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盗秦楚木梅月清》第103章 向死而生

    冷！
    一种从来没有遇到过的极致冷温，把楚木晕沉的意志刺激得醒转了些许。
    “这是哪儿？”楚木自问。
    模糊中，他只感觉到一股极度的冰冷，仿佛那一头头庞大的冰雪巨兽，在吞噬撕咬自己的身躯，此外，他别无感觉，也看不到一丝光线，他觉得自己似乎身处在一个冰冷黑暗的囚笼里。
    察觉到这一点，他开始恐慌了。
    此外，他感觉到周身产生一股剧烈的痛感，整个人处于一种时刻受着刀山火海折磨的状态，湖底可怕的寒气几乎要将他彻底冻僵了，只见他浑身上下凝结出一层层寒霜，这丝丝缕缕的寒霜，尽管在水中也没有丝毫融化的迹象，他浑身剧颤，本就苍白的变得更加惨淡煞白，活像个白面无常一般，活人见了，怕得三天吃不下饭，剧烈的疼痛感一波接着一波，冲击脑海，好像有一根根锋利的针，狠狠地扎在身上。
    “救命——救命——”
    沉沦在黑暗中的意识，被这种强烈的痛苦刺激醒转，这一刻，他暂时恢复了意识，然而，这并非好事，只是让他更加清晰地感受这种痛苦的折磨，这种状况，还不如一直晕迷不被疼痛折磨来得舒服。
    生不如死。
    这就是楚木此刻真实的想法。
    “我这是在哪？”
    “我是死了？还是活着？”
    “为什么会这么冷？”
    “哎——这就死了吗？有点不甘心啊，我还没有娶妻生子，没有赚大钱做大官呢——”
    “不过，死了也是好事，说不定能见到爹爹娘亲呢——可是，我没有帮爹爹娘亲报仇，他们会不会怪我不认我呢？”
    “人总有一死，我何必困扰，只是，我死了以后，不知世上还会有谁，能为我掉一滴眼泪？”
    “那姓李的老头贼吝啬，估计也就半滴眼泪吧，李婶对我倒是挺大方的，应该能有几滴，曹大婶应该和李婶差不多，小怡小时候最粘我了，还不得哭成花猫，洛大哥和梅姐姐——嗨！指不定他们也在阴曹地府里边，哪里知道我也要去见他们了……”
    一刹那，楚木的脑子里闪过诸多纷杂的念头。
    这是他一个躲避痛苦的方法，他在努力的尝试转移注意力。以往，丹田剑气暴动的时候，给他带来的痛苦不比现在弱上多少，他也是靠着这个方法转移注意力，事实上，较于他人而言，他已经足够坚毅了，一般人哪里经受得了这种惨无人道的折磨，早就直接动手了结自己了。
    一直胡思乱想，同时伴随着无止境的疼痛，不知过了多久，许是短短一瞬间，又或弹指数千年，谁知道呢，楚木反正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这种被剥夺了时间与空间感知的感觉，最令人恐惧。
    “我还没有死吗？”
    忽然，他感觉寒气从周身毛孔钻入了身体，沿着经脉骨骼，混杂在血液之中，沿着十二大经脉，在体内不断的游走，与此同时，受到寒气的折磨，心脏跳动的频率也随着一点点降低下来。
    “啊！”
    要疯了！
    他简直疼得快要发疯了，想要大声的宣泄，然而，令他更加痛苦的是，即便如此状况下，被湖水包围的他，嘴里仍然无法发出一丝声音，这更加让他崩溃，只能在心中不断嘶吼，不断咆哮。
    忽然，沉寂的丹田中，突兀绽放一抹极致璀璨的光芒，似乎冲破了某种阻隔，释放出一股极其可怕的吸力，体内的寒气受到这种牵引，纷纷涌入丹田，像是星宇中的黑洞旋涡一般，将所有寒气通通吸纳进去。
    “这——”
    楚木惊异发现，寒气带来的剧痛缓解了许多，但是，丹田又在不停鼓胀，看不清的气流在丹田气海中来回乱窜，又给他带来一种强烈的绞痛感，好像此刻在丹田里有好几个人在打架一样，互不相让。
    他沉下心，细细琢磨，终于恍然大悟，这些“打架的人”，一个属于丹田的那道剑气，一个属于以前救他的那位大叔当时为他设下的封印力量，一个属于盗圣的封印力量，最后一个，便是方才入体的寒气，至于自己修出的些许真元，只能在边缘的角落里瑟瑟发抖，如同稚嫩的幼童一般，只能眼巴巴看着神仙打架，无力掺和。
    丹田的剑气开始暴动了？
    可是，为什么会这样？
    莫名地，内心突然涌出一股强烈的冲动，他吞咽口水，心头火热，逐渐衰竭的心脏也因为这股直欲冲昏头脑的冲动砰砰砰乱跳。
    长生诀！
    他想在这个时候，修炼长生诀。
    这个想法，疯狂而可怕，这是什么时候，人都快死了，还想着修炼功法？但是，这股冲动没来由的，不属于理智的思考，完全出自一种莫名的本能，在感知着正在丹田发生的一切后的一种本能。
    “嘿——管你什么乱七八糟的，好歹是老子的丹田，怎么能让你们这些玩意当大头——”
    片刻的思虑后，他终于狠下心。
    “太古之初，十万大劫，太渊之始，无量长生。气起丹田，力孕百骨，穿少阴，润少阳，阴阳交融，混沌八脉，抱昆仑，鸣天鼓，十二经脉自调匀……”
    属于他的真元，在长生诀的引动下，不断跳跃，不断壮大，出乎意料，这一次，并没有像往常那样，引来剑气的反噬，因为剑气现在自顾不暇，忙着和其余三拨力量缠斗，怎会顾及得了这种“小虾米”。
    这是自从修炼长生诀一来，最为舒服的一次修炼，没有任何的干扰，没有剑气的反噬，丹田开始产生了一丝丝暖意，流经经脉各处，尤其是体内那些内部的伤口，心脏重新恢复正常的跳动。
    时间流逝，长生诀真元越发蓬勃，更令他兴奋的是，长生诀的真元滋润着体内伤势在逐渐好转，五脏六腑细微的伤痕在一点点愈合，没有任何的妨碍，畅通无阻地弥合着破损的伤痕。
    但是，这种治疗方式，效果甚微，而且是相当缓慢的，如果想靠这样疗伤恢复如初，估计得等上个百八十年。
    咚咚咚！
    丹田倏而震动，异响连连，楚木一惊，停下修炼，细心感知，原来是打架的四个“大人”突然发生了状况，封印的力量联手，将寒气和剑气通通镇压住了，下一刻，封印的屏障将剑气和寒气通通封闭起来，楚木大吃一惊，因为封印力量竟然将长生诀真元也置入其中，与剑气、寒气纠缠在一起。
    他无法反抗，孱弱的小孩怎么抵抗一个壮硕大人？
    屏障的阻隔，令他感知不到长生诀真元的存在了。
    不知过了多久，那道屏障倏然消弭无形，三者同时被放了出来。
    长生诀真元缩成一团，继续呆在角落里，较之以往，有了长足的进步，如果之前只是一个水杯的容量，现在可以算是一个水桶的容量，而且比之前，似乎有了某种奇异的变化，这种变化，以楚木的见识，暂时看不明白。
    但他确信，这种变化是好的。
    剑气出来的刹那，重新恢复沉寂，被封印的力量镇压住了，打消了楚木提心吊胆的顾虑。而那股磅礴寒气，却是变成了一缕缕温暖的气流，溢出丹田之外，如同长生诀真元内力一般，滋润着十二大经脉，非但没有像方才那般破坏身体内部，反而在治愈着五脏六腑的伤势。
    “太好了！”
    楚木喜出望外，寒气入体，丹田异变，竟然为他带来了一丝生机。
    按压下激动的心情，他耐心等待着伤势的愈合，时间一点点过去，直到某个瞬间，寒气演变而成的温和气流消失殆尽，而他，也感觉到了浑身重新充满了力量，精神舒泰，如同未曾受过重伤一般。
    唰！
    楚木蓦然睁开双目，漆黑的瞳目在漆黑的湖底散发着一丝丝光芒，熠熠生辉，照亮了伸手不见五指的湖底。
    “这——这是一个湖？”
    “是绝刀他们把我放进来的吗？应该是了，想来是为了治疗我的伤势，把我放进了这个冰湖……”
    “咝——好冷！”
    咕噜咕噜！
    “他娘的——”楚木嘴里进了一口冰水，呛得胸腔难受得要命，他暗骂一句，稍稍用劲，扯扯捆在身上的绳子。
    现在可不是兴奋的时候，再不上去，他就要冻死了。
    “嗯？”
    冰面上，盘坐在窟窿边缘的绝刀，蓦然睁开眼睛，锐利的目光直直凝视湖底，又看向龙雀刀，这一次，他清楚地看到了系在刀上的麻绳在轻轻颤动，万古不变的冷漠表情，冰川融化般展现出一丝笑容。
    “不愧是你！”
    他迅速站起身来，握住刀柄，脚踏冰面，往后拉扯。
    后面冻得瑟瑟发抖的三人见状，几近呆滞的神情变得激动，郑离睁大铜铃般的双眼，抖掉了眉峰的些许寒霜，喊道：“真的成功了？”
    “哈哈——”
    “太好了！”
    咚！
    一个黑影从湖水中窜出，直飞一丈高，噗通一声，摔在绝刀的面前。
    “咳咳——”
    楚木狼狈地爬起来，捂着肩膀的伤口哀嚎不已，摔冰面上这一下，好歹不歹碰到了他肩膀的伤口，简直疼得要命，他一边站起来，一边龇牙咧嘴道：“我的伤还没好呢，你就不能过来接一把？”说完最后一个字，他看着面前这张熟悉的冷漠面孔，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不由笑了。
    绝刀大致看一眼，气色虽弱，但不似之前那般吓人，应该是治愈了。
    内伤已好，剩下的外伤只是小事，一直提着的心终于可以放下来，他稍稍点头，恢复了冷漠的表情，应道：“安全起见。”
    这话旁人听不懂，只有楚木大概能明白。
    绝刀的意思是，此地不同寻常，湖底多半危险重重，时间过去这么久，他不知道甩上来的是楚木，还是什么凶猛的鱼类，为了自身安全，他选择不动声色，静观其变。
    楚木只好朝年轻刀客比了一个手势，雍州城流行的“鄙视”的手势。
    “小兄弟——”
    这时，冷玄通三人跑了过来，一个个神色激动，眼睛放光，像是几十年没见过女人一样，围在楚木左右，对楚木是摸了又摸，看了又看，楚木身体僵直，心底直发毛，最后实在受不了，才道：“三位大哥？”
    “啧啧——奇迹，这就是奇迹啊！”
    “不错，有你这桩例子，广告天下，朝廷怕得招我进宫当太医了。”
    “好！太好了！”
    这三人至今无法相信此刻站在他们眼前的这个少年，就是刚才奄奄一息的将死少年，说是奇迹，真是一点也不为过，他们作为亲眼见证这个奇迹的见证者，这个怪异、激动、惊悚……种种交织的感觉，非言语所能描述。
    楚木拱手，深施大礼，正色道：“楚木见过三位大哥，多谢三位大哥救命之恩。”虽然一直处于晕迷状态，但其实外界的那些声音一直在他耳边缠绕，这些大哥为了救他所做的努力，他都有看在眼里。
    冷玄通笑道：“楚兄弟吉人自有天相，我们也没做什么。”
    “不！救命之恩，没齿难忘，楚木这条命，确是诸位大哥救回来的。”楚木郑重道，冷风吹过，他突地身子一抖，双手环胸瑟缩成一团，他浸泡湖底长达一刻钟，浑身都湿透了，现在站在这里受冷风吹拂，浑身难受得紧，有种不消一会就要死掉的感觉，不待他们客套，楚木急道：“诸位大哥，不如咱们先离开这里吧。”
    “对对对！”
    郑离也是冷得浑身直抖，急声道：“有什么话，咱们离开再说，娘希匹——老子都快冻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