶。袁世凯离开天津前去和文莺告辞,文莺和他说了寻个去处谋出身的事,并说有福也是这个意思。袁世凯心里感念文莺善解人意,但没告诉文莺自己也早有此意了。
    既然文莺已经说开此事,他也不必瞒着文举。这时闲暇无事,他就给文举说了和吴长庆的瓜葛,也告诉文举他这次的来意。
    两人闲聊着,洋钟的指针已经指向了十一,当当的响了一阵,吴兆有还是没有露面。
    原来吴兆有早上用过饭,先斜靠在床上吃了烟,才觉得有了精神。他又叫了三个姐儿陪着推牌九,不料三个姐儿是老手,让他输了不少银子。袁世凯他们递进名帖的时候,他正玩得无趣觉得乏了,躺在床上让姐儿们给他揉腿。
    他看了门房递进的帖子,是个六品卫千总来访,就把门房一通臭骂。门房正想去回了袁世凯,吴兆有忽然想到王文举是制造局的人,虽然带来的那个官职卑微,也不好径直驳了他的面子。他又喊回门房,让袁世凯在客厅里吃茶等候。
    快十二点的时候,吴兆有才从楼下下来,在中间沙发坐定,皮笑肉不笑的说:“两位老弟久等了。我有些军务正在处理,见谅。”
    王文举和袁世凯连忙起身说不敢,袁世凯又过来给吴兆有行礼。吴兆有窝在沙发里摆了摆手说:“老弟不必客气,请问贵姓?”吴兆有看过袁世凯的名帖,不过他那时心思都在姐儿身上,又见名帖上面写的是六品卫千总,就没往心里去,这时竟忘了袁世凯的名讳。
    袁世凯说道:“回军门,呃姓袁,名世凯,字慰亭。现在定武军充当营官。”
    “哦,袁慰亭。”吴兆有身居总兵,是二品大员,手下几十名营官见了他都毕恭毕敬的。这袁世凯不过是小小营官,却拿了名帖来拜访自己,实在是不知天高地厚。他想到这里心里有气,就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王文举见袁世凯尴尬,在旁边说道:“军门,袁慰亭是项城袁公笃臣的公子,对军门十分仰慕,才冒昧来拜访的。”
    “啊,你是袁笃臣的公子?”吴兆有听了文举的话,睁大了眼睛,欠起身子把袁世凯拉到身边。“听说令尊已经仙去,我们吴军门也十分伤心呢。”他是吴长庆的爱将,从吴长庆起兵时就跟着,自然知道袁保庆是吴长庆的结拜兄弟。
    “我们吴军门与令尊结拜的时候我就在边上。二十多年前在令尊府上盘恒了几日,想不到竟成了永别。慰亭如今有这般出息,吴军门知道了也会高兴呢。”
    吴兆有说了这几句话,连打了两个哈欠,眼泪几乎流了下来。他又说:“我还有些军务,也不留两位了。晚上我在这里摆宴款待慰亭,六点钟两位都要过来。”说罢,也不等两人回话,起身就上楼去了。
    文举拉了袁世凯出来,对他说,吴兆有是烟瘾又犯了,也只好晚上再来。袁世凯叹息着说,这样的将军如何能上阵打仗,文举却笑道:“如果带兵的都像有福那样,你慰亭何日才能出头呢?”两人说笑着,回到万国酒店休息。
    晚上六点,文举和袁世凯又来到刘公馆,门房把他们带到餐厅,里面已经坐在两个姐儿。门房堆着笑脸对他们说:“这两位姑娘是替两位老爷叫的,您请在这里吃茶,我们老爷这就过来。”
    两位姑娘见他们进来,就殷勤的给添茶,坐到他们边上说话。坐在袁世凯边上的姑娘叫秋菊,也就十四、五岁的样子,不停的拉着袁世凯的胳膊揉。
    袁世凯就逗她:“呃看恁这么漂亮,一定是这里最红的姑娘了。”
    秋菊捂着嘴乐,口里却说:“什么呀老爷,我是个没人要的。我们楼里的沈姑娘才是红人,生的漂亮,唱得好曲。”
    王文举在一旁听了笑道:“那把沈姑娘也叫了来。”
    秋菊撅着嘴说:“这位老爷真是坏,听了沈姑娘就不要我们了。”
    正说着,吴兆有走下楼梯来,哈哈笑着说:“两位老弟,你们说什么姑娘?”
    文举和袁世凯到的时候,正赶上吴兆有烟瘾又犯了,只能待在房里打烟,倒不是有意怠慢。这时他刚抽足了,精神正好,就赶紧走了过来。
    文举见问,起身给吴兆有鞠躬,笑道:“给军门请安。刚才这丫头说她们那里有位沈姑娘色艺俱全,我正让她给叫来唱曲。”
    吴兆有又哈哈大笑起来:“没看出王老弟还有这般雅兴。沈姑娘我是知道的,叫做沈盈盈,从苏州来,是徐家汇这带最红的姑娘了。不过她是不出局的,我让人请过两次都没有来。这些日子军务繁忙,我也没时间去看她,也不知是不是真的如大家说的那样。”
    其实他不是军务繁忙,而是有人告诉他沈姑娘最烦有烟瘾的,他偏偏烟瘾极大。所以,他就断了去找沈姑娘的念头。
    他们闲聊了几句就开始吃饭。吴兆有酒量很大,和秋菊对喝起来,不一会秋菊就溜到了桌子下面。袁世凯也少喝了点,说以后要去登州看吴长庆。吴兆有哈哈大笑着表示欢迎,还说不如就过来跟了吴军门。袁世凯也顺着说正有此意。
    用过饭,吴兆有又要吃烟,文举和袁世凯就告辞出来。
    出门后,文举拉着袁世凯说:“天还早,不如我们去看看沈姑娘是何等人物。”袁世凯也闲着无事,就跟着文举一同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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