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判结果,董存忠服刑期间,恶意伤人,致使被害人死亡,一审判决,死刑。
法官宣判的那一刻,董存忠整个人都呆住了,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相比之下,韩文悦比较幸运,只得了个携带利器的罪名,依律不过是禁闭几日,锯条刀上的指纹被董存忠自己的血涂的一塌糊涂,反而是董存忠的指纹清晰可见。韩文悦当时飞刀不过手一闪的工夫,距离极近,根本没人看清,知道内情的只董存忠自己罢了。
韩文悦总算没故意害他,再加上说董存忠自带小刀扎自己腿也于理不通,便说那刀是自己带的,不过不知怎的到了对方手中而已。
其他一众囚犯,由于事涉命案,根本不愿意做伪证,看守所并不是重刑犯监狱,判长了也不过是几年的刑期,因为做伪证在加上几年,自然是没人乐意。更何况现场的闭路电视虽不清晰,但集众斗殴,意图袭击韩文悦的事实是绝对赖不掉的,这种情况之下,董存忠这个主使人,自然也是最好的替罪羊。
董存忠联系的一众官面人物,此时躲的远远的,负责监控闭路电视以及哨塔上的两个狱警,也受了渎职的处分。
审判结束后,董存忠被关押,他满心期待,刘俊伟能够顾全兄弟义气,想办法搭救他,但这希望随着死刑期的渐渐临近而变得渺茫。
他也想过把一切供出来,争取宽大处理,但他明白,刘俊伟的后台太硬,自己又没有实质性的证据,说出来纵然有人信也无迹可查,更何况自己犯的是人命案子,就算宽大处理,也不过是个无期,还不如封着嘴,刘俊伟心有顾忌,应该会救他出来。
等待直到刑期的前一天,眼镜男子终于来了,董存忠兴奋异常,至少,这样代表他有了一线生机。
“救我!”董存忠那迫切的表情,像是想要冲破玻璃墙扑出来一般,竟把眼镜男子吓得几乎从椅子上跌下去。
“冷静点,存忠。”眼镜男子定了定神,叹了口气“听我说。”
董存忠强自忍住这些天来积攒的冲动,双手攥着听筒,指尖泛白,眼镜男子似乎能够听到,硬塑料发出咯吱咯吱的呻吟。
眼镜男子有些难以启齿,直到董存忠快要发怒时,才叹了口气,道:“存忠,你实在不应该跟俊伟这样的公子哥混到一块的。”
董存忠也并非傻瓜,立时便听说他话中有话“你这话……什么意思?”
眼镜男子摇了摇头“我是来见你最后一面的,好歹朋友一场。”
董存忠嘴唇颤抖了半天“我……他不救我?”
眼镜男子苦笑了下“丢卒保车,这是官场最基本的策略,我原以为,他任由你进号子不管你,你就明白了呢。”
董存忠目光有些呆滞,缓缓坐倒,沉默半晌,才道:“他就不怕我把一切都抖出去?”
眼镜男子道:“他早就把他的屎屁股擦干净了,你以为他会这么笨吗?你拿什么告他?证据呢?像他这样的人,随随便便都能找出十来八个给他顶罪的,再说,他的高官老子会让他坐牢吗?”
董存忠把头埋在臂弯里,开始发出轻轻的哽咽声。
眼镜男子有些感慨的摇了摇头,摘下眼镜,用手拭了拭眼角。
“我不想死!”董存忠抬起头,嘶声道:“我还这么年轻,又有一身的功夫,我不想死!”
眼镜男子叹了口气“要恨,就恨自己交友不慎吧,我也会离开他的,等这件事略平息下来,我不想被他报复。”
董存忠没有回话,仍在哭着,这是他从小到大,唯一一次真正的感觉到后悔。
眼镜男子敲了敲玻璃,道:“把你老家的地址写给我,我会关照你的亲人的,也算我们朋友一场。”
董存忠两手使劲撕扯着头发,过了一阵,才抬起头来“林锐,救救我,求你了,你要我做什么都行,给你做牛做马都行,我真的不想死!”
林锐黯然摇头“不是我不救,是我没有那个能力啊,坦白说,他不让我来见你,但我觉得咱们朋友一场,怎么也要尽尽心。”
董存忠拿起面前的一张纸,刚写几个字,眼泪便又淌了下来,忽然大叫道:“我要告他!我要把这一切都捅出来!他是所有事的主使!”
林锐叹了口气“随你吧,事到如今,怎么做也差不多少了。”
董存忠打定主意,脸上虽犹自挂泪痕,表情却变得坚定起来。
林锐接过窗孔中递过来的纸条“我得走了,这里的一个管事的是我的同学,不然我也进不来,你家里的事,你放心就好了,一路走好。”
董存忠低着头,只轻微点了点,也不回话。
林锐知道他现在心情极度低落,也不好再说什么,便起身退了出去。
他出门不过一分多钟时间,董存忠便冲押送他回监室的狱警道:“我想见你们领导,我有情况汇报。”
那狱警刚才听他和林锐的对话,已经明白了几分,只道:“你先回去牢房再说。”
董存忠此时哪敢反抗,只得先回了监房,静静的等待。
他根本不知道的是,刘俊伟既然决定牺牲他,便一早就做好了准备,决不允许在此时功亏一篑。
董存忠一直等到深夜,也没有一个人来招呼他,狱警也根本不理他,董存忠几乎快要发狂,甚至想就此一头撞死了之。
苦恼着,时间已经过了凌晨三点,董存忠开始明白了,他这次真的死定了。他开始回忆从童年到现在的一切,他忽然觉得,也许习武,从开始就是个错误,但转念又想,武功为他带来了财富,如果没有武功,或许他现在只不过是个在乡下种地的农民。可农民也并没有什么不好,至少农民不会没命。
渐渐的,他感觉到他的思想忽然清晰起来,但求生的yu望仍然强烈,他开始计划着怎样越狱,但很快发现,这并不现实,监房极其坚固,纵然他身负绝学,也无法从这里逃出去。
接着,他开始策划,在死刑执行前逃走,这可能是最有可能逃脱的方法,虽然冒的风险仍然极大,不过只要有百分之一的可能性,仍然值得一拼,左右不过是死。
他竭力让自己冷静下来,而事实上,他也确实做到了,这一切要归功于强烈的生存意识。
四点过,天开始蒙蒙发亮了。
董存忠红着双眼,仍然努力在脑中构思逃跑的细节,不过收效并不大,他不知道刑场的路线,也不知道人员配备有多少,最好的情况,也不过是九死一生罢了。
正当他快要绝望时,忽然旁边响起一个声音来“真可悲。”
董存忠一惊,扭头一看,不知何时,身旁站着一个人,白白胖胖,一脸的笑容,很容易给人带来好感的那种。
那人笑了笑,手指在铁栏杆上敲了敲“对于一个人来说,失去生命和自由,是最可悲的事。”
董存忠怔了半天,叫道:“你是谁?怎么进来的?”
那人淡淡笑道:“我姓路,别人都叫我路先生,不介意的话,你也这么叫我吧,董先生。”
董存忠又是一怔“你知道我?”
路先生哈哈一笑“内三堂比武会两届冠军董存忠董师兄,武术界有谁不知道的?”
对方仿佛是不经意的一捧,董存忠感觉心中痛快了些,勉强一笑“过奖了,实在惭愧,不知道路先生是什么门派?又是怎么进来的呢?”
路先生笑道:“无名的一个小门派而已了,不像董师兄,乃是昆仑高第,不能比的。我们门派武功平平,不过倒是擅长一些奇术的。”
董存忠扭头瞟了瞟屋内的监控摄像头,见并没什么异常,也没有狱警赶来,心中甚疑。
路先生自袋中抽出张符纸来,晃了晃“就是这个,能短时间内造出一个虚境来,外面看不出异常。”
董存忠哦了一声,稍稍信了几分,他知道一众道门确是有一些奇术,见那纸上七拐八拐画的不知所云,但确实是符无疑“路先生来,有什么事么?”
路先生笑道:“我这次来,其实是想让董师兄帮个忙。”
董存忠凄苦一笑“我都自身难保了,还能帮你什么忙?”
路先生道:“我要说的正是此事,我可以救你出去,相对的,也请你帮我一个忙。”
董存忠心头一震,几乎立时就要脱口答应,话到嘴边,又忍了下来,吸了口气,道:“什么忙?先说来听听。”
路先生哈哈一笑“放心,董师兄一身武艺,我是敬重的很的,绝不会要你当牛做马,也绝无涉险,事成之后,还可以给董师兄你一生富贵。”
对方开出条件如此诱人,董存忠自然更起疑心,缓缓道:“没有天上掉馅饼的事吧?我看,帮什么忙,你痛痛快快说就好了。”
路先生笑道:“我既然这么说,自然是不会害你,更何况,还有什么险境,能比董师兄现在处境更差呢?”
董存忠自然也知道是这么回事,只是心中仍然疑惑不解,稍沉吟了下,又道:“就算是这样吧,不过我也不信你救的出我,这里可是大牢,如果有这么容易的事,死刑还有什么用处?”
路先生笑道:“我能进的来,当然出的去,不然我到这儿来干什么?陪董师兄你挨枪子么?”
董存忠听了这话,也有七分相信,便道:“到底是什么事?”
路先生道:“绝无危险,刚才我说出的话句句算数,如果事情太难,到时候董兄你不愿意,又有谁拦的住你?你可是比武冠军啊。”
董存忠仍旧沉吟,不过看对方年纪和自己相若,以武功修为而论,应该不是自己对手,否则的话,自己这冠军早就被抢去了。
他却没有想到,天下之大,能人之多,又岂是几场比赛便能代表的?
路先生抬腕看了看表“董兄,时间不等人,我这符持续工夫不长,要是你迟迟拿不定主意,我也只能等你头七给你上柱香了。”
董存忠一怔,立时想到,保命才是第一要务,至于将来如何,将来再说,装模作样的思索了下,便道:“好,我答应!”
路先生哈哈一笑“董兄不愧为俊杰,你请放心,兄弟我不会亏待你的。”
董存忠勉强笑了下,急道:“那快走吧,一会法术失效就走不了了!”
路先生笑了笑,从衣内掏出个半尺长短的物事,董存忠仔细一瞧,原来是个小小的草人。
“借董兄一根毛发用用。”路先生话音刚落,董存忠忙不迭的使劲扯了一大把头发下来递了过去。
路先生一乐“用不了这么多。”只从中捡了一根,插入草人当中,又从衣袋抽出张符来,口中念念有词,把符纸往草人上一按,那草人爆出阵金色光芒,竟化出一个和董存忠一模一样的人形来!
董存忠惊的嘴巴张的老大,细看那“人”,确是和他本人完全一样,除了目光有些呆滞外,根本毫无区别。
路先生笑道:“小道而已,我们走吧。”
还未等董存忠反应,路先生手一招,一柄细细的短剑出现在指间,挥臂一转,凭空出现了个直径约有一米多些的黑色“洞窟”。
“刚学会,不太熟练,只弄出这么大一个。”路先生笑了笑,抬腿跨进那洞窟内。
董存忠稍一思索,不敢怠慢,急忙抬腿也跨了进去。
半小时后,一家快餐店中,戴了假发的董存忠狼吞虎咽的消灭着面前的食物,路先生坐在他的对面,一脸微笑的喝着咖啡。
等到董存忠扫灭所有的食物,满足的打了个饱嗝,才道:“说吧,要我帮什么忙?”
路先生笑道:“我们不需要那么急,我觉得,董兄你先休息好,调整好情绪再谈吧。”
董存忠摆手道:“不,越早知道越好,不然我心绪不宁。”
路先生点了点头,道:“好吧,既然你坚持。实际上,我们需要董兄带路,去昆仑山取一样东西。”
董存忠眼皮跳了一下,没有说话。
路先生自顾自得道:“那是一口钟,样式古朴,据说是昆仑镇派之宝,知道的人很少。”
董存忠道:“既然这样,你们又是从哪儿知道的呢?”
路先生笑道:“这个就不需要董兄过问了,这钟就算有多贵重,总贵不过人命吧?”
董存忠沉吟不答。关于这钟的事,他确实曾听师父碧灵子说起过,严格来说,这属于昆仑派的秘密,只是他自小得师父宠爱,因此这样的事,也并未瞒他。
这钟故老相传,年代之久远,根本已无法计数,据说是一件上古时代的法宝,有什么作用也不得而知,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它是昆仑派镇山法宝,每一代知道它的人不过五个,只碧灵子偏爱董存忠,曾当作故事讲给他听,儿时的董存忠也并不在意,若无今天这事,恐怕他也记不起来。
“恐怕你要失望了。”董存忠道:“这钟我确实听说过,不过它在哪儿,我根本不知道。”
路先生笑着递上一根烟,又掏出打火机点燃“在什么地方,其实我们知道,董先生跟着我们走就可以,如何?”
董存忠三角眼一眯,寒光一闪“你们想逼我背叛师门?”
路先生笑道:“董兄,你把我当什么人了?我可以发誓,只是董兄和我们走一趟而已,决无陷董兄于不义之地的意思,如有欺骗,天打雷劈。”
董存忠轻哼一声,吸着烟,沉吟不语。
他虽然行止不端,但对师父碧灵子的崇敬却是出于至诚,这点绝无怀疑。那钟既然是本派镇山之宝,师父绝对看的极重,哪能轻易让人拿走。
想到这里,董存忠站起身来“不好意思,别的任何事,我都愿意帮忙,包括杀人,只这件事,我不想做,再见了。”说罢,转身向外走去。
路先生笑着端起咖啡,淡淡道:“董兄,你这么做,太不讲信用了吧?”
董存忠头也不回,应道:“我说了,别的事都行,要我背叛师父,我做不到。”
路先生嘿然一笑“董兄,你既然不仁,可也别怪我不义了。”
董存忠停下脚步,冷笑道:“怎么?你还想强留下我不成?”
路先生笑道:“我武艺低微,哪儿能是董兄的对手,不过嘛,既然我救得你出来,再把你弄回去,那也并非难事。”
董存忠手伸进衣袋,那里面有一根半尺长的铁丝,如果使用方法得当,也可以做为一件杀人的凶器“那我倒真想见识一下。”
路先生轻笑一声,伸手一指,董存忠忽然觉得身子一紧,仿佛每块肌肉都僵住了一般,动弹不得分毫。
“这叫金缚术,其实是一个很简单的小法术。”路先生笑着对一脸紧张的董存忠道:“在过去用处并不大,因为会解它的人太多了,但现在嘛,已经失传了。”
“你要明白一件事。”路先生轻踱着步子,走到董存忠面前“某些事并非非你不可,你就好比一把钥匙,明白吗?用钥匙开锁,要容易的多,如果没有钥匙,把锁头砸坏也不失为一个方法,或许你愿意在九泉下看到那把锁被砸的肢离破碎?这对我们来说,并不是难事。”
董存忠此时脸上只有惊惧的表情,连怒火都燃不起来了,店内某位歌星的轻摇滚,在他听来,就仿佛一记记重锤狠狠砸向自己的脑袋一般,这个姓路的,远非自己所能对付的对手。
“我明白了,我愿意做一把钥匙。”沉默半晌,董存忠黯然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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