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士允素真》第82章 时光

    送人来的也是宫中内侍，看见苏嬷嬷他就上前行礼：“给苏姐姐请安，苏姐姐在这安享清闲，这身子越发发福了，哪像我们，成天在京城里待着，都廋了。”
    这些内侍们的意思苏嬷嬷哪有不懂的，她啐他一口：“少来这套，换你在这清闲，你必定不肯。”
    内侍也笑盈盈地道：“是，是，苏姐姐您老是明白人，明白我们心中都在想什么。”
    说着内侍就对苏嬷嬷道：“这是太医院极擅长妇科的张太医，这两个稳婆，也是接生过的，还有这几个奶娘，苏姐姐您瞧瞧，哪个顺眼了，就留下哪个，别的我都要带回去。这些人苏姐姐我不瞒您，都是宫中为吴美人肚子里的挑选的。娘娘说，吴王妃的产期在明年一月，和吴美人相近，就命先把这些人给带上来，让苏姐姐您挑选！”
    这点事，苏嬷嬷相信石皇后是会做到的，于是苏嬷嬷就对内侍道：“这是娘娘的大恩典，来人，先把张太医请下去歇息，至于这些剩下的，我还要去请王妃示下。”
    内侍自然笑嘻嘻地答应了，苏嬷嬷命若姣在这陪着他们，自己就往素真房里去。若姣在苏嬷嬷身边也有快一年了，早不是那个山野村姑，苏嬷嬷一走，她就请众人坐下，端茶上点心忙个不停，内侍一边喝茶吃点心，一边和若姣说话，倒一点也不着急。
    苏嬷嬷走进素真上房的时候，就见一个丫鬟正在和素真说话，苏嬷嬷就晓得这必定是丫鬟先来禀告素真了，于是苏嬷嬷也不绕弯子，就对素真道：“王妃，这送来的人，您瞧是直接说不满意全送回去呢，还是您也瞧瞧，留下一两个？”
    “这也是娘娘的好意，我相信娘娘不会在这件事上动什么手脚的。”素真这一句话说的如此直白大方，倒让苏嬷嬷愣了一下，就对素真道：“王妃，您这话说的虽对，可是……”
    “你把人带来吧，我瞧瞧，留下几个，然后你那边不也是挑了人吗？也一起带来。”素真怎么不晓得苏嬷嬷心中在想什么，安抚着她。
    苏嬷嬷虽应是但也没有立即下去，只对素真语重心长地说：“王妃，这女人生产，可是鬼门关啊！”
    这要动个什么手脚，实在太轻易了，特别是素真又是头胎，她的娘又死于难产，苏嬷嬷是真的担心石皇后动什么手脚。素真当然也明白苏嬷嬷的担心，于是素真安抚地拍拍苏嬷嬷的手：“我知道，苏嬷嬷，你放心，不会有事的，还有王爷的。”
    既然如此，苏嬷嬷也只有出去让人进来了，春燕听到素真的话，忍不住问道：“王妃，您真的一点也不担心吗？”
    “你这傻孩子，我担心什么呢？我如果真的担心，真的样样提防，就不会留下你们了。”素真意有所指，春燕吓得立即给素真跪下：“王妃，奴婢，奴婢并没有……”
    “我又没说你什么？你怎么就吓的跪下了？起来吧。”素真叫起春燕，才缓缓地道：“再说这世上，哪有一辈子防着的道理呢？”
    再说，拒绝得了这次，那必定还会有下一次，倒不如大大方方地把人留下，到时不让她们沾手就是。况且还有苏嬷嬷挑的稳婆，还有陈士允在，素真是真的一点也不担心。只是，素真想起京城之中的石皇后，她也越来越这样不大方了，皇宫，是不是真的能让人变得面目全非？
    苏嬷嬷已经带着稳婆和奶娘们走进，毕竟都是宫中精选出来的，稳婆和奶娘们一个个礼仪娴熟，对答恭敬。素真一一问过，留下了两个稳婆，两个奶娘，剩下的人素真命都打赏过，交由内侍带回宫去。
    因着天色已经晚了，这内侍也没立即回宫，而是在山庄住了一夜第二天一早就带人离开，就算这样，到了皇宫里面太阳已经老高了，内侍把稳婆和奶娘交给掌管这些的人，自己就往石皇后那边去复命。
    后宫的妃嫔们都已经散去，石皇后坐在殿内，一贯的端庄贤淑，内侍走进殿内，行礼过后就说了前往山庄的事。石皇后仔细听着就对内侍道：“吴王妃真的什么都没说？”
    “是，王妃只说，多谢娘娘的恩典。”石皇后听到内侍这样说顿了顿才道：“那，要你说的事儿？”
    内侍跪的更恭敬些：“娘娘，这事儿还不能直接说。”
    “是我糊涂了。”石皇后长叹了一声，过了许久石皇后才道：“其实我觉得，陛下不用如此忌惮吴王妃，毕竟只是一个女子。”
    这样的话内侍不敢接，只能规规矩矩地跪在下面，石皇后挥手道：“下去吧，以后到吴王山庄的事儿，就全交给你了。”内侍应是恭敬退下。石皇后还是坐在那里一动也没动，从石皇后坐着的地方透过窗户望去，望到的是那层层叠叠的屋檐，石皇后仿佛看到大殿上的异兽，看到大殿之上，那高高在上的那把龙椅。
    那把龙椅，到底引发了多少的明争暗斗，石皇后并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她所知道的是，自己为了丈夫能够长久地坐在那把龙椅上，答应丈夫，要让送去的稳婆设法在素真生产之时，让素真难产并且……
    石皇后突然有些紧张地抓住了自己胸前的衣服，不，不用皇帝来暗示自己，自己就已经想要这样做了。凤临天下命中极贵，这指着的，是成为皇后，这个天下，除了未来的太子妃和自己，不能再有第三个女子有这样的预言了。
    石皇后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所以才会和内侍这样说，只有这样才能让丈夫相信自己是一门心思地为他好，从不会有别的念头。
    石皇后突然闭上眼，有泪从眼中涌出，初嫁入东宫时候的自己，不是这个样子的，可是现在这样，石皇后也并不后悔，一点也不后悔。既能坐在这把椅子上，那就要坐稳了，坐好了，而不是像太后一样，只能苦苦地熬，熬到先帝驾崩才能得到出头的日子。自己，绝不能成为太后这样的人。
    石皇后睁开眼，眼中的泪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石皇后轻声道：“算着日子，吴美人也快要生产了。你们陪我去看看吴美人吧。”宫女应是，快步走出命人去准备了。
    石皇后站起身，看着这张椅子，在自己活着的时候，绝不允许有人觊觎这把椅子，不管是谁！
    陈士允回到山庄的时候，也知道了石皇后命人送来了太医稳婆和奶娘的事儿，他先是愣了一下，就对素真道：“这几个稳婆，只能好好对待，但是……”
    “怎么你和苏嬷嬷都是一样想法？”素真虽然肚子很大，不能站起身来服侍丈夫换衣衫，但还是对丈夫含笑说着。
    陈士允止住春英替自己换衣衫的手，走到素真身边坐下：“你不晓得，我是害怕。”
    “我知道。”素真握住陈士允的手：“这一回你倒要和我说说，见了些什么人？还有，别人是怎么说你的？”
    陈士允这一回是静极思动，见素真还要两三个月才生产，于是就约了学堂里的先生，想去瞧瞧学堂里那几个出色的学生家中都是什么样子，若有什么难处可需要帮忙。原本以为两天就可以回来了，谁知足足走了三天。
    这会儿听素真这样问陈士允就摇头：“难怪我们都是膏粱纨绔呢！那些山路，只能走上去，别说坐轿，就算骑个驴都不行！”
    骑驴？素真想着陈士允骑驴一定十分滑稽，于是噗嗤一声笑出，陈士允当然明白素真这笑从何而来，伸手紧紧地握素真的手一下，索性也不放开，只对素真感慨地道：“那样地方，竟然还有几个聪明的学生，我不知道是山水所钟呢？还是因为别的？”
    素真笑盈盈地看着丈夫：“怎么你也大发诗兴了？”
    “不是大发诗兴，只是想着当今已能称盛世，可还是有那么些……”陈士允的话并没说完，就闭嘴不说，如果写个奏折，说出这天下间总有这样那样的不是，那引来的必定是皇帝的猜忌。素真怎么会不明白自己丈夫的心思，于是素真故意笑着道：“你去看了那么些地方，都不愿意给我去看一看，实在不好。”
    妻子真是解语花，陈士允笑了：“等你生下孩子，我们带着孩子一起去。嗯，这去的地方太远也不成，去个周围转转也好。”
    素真点头，突然感觉到孩子又踢了她一下，于是素真对陈士允笑着道：“瞧，这孩子，越来越有劲儿了。”
    陈士允凑到素真的肚子前面，对肚内的孩子喊道：“你不要着急，还有几个月就出来了。”
    素真不由大笑出声：“你啊，怎么会这样。他又听不到。”
    “会听到的。”陈士允专心致志地盯着素真的肚子看，仿佛这样能看到孩子在肚子里的模样。素真伸手摸摸陈士允的头发，内心满是欢喜，自己的孩子，自己的丈夫，都在跟前。能得如此境遇，已经没有什么可再求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