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台春杨昭容绮罗》第137章 一诺千金

    凤歌回望了眼,见方才自己走过的地方,果真比起别的地方枯草更加稀疏。雪化了之后,泥地就变得湿滑不堪,他这才上了道,输给托娅。他心服口服:“你赢了。”托娅神情得意:“我就说罢,在同罗还没有能在马背上赢过我。”她撒手将马儿的马缰撒开,拍了拍它的背,说:“自己去找草吧。”马儿踱着步,往旁边去了。凤歌也方开自己的马,两人坐在山丘上。
    凤歌佩服托娅的观察力,同时也告诫自己,以后一定要小心些,他问托娅:“你骑马是跟谁学的?”托娅仰面躺在草地上,双手遮住眼睛,道:“我是在草原上长大的,还没学会走路,就会骑马了呢。”凤歌刚才跑得筋疲力尽,也仰面躺在她旁边,说:“我不信。”她噗嗤一声笑了起来:“你要是信的话,我才当时是傻的呢。不过我们草原上的女儿都会骑马,就连我姐姐,就是以前我跟你说的那个,专门学你们中原琴棋书画的姐姐,她也会骑马呢。只不过没有骑得好罢了。”
    凤歌笑道:“我以为你以前跟我说的话都是骗人的呢。”托娅有些害羞地摸了摸脑袋,说:“才没有呢,除了我的名字,其他的我什么都没有骗你。我的母亲是中原人,长得可好看了,我姐姐的母亲是回鹘人,我阿母嫁过来的时候她已经去世了,阿母当我的姐姐比我还好。她们俩比我更像母女呢。”凤歌道:“真的吗?我阿母和父亲对我妹妹也更好。”托娅道:“那不一样,你妹妹是你亲妹妹,你阿母和父亲当然该对她好啦,我姐姐不是阿母亲生的,可她待我阿姐那真是极好了。同罗的人都说父亲有福气,要是别人家,才不会把丈夫和别人生的孩子当回事呢。也正因如此,我父亲待我阿母也极好。”
    他心想,怪不得托娅这么聪明,原来有那么聪明的阿母。托娅又问:“你阿爹阿母待你好吗?”凤歌点点头:“当然了,只不过我是男孩子,他们对我的管教很严格。”托娅“哦”了声,说:“我阿爹没有儿子,只有我和姐姐两个人,姐姐不喜欢舞刀弄枪,就喜欢舞文弄墨,所以从小阿爹就把我当男孩子养。可是他可真是奇怪极了,口上说要把我当男孩子养,实际上一点也舍不得我受伤。总是叫我别那么努力。”凤歌有些羡慕,将军和夫人一直都说让他再努力些,没让他别那么努力过。他道:“你比我幸福多了。”
    托娅笑起来,笑声就和清脆的驼铃一样,幽幽的,仿佛能响进人的心里。托娅说:“你跟我比马输了,要哄我开心呢。”凤歌侧目:“难道刚才我没有哄你开心吗?”托娅嘴角高高勾起,想了想,摇头道:“那不算。”凤歌问她:“那你要怎么哄你?”托娅反问:“难道平常在家,你都不会哄你妹妹吗?”凤歌道:“我妹妹很好哄,她爱吃胡记的芝麻糖,只要去给她买糖她就很开心了。”托娅说:“我可不是你妹妹,不喜欢吃糖。”
    他有些被难住了,问她:“那你要我怎么哄你开心?”托娅手支着下巴,笑道:“我从小也没有不开心过,不知道要别人怎么哄呢。不如这样吧,你先欠着我,等以后我想到了再告诉你。”凤歌微微笑道:“那好吧。”
    两人躺在草地上,微风拂过,脸颊上凉丝丝的,两匹马则并辔缓缓远去。
    三日之后,凤歌从驻地启程前往孟甸,托娅骑马相送。送出四五里,见她还没有回去的意思,赵又书和朱钊的眼神交流得越发频繁,两人唇角都带着笑容。凤歌被他们俩的坏笑看得心里惴惴的,又摸不着头脑。直到离驻地七八里左右,托娅才对凤歌道:“我该回去了,前面的路会有别人带你走的。”凤歌委实是个不解风情的性子,直点头道:“一路小心。”托娅向他拱拱手:“那边我就托付给你了。”凤歌头点得飞快,道:“放心吧,只要我活着,就帮你把那里守着。吐蕃的人要想从那里进回鹘,除非从我的尸体上踏过来。”托娅立马变了脸色:“啊呸,临出征,说什么话。”凤歌嘿然直笑:“我还以为你们回鹘不信这些。”托娅凝视着他,郑重地说:“他们不信,我信。”
    托娅的副将催促了两三次,要是再不走,恐怕今天天黑之前回不了驻地了。托娅无法,只得依依不舍同凤歌道别,调转马头,朝驻地的方向策马而去。凤歌目送她离去的方向,左肩上忽然搭了一只胳膊,转过去一看,赵又书一脸坏笑。又转过头来,朱钊一脸坏笑在他右边瞧着他。凤歌心里毛毛的,问:“你们俩干嘛这么看着我?”朱钊摸了摸下巴,嘿然直笑:“小郎君,咱们是不是就快有少夫人了。”
    回答他的是头顶的一记爆栗。
    ——————————————————
    淑蘅殿灯火未歇,宫里连夜来了圣旨,圣上新封的鸢美人住进珠镜殿之后,浑身长了奇怪的疹子,又湿又痒,奉御看过之后,都说珠镜殿过于潮湿,她的疹子需要在干爽的地方修养。因此,皇上和鸢美人即将摆驾曲江行宫,休养好了之后再回大明宫。杨昭容依礼接了圣旨,面上无悲也无喜,看不出是什么心虚。云喜反是心里一紧,悄悄着意她的神色,见她没有异样,这才长长舒了一口气。
    杨昭容问道:“咱们上次做的香囊还有吗?”云喜点头:“还剩了好几个。”杨昭容道:“等鸢美人和皇上搬来之后,记得送几个过去。”云喜了然,点点头,想了想又问:“可是……若是日后此事暴露的话,咱们岂不是有理说不清?”杨昭容淡淡道:“怕什么有理说不清,东西都是王婉仪送来的,咱们只是将鲜花晒成干花,香囊是针工局的人做的,咱们怕什么?况且,珠镜殿那地方,别人不知道,难道你我还不知道吗,地基比别的宫殿不知高出多少,那里都潮湿的话,大明宫恐怕没有一处干爽的地方。我看这鸢美人没准是又着了王婉仪的道,既然如此,咱们为什么不添柴加火?”
    绮罗在整理床铺,刚把蚊帐放下来,听她说这些话,微微叹了口气。大明宫里总是这样,只要人活着,就有斗争。只有死了,才能结束纷争。杨昭容对镜梳理了几下头发,这些日子她好了些许,面容上有了血色,对着镜子眼中竟然现出狠厉来:“本宫从来都不是良善之辈,寻常不惹事,遇事不怕事,都将我逼到这个份上,王婉仪没有害死我,就不能怪我出手反击。”绮罗道:“昭容,床榻已经铺好,现在要休息吗?”杨昭容点点头,莲步轻移,缓缓行到榻前,任由绮罗服侍她睡下,临睡前吩咐云喜道:“对了,最近几日就不要找那些颜色鲜艳的衣裳出来了,找些肃静的。”云喜点头应下。
    次日一早,大明宫就有人到行宫来,先是殿中省的人来知会她们,说是至尊届时会住在曲江苑,让她们都避讳着些,毕竟是身染重病的人。杨昭容应得从容,也未见不快,淑蘅殿离曲江苑本来就很远,除非刻意过去,与他们撞见的几率极小。本来安安静静的曲江行宫忽然热闹起来,就算避世淑蘅殿,还是听到不小的动静。杨昭容确也沉得住气,自从三月十二皇帝和鸢美人搬进行宫之后,她就连大门都没有出过,日日在淑蘅殿中,看看书,弹弹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如是待了四五日。
    绮罗唯恐她闷坏了,劝道:“昭容,不如午膳后咱们往西苑去走走,那个时辰,他们总不会在外头。”杨昭容笑道:“别说是午膳过后那个时辰,我相信,就算是深更半夜,我出了这大门,也会遇到不想遇到的人。”绮罗不解:“难不成他们还不歇息不成?”杨昭容噗嗤一声笑,道:“王婉仪什么手段,你不清楚,我却清楚得很。她将人放到行宫来,明摆着是为了人家美人的病情好,实则就是为了给我寻不痛快。我又何必自己去找不痛快,不如安安逸逸地待在殿里,心头还舒坦些。再则,他们又能待上些什么日子?曲江行宫不比大明宫饮宴寻欢方便,那些年纪轻轻的女孩子又怎会甘于寂寞,守着这寺庙一样清净的行宫?待些日子自然是要去的。”绮罗笑问道:“昭容怎么知道是昭仪让鸢美人到行宫来的?”杨昭容又是一笑:“说你年轻,你还真是太年轻了。你想,鸢美人现今可是来养病皇上都会陪着的人。你觉得以鸢美人如今的形势,为什么要到曲江来?难道是为了来让我看看她如今的荣光吗?当然不是,我想,定然是王婉仪在背后捣鬼。”
    绮罗暗暗一想,似乎的确是这么个理。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