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隋风云张青仁秦嶷》第104章 睹此断枪思故人

    赵平听出薛亮的不对劲,连忙拉了他一下。
    薛亮却不住嘴,继续说道:“不是么?您请他去登州,他却说什么没时间去,那又如何与你再见?定然是只见你,不见我父王了。”
    敬老双眼微阖,陡然射出一股凛人的寒光,缓步走到薛亮面前,开口道:“薛将军。难道靠山王一世英明,却教养出了你这么一个无勇无谋、倨傲无礼、不知自矜、大言炎炎、不知所谓的废物么?”不知为何,一向和善,涵养极好的他在这一句话之间突然暴怒了。
    薛亮听他骂的难听,哪里肯容得?也不管敬老还是自己片刻前的救命恩人,也不管敬老有多大本领,手中马鞭便是一挥,往敬老脖颈卷去。
    敬老眼中寒气大盛,待那马鞭挂着风声离自己脸颊已不足五寸,这才陡然发力,身子毫无前兆一般的往后滑了三尺。恰恰把这一鞭闪过,然后脚下再发力,猛然欺进。
    薛亮只觉得眼前一花,连忙稳住心神,定睛一看,更是一惊。却只见敬老脚尖轻点薛亮右侧的马镫,身子已经与薛亮坐在马上时平齐,而且比薛亮还高了尺余。
    敬老“哼”的一声冷笑,道:“好威风的薛将军。今天我就替靠山王好好教训教训你,也杀杀你的威风,长长你的记性!”说着,左掌便往薛亮脸庞扇去。
    薛亮一见,连忙把手一架,想去将敬老这一掌架掉。孰料他的手一接触敬老的手腕,却只觉得如同碰上了一条撑开的丝绸布匹,一或者是封的滑溜的面团,不单柔软的毫无着力点,而且滑不溜手。然后敬老便是左掌一探变爪,将薛亮的手顺势拉到一边,然后直接欺进,“啪”的一声脆响,直接扇到了薛亮右脸上。手收回时,已经清晰的在薛亮脸上留下了五根“黄瓜”。
    薛亮却是被他打恼了一般,丝毫感觉不到一丝痛意,张口便要大骂,道:“你……”
    可敬老又怎会让他骂出口,听他说了一个“你”字,便是右手倏然而出,又是“啪”的一声扇在了薛亮的左脸上。他这一下劲道奇大,虽仅仅是一巴掌,却把薛亮从马上扇了一个筋斗,倒飞出一丈之外。薛亮落地后,脖子一歪,当即便不省人事了。
    敬老目光里寒气一收,轻轻翻身下马,不惊起一丝扬尘,然后转身对赵平说道:“我这一巴掌,足以让他的嘴巴肿半个月,你在路上也不必听他聒噪了。”说着还兀自看了薛亮一眼,“方才在路上,我已经和你们说了,你们车队被劫,还是快回去找靠山王复命吧。咱俩,就此别过。”说着,身子猛然一纵,竟窜入山林,不见了踪迹。
    赵平正在嗟叹与他失之交臂,可就在这时,突然又从山林里传出敬老的一句话:“回去告诉靠山王——山王,叫他别为了当年秦嶷的事而愧疚了——而愧疚了。他没有什么对不起秦嶷的,倒是秦嶷对不住他……”山林传音带着回音,到后来已经是听不清了。
    “员外,敬老,财物都清点清楚了。”尤能右手捧帐册,欠身向二人说道。
    敬老点了点头,问道:“多少?”双眼微阖,一脸漠不关心。
    尤能脸上一笑,道:“保守估计,也得有二十万贯。另外,还发现了一堆寒珠子。”说着,眼珠一转,看着尤俊达。
    尤俊达眼前一亮,道:“可是辽东寒珠?”
    尤能点头道:“正是辽东苦寒之地,深河之下养出的寒珠。而且,每一枚都有大鸽子卵大小,共二十四颗。”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敬老这才将眼一张,笑道:“想不到那海寇手里当真有些好东西。连我都想去劫点回家了。”说着,眼睛看向了尤俊达。目光中无限深意。
    尤俊达一个寒战,忙从想把这奇珍异宝据为己有的想法按捺住,转口道:“这些好东西,谁不想要?敬老,也先不说别的,这些东西,现在怎么办?是立刻发散,还是……”
    敬老会意一般,摇了摇头,道:“不急。眼下朝廷还有些德政,天下也不曾有大灾变。而且,处于风头浪尖上,一不小心便要暴露,岂可现下就将这些东西发散了?”
    尤俊达眉头一皱,道:“这……”
    敬老笑道:“何苦如此发愁。我不是教你请些和尚道士的办水陆道场么,这事准备的如何?”
    尤俊达笑道:“这个好办,大致明日就到了。”
    敬老道:“那不就行了。到时候就说这水陆道场是八月初六办的,要办八八六十四日,这期间,谁人来访也不接见,自然就安然无事。”然后顿了一顿,道:“至于财物,则找个山洞封起来,待风声一过,再动用不迟。”然后他又沉思了一会,道:“那个辽东寒珠就别拿出去了。千万不要在市面上出现。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尤俊达点了点头,道:“这个我自然知道,如此奇货出手,想查起来,可谓是容易之极。”
    敬老道:“不错。你知道就好。”然后看了南方一眼,道:“你这里的事我也忙完了,得往九嶷山走一趟了。闲话也就不多说了。就此别过,后会有期。”
    八月初六,齐郡。
    “爹,娘,大哥,我回来了。”如同踏着劲风,秦琼背着秦嶷的断枪,从黄膘马上翻身而下,一路从外院门口跑进里院。
    院子里,秦安正自缚一臂,与秦用喂着拳脚上的招式。一老一少,打的不亦乐乎。
    秦用虽小,但一身勇力非凡,不容小觑。可是秦安一只胳膊,与秦用过招却依旧如同戏耍一般。
    秦琼一进里院,见两人打的兴起,丝毫没有看见自己的意思,不由得暗笑一声:“一老一少俩武痴!”说着,便扯开嗓子,大吼了一声:“大哥,我回来了!”一声巨吼,如晴空霹雳。
    “哦。”秦安听着,回过头来看了秦琼一眼,却如同看一只鸡在啄食一般轻描淡写。然后嘴唇微张,道:“来就来了,叫那么大声干嘛。”丝毫不把秦琼的出现放在心上。
    但是秦用,亲切的叫了一声:“爹……”接下来的话却被秦安一瞪眼,生生打住了。
    秦琼被噎得半天说不出话来。然后愤然把背上的断枪卸下,道:“我来不重要,这东西重要!接着!”说着,便往秦安脚下一丢。他知道枪刃锋利非凡,怕秦安接的时候划伤自己,所以便扔到了他脚底的地上。
    秦安听见“叮铃铃”一声,也不回头,道:“不是让我接着么,怎么扔地上了?去了一趟京城,‘杀手锏’里的‘射天狼式’都不会用了么?”说着,右掌一推,诡异的在秦用面前一晃、一翻,直捣空门,按在秦用胸口,掌里一吐,把秦用震开,然后转过身来,看了一眼地上的皮包裹,问道:“这是什么?”抬头一看,哪里还有秦琼的踪迹?
    秦安摇头叹息道:“这小子,就是毛毛躁躁的。”说着,将身子半蹲了下去,将皮囊的锁扣轻轻打开,然后就看到了秦嶷用了将近十年,自己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虎头凤翅錾金枪”。
    接着,这个一向玩世不恭,总是嘻嘻哈哈,似乎一切都不放在心上的大高手,突然潸然泪下。
    “娘,玉儿呢?”和宁贞儿聊了半天,秦琼这才发现自己的妻子竟然不在身旁,连忙问道。
    宁贞儿笑道:“你这小子就是呆!玉儿都怀身孕快九个月了,你总不能让人家挺着个大肚子,出来看你回来了吧。”
    秦琼登时喜上眉梢,问道:“都九个月了?”
    宁贞儿“哼”道:“你这个要当爹的,怎么啥也不知道?”
    秦琼“嘿嘿”而笑,搓着手,道:“娘,玉儿在屋子里躺着么?”
    宁贞儿点头道:“是啊,你大嫂陪着她呢。你快些去看看她吧。”
    秦琼点了点头,应了一声,转身便要出去。孰料一转身,却被一路跑来的秦安撞了一个正着,然后一个趔趄,仰后便倒。幸好他下盘极稳,连忙一个铁板桥稳住身子,接着又如一杆枪一般站得笔直。
    秦安却不管他,只是把手头的断枪一捧,放在宁贞儿面前,泣不成声:“娘,娘。师父……师父的枪。你看啊……”
    宁贞儿一愣,随即眼光落在那断枪上。
    她的身子猛然颤抖了一下。然后,将手往那断枪上一搭,握住了枪身虎头枪托下的一截,突然手抖得更严重了。
    秦琼见她如此,只当她病了,连忙走上去,扶着宁贞儿的肩膀,道:“娘,娘,你没事吧。”
    宁贞儿只是摇头,双手用劲,把这将近四十斤的枪头颤颤巍巍的抓了起来,接着颤颤巍巍的抱在怀里,不住的抚摸。眼中,泪珠一个接一个的砸了下来。
    她似乎又握到了秦嶷那宽厚有力,而又温暖的大手。隔着十八年,又碰到了那熟悉的气息。
    手指轻轻摩拭那泛着青光的枪身,宁贞儿口中只是喃喃自语:“仲敬,仲敬……”
    刹那间,秦琼似乎明白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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