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靖江小溪》039.门背后的声音

    尽管钱晶晶级别比我们高一级，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就好像我们是前朝的大臣，她是后宫的娘娘我们都得听皇上的。从尊卑上讲她是小主，我们是臣下，但她没办法对我们直接下命令。
    当然了，她要是通过给皇上吹枕头风儿的形式来“干政”的话，又是另一回事了。
    所以当务之急，是要摸清她在这边的地位职权，以及她和“皇上”之间的关系。在那之前，就先按兵不动吧。
    “钱经理你好。”
    我当先伸出手，钱晶晶用眼角撩了我一眼，没有任何动作。
    我顺势垂下手腕，心里更是放心，这么一个喜怒形于色的人，就是个明雷，没什么好怕的。
    叶章楚此时的表情有点困惑：“你们认识啊？”
    “我们坐同一班飞机过来的，”魏铮笑说，“我不是把我的航班号发给你了吗？”
    “哦，对对对。我都忘了。”
    看来叶章楚才刚意识到处境的尴尬，我的心里替他捏了把汗，接下来的话挺关键的，他会怎么解释这事呢？明明一趟班机，但却在钱晶晶的要求之下，差点让我们在机场多等，不知道他会替钱晶晶找什么借口……
    “本来我和钱经理说，一起接你们的，但她不同意，可能是不愿意和人挤一辆车吧……正好碰见你们了，你们再等一个半小时吧。”叶章楚坦然说道。
    我去！
    这哥们儿也太直白了，这种傻叉个性居然在公司存活到现在不被开除，不是很有能力，就是很有背景啊。
    “你！我什么时候这么说了！”大概从别人嘴里听到自己的不堪，特别有真实感吧，钱晶晶扯着脖子否认。
    “我听错了吗？”叶章楚困惑不已，随即又高兴起来，“既然钱经理不介意，那咱一块走吧，省得我跑两趟了。”
    “……”
    钱晶晶估计肚皮要被气破了，干脆再也不看我们，甚至连眼角也不瞥我们一下了，可脸上的不愉丝毫没有褪去，和蓄力似的越来越深。
    我们无言地到了停车场，钱晶晶目不斜视径直坐到后座位，啪一下合上了车门。我与魏铮放好行李后，对视一眼，不约而同争先恐后地直奔副驾驶。
    魏铮灵活的一窜，一肘子杵开我后，成功着陆在副驾驶，我愤愤瞪了他一眼，悻悻地拉开了后座的门坐了上去。
    甫一坐定，就有一股浓淡适宜的香水味飘了过来，从我的鼻孔幽幽钻了进去，一路达到了肺部，所谓的沁人心脾不外如是了吧。
    车行了小半个小时后，魏铮忍不住沉默了，主动和叶章楚搭起话来：“小叶啊，这么早来接我们受累了，早点也没吃吧，等会儿找个地方一起吃点呗。”
    “好啊，一会儿一起去吃饭吧，你们住的地方附近有一家挺有名的餐馆，就去那家吧，让你们尝尝正宗德国菜。”
    “行，肯定很好吃。”
    “其实挺难吃的，而且特别油腻，但好歹是个特色。”
    魏铮噎了一下。
    “再说到了德国，即使明知道难吃，也得吃这个哑巴亏，不然不是白来了？”叶章楚一脸“我能理解”的表情接着说道。
    合着还是个二段击。
    难得有能把魏铮噎成这样的人，我在后座暗暗好笑，就见魏铮刚想说些什么，看了后视镜一眼后，把声音压低了些许：“我们这两天有什么安排？”
    “这两天不是周末吗？没安排啊。”
    他们俩在前面扯皮不算，奇怪的是钱晶晶一直没有动静。我侧头看了她一眼，她倚在座位上闭着双眼，呼吸平稳，胸口微微起伏，像是睡着了。
    我看着她心里突然有了点微妙，到底是个女人，撒泼的时候让人想抽她，但安静下来时，也没那么面目可憎。也许她本性没那么可厌，只是一时心情不佳身体不适之类的，才那么……
    “有完没完啊，说不停了，没看我困得眼都睁不开了吗？什么素质？”
    我利落地掐断了心里的那丝微妙，再一次提醒自己，人在状态不好时的表现，往往才是其真正的本性。
    车里诡异地静了下来。我心里的怒火却渐渐燃起，我和魏铮都不是软柿子，被人一捏再捏，怎么可能再忍。
    “钱经理。”
    我冷冷开口，一语未了，叶章楚愣愣插嘴道：“钱经理，怎么你对小魏小李态度那么差啊？他们得罪你了？”
    钱晶晶胸口快速起伏，但饶是如此，她居然还能忍得住没讲我们之间的过节，只没好气地说了句文不对题的话：“不是说了吗，一趟飞机飞过来的。”
    这幅三缄其口的面貌让我心生疑窦，难道钱晶晶竟然有羞耻心？不想让小叶知道她在飞机上的“壮举”？
    合着她知道撒泼不是个好事，上不了台面啊。
    我福至心灵，既然钱晶晶不知道出于什么反常的理由，要起了脸面，干脆将计就计：“小叶，是这样的，在飞机上的时候……”
    “你要干什么？”钱晶晶情急之下一扯我的胳膊，“你想说什么？”
    我顺势直视她：“我说什么，要看钱经理的了。”
    钱晶晶的目光闪烁了一会儿，掠过几分衡量，最后偏过头去：“小叶，还有多久到？”
    “啊？哦，快了，已经要下高速了，再有十分钟吧。”
    叶章楚说着又去看方向盘旁边挂着的导航，嘴里嘟囔道：“前方一公里靠左行驶，准备下高速，别紧张，慢慢转换车道，这次肯定没问题……”
    我听到这最后一句，当下想死的心都有，真恨不得耳朵聋了，叶哥，你别装成初哥儿吓唬我们行吗，这一车人的命呢，技术不过关也敢上高速？不会的不会的，极可能只是心理素质不过关。
    这么一打岔，我们光顾着提心吊胆了，再没有人解释或追问飞机上的事了。
    十多分钟后，叶章楚忽然一指窗外：“那就是你们住的地方。”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见一座老式建筑，四五层高，通身木制，身体力行地展示了“老房子”这三个字，要是起了火，决计扑也扑不灭。我脑子还处于亢奋状态，止不住地胡思乱想。
    叶章楚靠右停车，刚刚停稳，钱晶晶就潇洒的做了甩手掌柜，留了一句“把我的东西搬上来”后，便捏着她的小包熟门熟路地进了那栋楼。
    叶章楚摸摸鼻子，自行开了后背箱搬行李，又对我和魏铮说：“房东在旁边那座楼里，你们等我一会，一会一块去拿钥匙。”
    “我们都住这栋楼？”这也太巧了，我和魏铮是泊来的就罢了，钱晶晶一个已经在当地扎根的，为什么也沦落到这里啊？
    “这一栋楼啊，都被公司租下来了，打算做宿舍，以后国内免不了再来人，省得现找房子了，”叶章楚用充满同情的眼光看了我们一眼，“钱经理家里装修，这段时间她暂时住在这，算算时间也差不多要回去了。”
    话到这地步，剩余的心照不宣了。看来即便是像叶章楚明显貌似缺跟弦儿的人，也知道钱晶晶麻烦啊。
    没一会儿功夫，叶章楚又出现在我们眼前，一招手示意我们进了旁边一处黑顶白墙的二层砖楼。一进门右手边便是前台，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太太笑呵呵地等在那里。
    交流只能暂时依靠叶章楚了，两个人着实谈笑风生了一会，可能是说德语的叶章楚比说汉语的他讨喜吧，总之他把那老太太逗得合不拢嘴，笑得花枝招展的。
    她笑够后，让我们登记了基本资料，又要走了我们的护照复印，最后给了我和魏铮一人两把钥匙，都是直径六七公分，古色古香的黄铜材质的，看着又大又笨。
    “ohohoh，ohohohoh……”
    欢乐的舞曲铃声响起，叶章楚接起电话说了两句叽里咕噜的德语，然后对我们说：“我有点事得先走，你们自己上去吧，你住二楼，”又转向魏铮，“你住三楼。”
    “行，你有事先走吧，今天谢谢了，改天请你吃饭。”我客气地说了句。
    叶章楚想了想，抓过前台上放着的名片塞给我们：“你是这地方的名字和地址，万一迷路了，可以打电话叫警察，”他用不太信任，隐含担忧的眼神看着我们，“你们自己没问题吧？”
    我一头黑线，这种叮嘱小朋友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当然没问题了，也太看不起我们了，还能丢了怎么着？”魏铮笑着说。
    叶章楚看了我们一眼后，又补充了一句：“要不你们再记一下中国大使馆的求助热线吧。”
    “……”
    原木楼梯传音那叫一个好，不管怎么放轻脚步，咯吱咯吱声响却屡压不灭。二楼拐角处，我和魏铮分开，一手拖一个行李箱，到了房门前。
    那间屋子的门锁看着很新奇，锁孔上圆下方，也难怪钥匙都是那种直愣愣的形状。我把钥匙捅进锁眼儿，还没转动房门就应势而开。
    我咕哝了句奇怪，推门进去，用一只箱子顶住门，拉另一只先进去，走没两步便觉得不对。屋里不太整齐，如果我的直觉没错，屋里有人。
    就在这时，房间深处传出一个温柔无比的话音：“宝宝乖，我想死你了，你有没有想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