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楮翰皇留黎》第86章 夜空下的追悼仪式

    “穿上衣服，两个人都过去靠在墙上，我数三二一你们要是还没反应，就别怪我开枪了！”
    士兵的训斥不绝于耳，拉长的阴影在闪耀的光影中晃动着，覆盖在两人的身上。饶是肖楮翰满腔怒火，恨不得将米兹华斯千刀万剐，也只得在手枪的威胁下停手，离开前不忘给米兹华斯肚子上补上一拳，方才过去靠墙站好。
    随后，两人再度被反铐双手，在士兵的押解下走上甲板。
    夜风肆无忌惮，在空旷无人的大海上更显狂野，月光温柔地洒落在所有士兵的肩膀上。鹿笑瞳率领士兵面朝东方，整齐地站在旷远的夜空下，为这次战争中牺牲的战友，做最后的送别。
    在炮火的洗礼下，南昌舰上仅存1600余人，整齐划一地站在甲板上，如同被切割的豆腐。肖楮翰和米兹华斯站在舰塔的阴影中，时刻处于士兵的监视下，与军队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鹿笑瞳早已换上军装，站在众人最前，铿锵有力的声音随风飘到肖楮翰的耳边，充满了对生命逝去的悲愤，却无一丝对死亡的畏惧与胆怯。
    “人类已到生死存亡的紧要关头，我们迎着战火前行，是为了不让眼前的悲剧重演。我们失去了很多宝贵的生命，而今后还将失去更多的爱人、朋友与亲人。但我们绝不会放弃抗争，绝不会放弃争取在未来的某一天，自由、平等与和平，必将再次降临在我们曾经的家园。鼓起勇气迎接下一场战斗吧，我们前进的脚步永不停息，只是在那之前，让我们的哀痛与悲愤随水东逝，对安眠在海底的战友做无声的告别。”
    南昌舰虽然侥幸存活，但无数的士兵随着被击沉的舰艇落入水中，或是在爆炸中死无全尸，甚至连骨灰也没有留下，就此魂归大海与世长绝。战死沙场的危险，压在南昌舰上每一个士兵的心头。他们对战友的送别，亦是对今后自己的勉励。
    作为一个局外者，肖楮翰看着面前肃静而庄严的场面，心中别有一番震撼。幽深的夜色映照着海水，他头顶、四周与脚下，同样深不见底。他无法看到士兵们悲痛的神情，但月光朦胧，在乌云后若隐若现，可以看出无数的身体在愤怒中颤抖着，即使狂风在耳边呼啸，压住了海浪波涛的声响，也无法掩盖那些压抑的抽泣声。
    比起他所见过的任何一次军队集结，都更为震慑人心，好似同样的哀伤压在他的心头，令他对曾不以为然的反叛军，产生了尊重与同情。
    天曌黔黎共和国的装备优势远超其他国家，与蒙美律特合众国傲然地站在顶峰，一览众山。而作为优秀的飞行员，肖楮翰可以驾驶最一流的战机，而出类拔萃的技术更是如虎添翼。他必将驰骋战场所向披靡，令所有敌人闻风丧胆而逃，为相国开疆扩土，永保人民的和平与安宁。
    所以他从没有想过，也许有一天，他也会成为被别人纪念的人。随着对反叛军的了解，肖楮翰坚定的立场开始动摇，忍不住举起手，以标准的军礼为死去的烈士送别。
    与他并肩站在月光下的米兹华斯，见状轻笑一声，“哎呦，眼圈都红啦，原来还是个多愁善感的林妹妹！只是不知道，你哭的到底是死去的父母呢，还是眼前这群陌生人呢？”
    戏谑的笑声微不可闻，但足以让肖楮翰听得真真切切，气得一脚撂倒对方！米兹华斯闷哼一声重重地摔在地上，目光顿时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极不友善且暗藏杀意，赶紧捶地假哭道：“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若不是我在这艘航母上，怎么会发生这场惨绝人寰的战争，我对不起死去的战士们啊！”
    多亏了他夸张的表演，在仪式结束后，两人总算平安地被士兵押回禁闭室，无人责难。米兹华斯坐在床上长舒一口气，合手祈祷道：“还好安全回来了，这里可是南昌舰上最安全的地方了。”
    “你这话说早了。”肖楮翰擦拳磨掌，随着房门的闭合，禁闭室内再次恢复了平静，两位士兵守在门外，不在一个人死亡之前，是绝对不会再次打开房门的。
    他有足够的时间，好好教育一下这个草菅人命的恶徒，肖楮翰正欲和他再战八百回合，便被米兹华斯阻止道：“我劝你最好不要这么做，美国的特种部队正在赶来的路上，再过十分钟，就会开始营救我的计划。如果我受伤或是死亡，你的下场也不会太好。”
    “不可能，这里是公海范围，如果想要进行交战开火，必须要向海洋公约组织提交申请，而申请书必然不会这么快就通过。”肖楮翰才不会相信他的拖延之计，挑衅道：“说出你害死我父母的方法，否则我们只有一个人，能走出这个房间，你不要低估人类的愤怒，肖楮翰绝不是贪生怕死之辈！”
    “人死不能复生，你为何不去在意一下，这艘航母上即将死去的人们呢？”哪怕对方当面骂他狐假虎威，倒映着自己身影的瞳孔上，写满了不信任的神色，米兹华斯依旧微笑道：“小瞳的想法想必与你不谋而合，所以才会抓紧时间开追悼会，他的聪慧只表现在外在，完全没有作为一舰之长的大局观。”
    肖楮翰看着他鄙夷不屑的神色，好笑道：“那请阁下发表一下自己的言论，让我看看你比鹿舰高明多少？！”
    “我大蒙美律特岂是曌国那等末流，区区一纸文书，怎能阻挡猛虎报复的脚步？我告诉你，美国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这个世界上就不会有人知道。科技的代差就是这么严酷，非人力所能改变。”
    米兹华斯一想到在明日的太阳升起后，恐怕再也见不到那位孤高清傲的同窗，便心情大好道：“当一个错综复杂的房间里掩藏了老鼠，如果猫咪不注意，也许就会在大意之间被咬死了哦！”
    “阿嚏——”
    鹿笑瞳在寒风中打了个喷嚏，在主持完追悼仪式后，他早已精疲力尽，但一想到明日还要接受无数的挑战，又怎能睡得安稳？于是索性回到指挥室，里面只有副舰赵诚云一人，见他来了起立敬礼道：“舰长辛苦了，”
    “没关系，可惜你留在这里没能参加追悼会，我接替你的监察工作，你先回去休息吧。”鹿笑瞳坐着轮椅来到监视屏前，不想转过轮椅，面前的屏幕一片漆黑，惊呼道：“这是怎么回事？”
    赵诚云随和的面容忽然变得紧张，历经世态炎凉的鹿笑瞳瞬间明了，像往日一样温和地劝道：“你都做了什么，说出来吧，我不会怪你的。毕竟，若再经历一场恶战，南昌舰恐怕……”
    与鹿笑瞳同样惊诧的人，还有身处禁闭室的肖楮翰，米兹华斯沉醉于美好的幻想中，低头笑道：“即使南昌舰被屠灭，即使所有人惨死在这艘航母上，如果没有确切的证据，谁又能质疑谁是幕后黑手？毕竟，反叛军的人命不值钱，在他们决定离开天境城时，便已经注定了他们的身份，不过下等贱民死不足惜。无论以何等的惨状死去，也不会有人为他们击鼓鸣冤。”
    “这么做有反道义。”
    陌何曾在天境城上说的话，肖楮翰在天镜城下再次说出了口，米兹华斯扭头望着他，“这句话，连同情反叛军的你，都说的如此不自信，遑论那些轻视、仇恨、憎恶着反叛军的人呢？”
    肖楮翰一时哑言，他忽然想起皇留黎对超杀游戏的愤怒，那时他的想法又何尝不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