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过了多久,当我关好门出来的时候,眼前已经清晰了,耳朵和其他部位也恢复了知觉。却忽然听见楼下有动静,便悄悄的走了下去。
只见四层小雨他们所在的房门口,正站着两个人,面冲着我的那个是狄岩,他怀里还有一位,应该是子青了。两人出去转了一圈,回来竟然抱在一起……
狄岩看见我,急忙用嘴型发出一个“嘘”的样子。
我却直接开口道:“你们怎么回来了。”
声音一出,子青立刻推开了狄岩,自己也后退两步,用手抹了抹脸蛋,才转过头对我说道:“你…你来了……”
狄岩的脸上挂着满是幽怨,对我说道:“昂,我的大磊哥,您来了!”
“有事么。”我走下去挡在门前说道。
“屁话!”狄岩说道:“不回来我们去哪。”
我皱眉看着他,“你不是决定离开了。”
狄岩又道:“我说我要离开吗?不就跟你说了再见,这不就见了么。我跟你说啊,我刚才出去办了点事,回来一看没人了,估计你小子就是搬到楼上了,又不可能是五层,那就在这层找呗,可这俩屋都没动静,我敲门也没人应,就在这等会呗!”说着他拿起两个塑料袋,“这里面有水,咱赶紧帮咱队友擦擦脸和身子什么的,那满身是血怎么待着。还有衣服,也得换了!”
我这才注意到狄岩那身工作服已经没了,换成了一套休闲装,子青的衣服也不是之前的了。
“石磊,”子青说道:“刚刚在外面,狄岩跟我聊了一阵我才能想明白,之前说你的话重了,我……”
“我俩决定跟你们一起走。”狄岩接话道。
我接过袋子一看,里面装着几瓶矿泉水。随即默然的看了一眼狄岩,这才转身敲响了房门。
“小雨,是我。”
很快门就开了,小雨看到狄岩和子青的时候愣了一下,我摆摆手示意没事,她才让开了门。
之后狄岩留在客厅,子青去帮小雨和林月擦拭身上的血迹,而我就负责小七了。
光是给小七擦脸和手之类的一些较少的部位,就用掉了两瓶水,期间他的眼睛一直就没睁开过。我没敢动他肩膀的伤口,衣服也没给他换,还是等他醒来再弄了。
等我回到客厅,子青和小雨还待在林月那个卧室,我便走过去坐在沙发上,对身旁的狄岩问道:“你们怎么又回来了。”
“我就没想走!虽然你小子冷血了点,不过我想了想觉得还是可以理解的,跟你一块走,起码我不用担心后背。”狄岩说着拿出他那把qiang扔给了我,继而又道:“我刚才出去就是办点事!”
“什么事。”
“我给你数数的啊…1、2…哦,办了五件事。第一个呢,就是看看玩弓的那个小妹子他们去了哪,我跟你说啊,他们现在已经跑到隔壁的楼里了,应该构不成威胁,因为我还跟他们聊了几句,我跟他们说我也看不爽你,就看他们的态度,他们虽然对你的做法有些不满,但不至于跟咱们拼命。第二个呢,就是去找水和衣服,我顺便试着学习你偷车的方法,成绩还不错!哈……咳咳…那个那个,本来还想找点吃的,不过到处都空了,我也没敢走太远。第三个呢,就是把子青妹子开导开导,毕竟我们要加入你的话,她心里老有个疙瘩可不行对不!?第四个呢,就是我把门口的标志上又添了一笔,本来想擦掉的,可手头啥也没有,没法弄,干脆就又画了一道,指着西边,然后把油漆桶扔了,省的再有人找到这来。最后一个,就是看看周围有没有丧尸群,你哐哐哐就把这堆人杀了,那qiang声要是招来丧尸怎么办,不过鉴于你的心情这也情有可原,那我就去看看呗,还真是走运,没有丧尸被招来,咱踏踏实实待着,不过你要冷静啊,下次开qiang悠着点!”
“对了,还有,我跟你说啊,”狄岩接道:“其实一开始以为你要把三楼那些尸体都搬出来,那力气活我这瘦胳膊瘦腿的也干不动啊,所以当时想干脆让你自己收拾吧!我就出去帮你解决一些琐碎的事!你看我对你多地道,可你是真够粗糙的,刚才我好不容易把子青妹子给哄得好好地,你就不能微等一会吗,我抱个妹子容易么我!”
这小子……我真不知道怎么说他了。
沉默了一阵,狄岩收敛了玩世不恭的笑容,平静的说道:“我刚才上来听见楼上的qiang声了。”
闻言我一愣,扭过头看他要说什么。
“你别那么看着我!你那个眼睛忒吓人!”狄岩说道:“我跟你说啊,我知道肯定是楼上那位变异了,我见过没被咬的人死了也变丧尸。队里这么多伤号,今晚肯定走不了了,现在这情况也没法埋葬或者火化,你要是不把楼上那位给……咳咳……我跟你说的意思就是你不用担心我会多想什么,换了是我,也会这么做。”
我不想再跟他多讨论这个话题,闭上了眼睛靠在沙发上不再吭声。
入夜。
小雨、小七、林月,三人各睡一间卧室,狄岩和子青留在客厅。
狄岩带回来的东西里还有几只蜡烛,我在客厅点了一只,然后到小雨和小七的房间看了一遍。
小七睡得踏实,可小雨却怎么也睡不着。
“石哥……”
“嗯”
小雨咬着嘴唇,看着我半天没吭声。我估计她是想让我留下来,于是说道:“小雨乖,什么都不要想了,好好睡一觉,不用怕。我得去看看你月姐。”
小雨听到林月,脸色又变得悲伤起来,这才对我说道:“石哥,别让林月姐出事……”
“嗯,睡觉别压着脸。”
小雨恩了一声,这才躺倒床上闭上了眼睛。
我走出来又拿了一根蜡烛,跟狄岩打了声招呼之后,便走进了林月的房间。
林月躺在床上一动不动,我点燃蜡烛仔细看了看她,应该是睡了。帮她解开了身上的床单,又轻轻的给她揉了揉胳膊和腿,绑了这么久,会疼的。林月睡得很沉,偶尔还会说两句梦话,但一直没有醒来。我看着她胳膊上的伤口,心里很痛。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坐到床边的地上,借着烛光掏出了自己的笔记本。
2013年,2月4日晚,林阳死亡,卒年23岁。
2013年,2月5日晚,亲手为林阳送葬。
那一年的春节,我16岁。我说过我发小——
“胖子,你爸妈今年又不回来吧?除夕晚上上来,我爸说咱爷儿三好好喝点!…………昂对,酒管够,随便喝,烟自备,偷着抽!”
“胖子,先过来包饺子!赶紧的,我娘回来之前咱得把这都包完了…………你大爷的喝酒你就乐意干活你就软蛋!”
“哎我说胖子,你跟隔壁班那个叫什么什么馨的又吹了吧…………废TM话,你把橡皮钻个洞当戒指给人家,她能跟你好才怪!”
“你大爷的!死胖子你还别不知足!这是我这么多年弄得最好的一回饺子馅儿!我可告诉你,你丫的要是再跟我拿饺子洒酒疯,我就…………是,妈我错了,我不说脏话了。”
“胖子,今晚跟我家睡吧。那啥我这台音响坏了,今你放《友情岁月》,记得是小春哥的。咱先来实况,再来CS…………看TM什么片啊看,赶紧的!”
“胖哥,少看点吧,当心肾虚!以后要是丧尸什么的爆发了,你这跑都跑不动…………对啊,我就是和平日子过烦了,生活还是刺激一点好!”
这一年的春节,我21岁。我听到林月说——
“我记得…以前我很喜欢吃棒棒糖,但哥哥从不让我多吃。他说,糖吃多了会牙疼,妹妹牙疼他会心疼。可我还总因为没糖吃而跟他吵架,每次他都吵不过我,但还是不让我吃……”
“我记得…当时哥哥知道我要去国外上学,他好高兴,给我买了很多糖。其实我那时已经不喜欢吃了,但是,哥哥买的糖,我吃的总是感觉很开心……”
“我记得…我出国前的那个晚上,哥哥在我的床边守了一夜,给我讲了很多小时候的事……”
“我记得…是哥哥送我去的机场,我当时哭了,哥哥还在笑我……可是后来邻居家的朋友告诉我,那晚哥哥喝了好多酒,然后就自己坐在家门口流泪……”
我是石磊,一个时常对平淡生活感到厌烦的男孩,一个时常因为各种理由和父母顶嘴的男孩;一个曾经无数次幻想丧尸爆发的男孩,一个曾经无数次想要脱离束缚牢笼的男孩。
现在,我长大了,我如愿了。
“磊子,我跟你说啊……”
“你闭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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