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川郡主到了晚间才回来,神色郁郁。
至此之后就很少露面,似乎为了长公主的病情很是伤神。
老夫人见她心情不佳,便也不去打搅,只是时常命人开了库房送些温补药材过去。
一则是为长公主尽一份心,二则是对明川郡主表示爱护。
凤兰亭时常出入上房,听见老夫人今日又送燕窝,明日又送雪蛤的,心里便有些不自在。
如今明川郡主在府中,老夫人有什么好的都尽着她。
若她不在,这些东西原都是应该给凤兰亭的。
她便有些不忿,又幸灾乐祸起来。
想着凤太师虽然没帮上将军府什么,还差点惹得两府反目成仇,但长公主也没帮上什么忙。
这样想来,她也不算太过丢脸。
独独庄婉仪记挂着明川郡主,特特去了她的院子看望。
长公主的病当真有这么严重,能让明川郡主闭门不出?
庄婉仪心中疑惑,见着了明川郡主,果然发现她神色颇有凄惶之态。
这样的明川郡主,是她从前未曾见过的。
“大嫂。”
明川郡主坐在院中的秋千架下,一身柔顺的月白色衣裙,随着暮色中的晚风微微拂动。
倒有些少女之态,懵懂恍惚。
听见庄婉仪叫她,她忙回过头去,面上泪痕未干。
“是你啊。”
她用帕子抹了抹面庞,又招呼她在一旁的矮凳坐下。
丫鬟端上茶来,随后便退到了远处。
“没想到长公主的病情这么严重,惹得大嫂如此伤心。不知究竟是什么病症?”
明川郡主看着她担心的模样,不禁好笑起来。
这一笑,笑得庄婉仪一头雾水。
“你误会了,我母亲的病情不严重,太医已经看过了,说不打紧。”
庄婉仪这才放心了些。
“那大嫂为什么还这么伤心?”
她方才进来的时候,分明看见明川郡主抹眼泪了。
即便是她现在笑着,那双眼睛里头,也是一层水光。
明川郡主把手轻抚着身下那架秋千,她洁白的手指和老旧的秋千,形成鲜明的对比。
一明一暗,却意外地和谐。
“这是大郎亲手为我做的,皆因我嫁入将军府的时候,曾同他说过,长公主府里有一架秋千,是我自小玩到大的。”
她抚摸着秋千光滑的木料,说这话的时候有些许得意。
“他那几日,除了练兵之外,就是躲在杂物房里弄这个。我初初嫁过来,想着他都不多陪着我,心生委屈就回长公主府,同我母亲哭诉。”
庄婉仪眉梢一挑,有些吃惊。
原来看起来端庄持重的明川郡主,也有回娘家告状的时候。
那个时候……
她还很年轻吧?
应该也只十多岁,还是天真烂漫的时候。
庄婉仪颔首微笑,听着她用小女儿的口气,回忆那些陈年往事。
“后来我才知道,原来他是躲着弄这个,说是旁人弄的不安心,怕把我摔着了。他要亲手做一架给我,才能放心。”
明川郡主笑得甜美,可以想见,对于她而言那是怎样美好的时光。
“大嫂夫妇二人真是恩爱。可惜我没见过,就连三爷,我也只见过他一面罢了。”
庄婉仪并非故意扫兴,明川郡主却一下子收了笑脸。
她不禁有些懊悔。
明知道庄婉仪和岳连铮是一夜夫妻,而后便守寡至今,她为什么要当着庄婉仪的面说这个?
这于她而言,固然是甜蜜又苦涩的回忆,对庄婉仪而言却更伤人。
她忙道:“婉仪,你别怪我,我不是故意在你面前说这些的。是那日我回长公主府看望母亲,听母亲提起了往事,所以一时伤感罢了。”
那日,长公主同她说了许多,当初把她嫁给岳家大郎的事。
“将军府的嫡长子,日后是要继承老将军衣钵的。京城里多少女子盯着那个位置的,若非他自己不想当驸马,怕当了驸马就不能自由地在战场杀敌了,那么他本该娶的是昭和公主的。”
“这桩婚事还是本宫觉得好,所以亲自去向皇兄提的。那时还是先帝在位,他最疼爱我这个胞妹了,所求没有不应的。”
“大郎最有乃父之风,为人公道正直,沙场也骁勇无敌。本宫以为把你嫁给他便能放心了,谁知道他如此早夭……”
长公主自己便嫁了个早夭的驸马,深知孀居的不易。
她却让自己最疼爱的女儿,也和自己走了一样的路,不禁懊悔不已。
更可怕的是,岳连铮已死,将军府一门寡妇,圣上却还如此刻薄……
“大嫂何出此言?你说这些我听着也替你高兴。至于我……”
庄婉仪顿了顿,有些犹豫的模样。
明川郡主便问,“你什么?”
同是女子,又同是寡妇,明川郡主身边的寡妇太多了,自以为对寡妇的心理再了解不过了。
可看庄婉仪的面色,却好像有些什么不同之处。
“不瞒大嫂说。”
庄婉仪想了想,还是决定先给她一点心理准备。
“我和三爷只见过一面,事先既不认识,洞房夜也没有夫妻之实,三爷是夫君,他战死沙场我自然难过,却并非因为夫妻情分。”
顶多也只是难过一下,自己的境遇罢了。
而今连这一点难过都不存在了,因为她早就决定好要改嫁了。
明川郡主不由一愣。
“你和三爷……没有夫妻之实?”
明川郡主终于会意了过来。
怪不得当初在灵堂,她抱着岳连铮的尸首恶心干呕,老夫人误以为她怀有身孕时,她的表情那么精彩。
因为她早就知道,自己根本不可能怀孕。
明川郡主也不知道怎么的,第一反应竟是为庄婉仪不值。
“你还是女儿身,就这么在将军府守一辈子,未免太委屈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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