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厉赫城吗?
苏络低垂的余光下意识就朝卓越的伤腿看去,笔挺的假腿包裹在熨帖的白色休闲裤中,如果忽略他手上的拐杖,他不走的时候,根本看不出和常人有任何差别。
不过有些伤害,不是看不见,就不存在过。
他恨厉赫城,是应该的。
但更多的,也有她的错。
当年要不是她让他去传话,厉赫城根本没有机会能伤到他。
想到这,苏络忽然很想知道当年的过程,她把录音交给卓越后,到厉赫城满身是血地出现在包间,两人背地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师哥,当年你有把录音给他吗?”
“你在怀疑什么?”卓越神色更冷。
苏络:“我没怀疑什么,我只是不解,他为什么要那样对你?你们之间到底……”
说到这,苏络顿了一下,她知道这是卓越和厉赫城之间的一根刺,早已裹着对方的仇恨,扎入心底,随着时间腐烂,伤口越来越深,完全没有好的迹象。
就从卓越敏感的态度上,这点很明确。
苏络在心底组织了下语言,有些烦躁道:“我就是不明白,你帮我传递一下录音,他就对你那样——”
她永远记得那天厉赫城满身是血的眼神,里面翻滚的是嗜血的光,那是要对方命的滔天震怒。
就因为她告白的录音?
就算厉赫城不喜欢她,那也没必要那样愤怒啊,再说了,就算厉赫城听了录音后生气,那也是找她撒气,没必要对传话的卓越下手。
这些疑问在她的心底已经像黑雾一样,缠绕了她两年。
一开始她是回避去想这件事,不想去面对任何关于厉赫城的想法,主要是汁香带给她的恐惧,被厉赫城放大了无数倍,像是黑沉沉的大山,一想到就压得她喘不过气。
但是随着再次见面,随着她和厉赫城的再次接触,那方面的恐惧渐渐淡化,心底对当初真相的思索,就更多,更迫切。
从厉赫城的表现来看,他心底是有她的,不难猜到,就算两年前,他对她也不是全然没感觉。
就算没感觉,面对一个朝夕相处的伙伴,忽然表白,除了表示拒绝或者接受的想法,不可能愤怒,而且愤怒到杀人。
这不符合逻辑,除非,卓越做了其他什么事,触怒到厉赫城的底线了。
原本苏络只是象征性地问问,现在看卓越警惕的态度,她越发肯定了这一点。
苏络也没心思喝牛奶了,她站在那里,小脑袋微抬,潋滟的水眸中都是灼灼的光,像是要把卓越看透。
或是,等他解释。
可惜她什么也没看到,卓越的脸上,只有被侮辱的刺痛:“师妹,你站在他那边了,对不对?”
“我没有,我只是想了解真相。”
“真相?呵——”卓越自嘲地退后一步,扔了拐杖,青筋直冒的手重重地拍着他的假腿:“这就是真相,你是想了解他是怎样朝我开枪的?还是想了解子弹刺穿皮肉震碎骨头的那种灼痛?还是想知道医生给我截肢的时候,就算打了麻药还是能听到电锯切骨头的持续哧响?”
苏络艰难地咽下一口唾沫:“……”这些,她都不想了解。
见她不说话,卓越深深地叹了口气,仰面的时候,似乎有晶莹从他的眼角滑落。
他语气沉痛:“不管你相不相信,我就是把你的录音拿给他后,他就对我那样了……”
“他不是那样的人……”苏络嗫嚅道。
“他是怎样的人你不是最了解吗?你不是亲眼看过,他把辛熊那帮人打得断了肋骨,卸了胳膊吗?他本身就是个魔鬼,对我做那样的事有什么奇怪的?”
苏络被问得哑口无言。
辛熊就是一开始在母亲店里捣乱的小混混,自从被厉赫城收拾后,辛熊那帮人不敢拿她怎么样了,倒是经常欺负别的同学。
其中有一次,她跟几个女同学回家,被辛熊一伙人堵在了巷子里。
辛熊当时不在,他手下的人对她们动手动脚,辛熊来了后,就恭恭敬敬把她放了,只留下了其他女生。
后来就再也没见到过辛熊,听说被厉赫城打得断了肋骨,送进了少管所,出来后就离开了珠城。厉赫城的狠,她一直都了解。
但她还是不了解,厉赫城为什么会对卓越那样?
她刚刚的问话,被卓越很沉重地避开了,再问下去,除了增添彼此的不愉快,也问不出什么。
苏络把生煎和牛奶一股脑塞到卓越手上,蹙了蹙眉,说:“师哥,谢谢你的早点,但是现在我真的吃不下去了。”
“师妹我——”
“什么也别说了,我明白的。”其实她不明白,只是不想再揭别人的痛。
特别这痛,还跟她有关。
“谢谢你。”苏络垂眸说完,就果断的转身,就算不回头,她也能感受到身后那道沉痛又失望的目光。
走了几步,苏络又停下来,没有回头,道:“不管怎样,师兄,我都欠你一个抱歉,对不起。”
说完苏络就大步离开,留下目光复杂的卓越。
就在他目送她离开大门后,卓越低头,拿出了手机,调出两年前的录音,鬼使神差地点开。
“嗯……我喜欢你,从四年前见到你的第一眼,我就喜欢你……嗯……你能喜欢我吗?”
苏络甜软羞怯的声音,带着些许颤抖,小心翼翼地说着。
这个录音,卓越听了不下千遍,每一次都像是有一把刀,把他的心摁在砧板上,一片一片地凌迟着,碎了一手的鲜血。
但他像是自虐似的,一遍又一遍的听,仿佛从这种痛楚中,他能获得一种愉悦。
那就是看到厉赫城的脸上,也有着和他同样的表情。
听到这个录音的一刹那,整个人震痛得脸都白了。
望着苏络离开的方向,卓越温润如玉的脸上,忽然勾起一抹阴邪狰狞的笑:
“师妹,两年前我用一条腿的代价打碎了你的梦,你以为你这辈子还能逃离吗?
就算是拼上命,你也是我的。”
……
庄园外不远处,一黑色的跑车里。
“厉教授您不要误会,络络只是跟我们开了个玩笑,后来我们再问她,她说‘分手’什么的只是吓唬我们的,我给您说这件事,就是想确定,您们没事吗?”
“没事。”厉赫城低垂着黑眸,平静地回了两个字。
电话里的裴姿似乎松了一口气:“没事就好,不过络络好几天没来上课了,电话也联系不上,我们挺担心她。”
厉赫城:“这件事我会和校长打招呼,你们不用担心。”
裴姿:“那就行,还有啊,要是有华泽的消息,厉教授您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我啊,没事的话就这样,打扰您了。”
厉赫城放下摁断电话的手,一转头,就见已经聊完的小女人,面色不好地朝这边走来。
如果他没看错,刚才和她说话的人,就是卓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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