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为什么一想到要失去她,心里就这样的不舍,就这样的痛呢……他有些难过的垂下眼帘,表情一瞬间僵硬了起来。
安然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这样大胆,竟然敢在他面前谈条件。大概是因为他最近有所不同,也因为他今天看起来特别好说话。
方南皓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可是安然连忙夹了一个饺子塞进他嘴里,她神情显得有些慌乱。
“对不起,我以后不会再提了。”
很快就吃完了午饭,方南皓按了内线叫人上来收拾。安然也不知所措,只是继续坐在那里。
“安然。”
她仰起脸,方南皓拿了外套,正向她挥手。
“你过来,我带你去看个东西。”
安然没多想,就起身过去了。她站在方南皓旁边,这时候才发现他高了她大半个头,把她衬的极其娇小。
方南皓拉上她的手,直接往外面走。正巧碰上进来收拾办公室的人,是个长相温婉的女孩子。看见方南皓牵着安然的手,惊的下巴都快掉到地上去。
她连忙让开路,等安然和方南皓走出老远,还忍不住回头看。
一股强风吹上来,安然不自觉地缩了缩脖子。没想到他竟然……带她来公司的天台,刚从电梯里出来就感觉到一阵强风吹来。
外面的世界豁然开朗,站在三十二楼。眺望远方,整个城市的风景都尽收眼底。
天台上的风很大,吹的安然的衣服都鼓起来。她那么瘦,方南皓真怕一阵风就把她吹跑了。
他把外套给她披上,其实衣服上都是方南皓的味道。安然是很不喜欢的,她缩了缩脖子,可是又没办法拒绝。
“安然,以后你不用再在我面前小心翼翼的了。我不会再把你怎么样,你只需要做最真实的自己就好了。”
他的声音骤然在耳畔响起,安然愣在那里。看着远方,对他的话恍若未闻。她散在两肩的发被风吹的老高,露出白皙的脖颈。
她不想回答,这样幼稚可笑的话。她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方南皓会突然莫名其妙的说喜欢她。更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这样温柔,可是发生过的事就是发生过的,不管过多久。
那些伤都不可能愈合了,要是真的让她不再伪装,恐怕她对他的每一秒都是极其冷漠的。
“你带我上来,就是要看这个吗?我什么时候可以回去……”
方南皓只觉得呼吸渐渐急促,胃里翻涌着酸水。似乎能切身体会到她曾经的感受,那种,对一个人避之不及的感受。
“安然,你听见我说的话了吗?”他又重复了一遍。
这世上,在以后。不管她安然对谁打开心扉,名单里都不可能有方南皓这三个字。就算她不计较他曾经对她造成的伤害,可是杜姨呢?
她做错了什么,她是方南皓的恩人。对他就像对自己的孩子一般,从小照拂着他。
“听见了又怎么样,没听见又能怎么样。”
她的神色很平静,慢慢绽开一个笑容来。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就像涩涩的苦,缓缓蔓延到他心里。
“难道你希望我每天都用一种仇视的态度对你吗?如果你说你希望,那我无所谓!”
她死死抓着自己的手,指甲深深地钳进肉里。她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推开他的手就要走。
他手臂一勾就把她带回来,把她身子压在护栏上,她的手被他摁住。他狠狠的把她吻住,夹杂着细碎的痛楚。
任凭她怎样挣扎,也挣不开他的吻,背后是冰冷强劲的风,身前是他炙热的身体,安然只觉得自己仿佛一条鱼,被他一刀一刀的凌迟着。
他的呼吸细碎的打在她的脸颊上,他声音压的低低的。仿佛因为不甘心,又仿佛在压抑着即将破土而出的情绪。
“为什么,为什么不可以……”
“为什么?”她讥笑着,一字一句都敲打在他心上,仿佛惊雷。
“你还需要我把你从认识我开始,做的所有伤害我的事全部给你数一遍吗?你囚禁了我,剥夺了我的自由。你莫名其妙的伤害我,你还强.暴了我。这些我都忍了,你还害死了杜姨。
你不就是想让我死吗,可你连我死的权力也要剥夺。你明明答应了我放我走,却出尔反尔,用尽手段把我逼回来。你以为我不知道,为什么步菲烟会来求我吗?”
她知道了一切,可是她还是妥协了。她现在什么都不奢望,只希望能有一天真真切切的离开他。
方南皓只觉得浑身冰凉,随着她的控诉。那些曾经的画面渐渐浮现出来,原来他做了那么多的错事。
他想起曾经他把温笛带回家,温笛弄伤了她。她痛的几乎快要把嘴唇咬破,可是却还是忍着没有叫出声。
他想起第一次,她那么绝望,仿佛最后一丝信仰破灭。他做了那么多不可原谅的事,可是现在,他竟然愚蠢的认为,他还可以弥补他。
他还在痴心妄想,想着某一天能重拾幸福。
是查清楚了,一切都与安然无关。他那么固执的报复,从一开始就弄错了对象。他亲手斩断了幸福的线,一切都明白了,可是却晚了。
她的温顺,她的妥协。不过是为了挨过这一年,换取自己一个自由之身。
而他,也将彻彻底底的被抛弃。从此孤独终老,他像只奄奄一息的鱼,在岸上挣扎了那么久,到现在,已经触到了自己的结局……
等他回过神来,安然早已经离开了。他缓缓的蹲下身子,他记忆里的安然,连一个微笑都从没有吝啬给他。
方南皓觉得很难过,他一直翻云覆雨。好像要什么就是什么,可是现在却彻彻底底的败给了安然。这两个字,就像一根刺,狠狠的扎在他的心口,挣不脱逃不掉。
他很快开车到了酒吧,给苏念宇打了电话。现在他该怎么办,他还能怎么做,才可以换回和安然的一个机会。
苏念宇到的时候,他还伏在吧台上喝酒。
“方南皓,你干什么。不是已经找回安然了吗,你又跑来这里喝闷酒是怎么回事!”
苏念宇坐在对面的凳子上,皱眉看着他。他还以为安然回来了,他不会再堕落下去,可是现在的情况实在出乎他的意料。
方南皓递了一杯酒给他,应该是被他包场了。酒吧里静得很,一个人也没有,他们只要小声说话就可以对方的声音。
他像是在自言自语。
“我错了,以后……都不会再有任何机会了。”
苏念宇没有说话,他仰头把杯里的酒一仰而尽。
他接着说:“我总以为自己是在讨回公道,可是苏念宇。你猜我前两天去见我父亲生前合作的兄弟,他是怎么说的。他说我父亲为了公司,偷了安然父亲的合约,害得安然的父亲死了。我父亲因为内心不安才会收养安然!
可是我做了什么,我到底都做了些什么!我那样伤害她,安然说她这辈子都不会原谅我了。可是我那么爱她,我该怎么办!要是她知道了,我又该怎么办……”
方南皓呢喃着,他真希望自己现在已经醉了。要是醉了,就不用再担心那么多。
苏念宇说不出是什么感受,从小到大,他见到的方南皓。冷静,果断!从来没有这样迷茫过,就像一个迷路的孩子。
甚至只想借酒消愁,他想安慰他,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他并不惊讶于他们父辈之间有哪些恩怨,他只想让方南皓振作起来。
“方南皓,我早说过的。你要做就做的干脆一点,既然放她走了,就不应该想尽办法又把她找回来。这样痛苦的只是你自己。”
他眼睛里有薄薄的水汽,就算全世界都不理解他。可是他可以理解的,方南皓的内心一直都是柔软的。
他就这样一直喝,一直喝。而苏念宇也不再多说什么,也就陪着他一起喝。
晚上是胡铭来接他回去的,把方南皓背着。一直背到楼上去,正巧安然看见他酩酊大醉的模样。
她心里不安,又觉得他会不会是因为自己说的那些话才会喝酒。安然想了片刻,又自嘲的摇摇头。
安然,你真的是自恋过头了。
这世上任何一个人都可能会爱你,但是唯独方南皓不可能。他的爱太强势,太浓烈,她永远都承受不起。
安然把自己缩进被子里,耳边是一片静谧。她总是会想,到底什么时候开始的,她竟然也不觉得自己有那么可怜。只要想到杜姨,就觉得自己还是幸福的。
她这些天拿着画板,把脑海里能够记起来的杜姨的样子全部画了出来。
时间会冲淡一切,包括她对杜姨的记忆,所以她现在要把她画下来。等以后忘记了,还能有个念想。
她一夜好眠,睡到第二天一大早就醒了。安然在门口听了半晌,没听见方南皓的声音,想着只要他不在就好了。
她打开门往餐厅里面走,可是桌上的早餐还摆在那里。
厨房的人一见她就很热情的打招呼,安然只是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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