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非真的是爱到极点,不然他怎么会为了安然得罪温老爷子。
她爱方南皓,这是从她第一眼看见他就确定的事情。不管怎么样,就算是使心机,耍手段,她也会永远留在他身边。
这边方南皓带着安然回到家,在离家很近的时候她终于停止了哭泣。脸上的眼泪已经被风干,只是看着窗外发呆。
他下了车,安然也跟着下来。慢吞吞的跟着他的步伐走进屋子里去,厨房听方南皓的吩咐做了一大桌子菜,屋子里飘荡着香气,着实诱人。
方南皓亲自给她拉开椅子,让她入座。尔后才自己坐在她对面,家里的下人都被遣散放假了。除了胡铭和闵琴两个人在二楼候着,家里就再没有其他人了。
他亲自给她舀了一大碗板栗鸡汤,是最新鲜的食材。表面漂浮着几颗葱花,那样绿。闻着香气,安然忽然觉得有一丝家的感觉。
可是她并不想说出来,这道菜,是父亲生前最喜欢吃的。每一次他回来,妈妈都会给他做。
过去的日子那么幸福,再吃到这道菜。恍惚间好像已经过了一个世纪,她拿着汤勺,几乎是颤抖着舀了一口汤放进自己嘴里。
是偶然吗?为什么方南皓会在今天带她去父亲带她去过的地方。回来之后,又让厨房做了爸爸最爱的板栗鸡汤。
味道很浓很香,几乎就是记忆里的味道了。她一时间想起父亲来,不由得觉得更难过。
“你最近太瘦了,所以我让厨房给你准备了汤补身子。”他把鸡腿夹进她的碗里,声音难得的有一丝温柔。“你多吃一点。”
安然把头埋的低低的,麻木的往自己嘴里喂着汤。不知不觉眼泪却滴进碗里,溅起小小的水花。
“方南皓……”
她开口叫他,抬起头看他。有一颗豆大的眼泪从她的眼角滑落下来,她吸了吸鼻子,很努力的想要微笑。
“你知道我爸爸是谁吗?当年出车祸的时候,我听见你和医生说的话了。为什么我们出车祸的时候,你就已经在医院里了?你知道吗,板栗鸡汤是我爸爸最爱的菜,今天你带我去的地方,爸爸也带我去过。你到底是谁?”
终于还是问出口了,事情到了现在。她也会怀疑,他曾经说,是她欠了他的。可是她跟本不认识他,连一面也没有见过。
为什么他会说那样的话,是不是……因为她的父母,和他之间有什么纠葛。毕竟……他同父亲一样,都姓方!
他一直沉默着,可是微微颤抖的手却泄露了他内心的情绪。
“安然,现在你要怎么样都可以。除了离开我,除了问我这件事。你听话,不要再问这些了,我以后不会再伤害你……”
她没有再多问,她只知道自己听过一句话。纸包不住火!不管怎么样,那些事情,他终究不可能瞒她一辈子!
以前,她以为就只是因为陈许诺。可是现在再用那种话骗她,她都不会相信。到底是因为什么,她已经彻底迷茫,彻底不知道了。
他拿上旁边的果酒,还是之前他去山庄里摘回来的果子。酿出来的果酒,这是第一次被拿出来尝试。
他轻轻打开,慢慢给自己斟了一杯。果香浓郁,混合着酒的香气,叫人沉溺。
“我也要。”
他仰起头,安然把酒杯递过来。她的睫毛上还有未干的湿气,在灯光下就像被洗刷过似的,乌黑且长。
安然仰头把酒喝掉,涩涩的苦。唇齿间都是果香,她修长的手指转动着瓷白的酒杯。心里很是触动!她笑了笑,说。
“以前……杜姨从来不会让我喝酒的。可是那个时候,我也不知道是从哪里看来一醉解千愁这句话,就想喝酒,最后被杜姨发现。”
她眼底一直闪着泪光,她也不明白为什么今天晚上内心会这样触动。脑海里一段一段的闪过曾经的事,闪过杜姨对她的好。现在她长大了,身边却再没有了杜姨。
杜姨把她们都视为己出,杜姨说,这辈子只想看着他们长大成人,结婚生子。
可是这样卑微的愿望,终究是等不到了。
“以前没有你的时候,杜姨大部分的精力都是用来照顾我的。可是自从你进了孤儿院,她就只想着照顾你了。安然……你知不知道,有的时候,我其实真的很羡慕你。”
他大概明白了自己做错了多少事情,又挥霍了杜姨多少心血。
他们终于有了一个共同话题,两个人好像一聊起杜姨,就都停不下来了。一件件小事,都记在脑海深处。
以前安然总觉得方南皓是个铁石心肠的人,可是听他聊起杜姨,听他说起杜姨的好,她才发现,其实方南皓也就是个普通人。他也需要别人的关心,他也会为了生离死别而难过。
一杯接着一杯,屋子里只有他们说话的声音,夹杂的清脆的,碰杯的声音。
方南皓喝的头有些晕晕的了,她也软绵绵的靠在桌上。一只手撑着自己的头,就像小时候似的,以为自己醉了就会有杜姨出现。
醉意突兀,她眼眶一阵阵潮热。也终于忍不住,内心压抑着的情绪都释放出来了,说话的时候有些含糊不清。
“我知道我错了……我也知道你讨厌我,现在我也讨厌我自己。这世上要是没有我……杜姨就不会死了……早知道我兜兜转转还是要回到你身边,我说什么都不会逃跑……这样,这样杜姨就不会死了……都是我的错……”
明明已经说好了不再哭泣,明明已经说好了忘记那些事。可是安然心里难过,明知道这样杜姨会担心的,可是还是忍不住……
方南皓伸手握住她的手,她的指尖微凉。就像触到了一汪清水,连骨髓里都泛着凉意。
“安然,我从来都没有对谁说过对不起!可是这一次,我知道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这辈子,我最对不起的人就是杜姨!”
他这辈子从来没有对谁说过对不起,可是现在,他是真的知道错了。要是再来一次,他一定会真的好好孝顺杜姨!
她趴在桌上,微微张着唇。似乎已经睡着了,安然闭着眼睛,她是那样真切的在他眼前。他甚至不敢闭眼,他怕自己一闭眼,再睁开,她就不见了。
屋子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听见窗外雨滴敲打的声音。这季节总是下雨,就像这座城市也开始陷入忧伤了似的,总是在哭泣。
方南皓慢慢起身,走到她面前,附身把她抱起来。她就像一只猫,很自觉的就缩进他的怀里了。
她的脸颊很烫,而她在他的怀里蹭了两下,似乎呢喃了一句什么,滚烫的温度一直一直蔓延到他心里去。
他一直抱着他上楼,把她放在她的房间里去。他把她的长发理好,触到的却都是一片潮湿,他心里泛起波澜。
“什么时候,你才可以不要总是哭泣……”
他给她掖好被角,准备离开。可是她紧紧的拽着他的衣角,很纤细的手指,可是他竟然掰不开她的手指。
他看向她的脸庞,她皱着眉头,大概是梦见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他坐在她的床沿,任由她一直拉着自己。
“妈妈,妈妈……”她口齿不清的呢喃着,“我好难受……我好难受……我好想你……”
方南皓浑身一震,他的心竟然也会痛。他只觉得浑身冰凉,她曾经在睡梦里叫过爸爸,喊过妈妈,也叫过杜姨……可他,对她来说只是一个永远的噩梦!
又过了一会,她总算是彻底睡着了。可是方南皓却睡意全无。
他轻轻拉开她的手,走到她的窗前,把落地窗打开,自己走出去,又细心的把门关上。
凉风一吹,他瞬间清醒了很多。这样凉爽的风,才能让他那颗仿佛清蒸油炸的心平静下来,好受一点。
整个城市都睡着了,只有外面的路灯还在孤零零的亮着。也只有他这样的可怜,还在这里犹自叹息。
他拼尽全力留下的那个人就在身后,可是他却说什么也没办法把她留下了。看起来就只一道窗的距离,却已经是千山万水,遥不可及。
第二天八点,安然才迷迷糊糊的醒过来。她一直习惯了作习时间,不管睡的多晚,都会准时醒过来。
她有点发愣,又看见自己穿的还是昨天的衣服。这才想起昨天晚上和方南皓一起喝多了,屋子里仿佛都还有方南皓身上的味道。
她掀开被子下床,大脑却是一阵眩晕。
安然扶着墙壁,缓缓下楼去。果然,方南皓已经不在家里了,只有几个下人还在,她的早餐还在桌上,隐隐还可以看见冒着热气。
“安然你醒了,先过来吃早餐吧。”
闵琴异常的明媚,一看见她就很热情的打招呼。胡铭倒是没什么反应,只是在一旁看着她吃东西。
“这是老板吩咐给你兑的蜂蜜汁,提神醒酒。老板交代,希望安然小姐全部喝掉。”
原本她就不怎么喜欢甜的东西,这蜂蜜汁其实也没有必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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