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笑嫣柳翰》第79章 花好月圆夜

    “疏影小筑,是我素日里最爱去的地方,那里的梅花,很多都是我亲手所种的。我驱走了别人,只让你一人独居,一是为了让你清静,二是为了无人再为难你。
    此前我日日让小陈子去以取花之名看望你,碧波池事后,我又有意带了诸位妃嫔去疏影小筑,好让她们知道,我确实已经不再喜欢你了,心中只剩下了厌烦之意。归去后,我也安了心,想来无人再会留意到你了,你的日子会好过些。怪只怪,我一时疏忽,想到小陈子若日日再去取花,仍是会引人猜疑,便也不让他去了。哪知道,”
    子谦说至此,已有泪涌下来,“哪知道,行痴告诉我,当夜,狂风暴雨中,你为了扶一株梅树,染了风寒。无人管顾,最后,竟……”子谦的泪,滴落在出尘身上。听得他语中的哽咽,出尘再也忍受不住,转过身子,伏进他怀里,以手指轻轻地拭着他的泪,自己却也禁不住为他的深情落下泪来。
    “又一次暴风雨,我实在担心你,就去疏影小筑看你。可是却只望见那株断了的梅树,四处找遍了,都不见你的影迹。那株断树下,你的随身方帕落在泥泞污水里。我不知道你发生了什么事情,只能派人苦苦寻找你。那一刻,我发誓,如果是能够找回你,我一定,再也不让你伤心了,再也不会有意对你冷落。我一定要,娶你,疼你,细心照顾你,让你日日夜夜陪在我的身旁。让自己更强大,要保护你。不许有人欺负你。”
    这般深情话语里的场景,在涛天洪水中,自己不也是这般想着的吗?出尘探出头,红唇,轻轻地覆在了子谦的唇上。晴蜓点水过后又缓缓移开,在他耳畔低语,“在我以为自己要死的那一刻,我才发觉,有多爱你。”蓦地说出这样的话,出尘自己先骇住了,自己都不敢相信会这样说。刹时便满面红霞,害羞不已,不敢再看他,又窝进他的怀里去了。
    子谦听到这样的话,感动无比,紧紧地拥了她,泪水含满双眼。“你能这般说,我便是死了,也是甘愿。”出尘急急捂住他的嘴,轻轻嗔道,“不许你胡言乱语。”
    “好,我不再说。”子谦抬起泪眼,轻轻地笑了。
    出尘仰目望着他,呢喃道,“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子谦万万料不到,她会这样说,她,竟有这般的心意?狂喜更加的多起来,甜蜜溢满了整个心房,“好,”抚着她的青丝,亦喃喃语道,“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我此次来,你不知道我的心中有多害怕,怕你会如往常一样,拒绝我,疏远我,不接爱我的心意。那比杀死我还要痛啊。”
    “我再不会远离你了。”出尘微笑,“生死关头,我的心已昭然显示,心心念,每一寸,每一次跳动,都是你的名字。”子谦将她的手放至自己胸口,“你听,我的心里,也一遍遍唤着你的名字。”
    夕阳渐沉。抬眼看去,霞光一片。
    轻轻互执着手,与子偕老。
    夜临,子谦应当离去。
    出尘静静地站在他的身旁,与他相互牵着手。
    子谦对行痴说道,“明日我来接出尘回宫,还请行痴大师再多照顾出尘一日。”
    行痴应了下来。其实哪消他这种嘱咐,他怎么可能不照顾好出尘。
    与出尘依依不舍离别,子谦又询问,“初迎你进宫,不好封位太高,便封你为妃,封号就为‘梅’,你说可好?”
    “无论什么封位都好。只要能与你在一起。”出尘柔声应道。
    知痴思虑片刻,开口道,“贫僧有一言,不知可当讲?”
    “大师是出尘的救命恩人,何须多礼,只管讲便是。”
    “若出尘以妃之位进宫,只怕又会惹来诸多闲言碎语,何不先封以低位,日后再慢慢晋封?”
    子谦若有所思,“那待我回宫去禀明了母后,与母后议过后再定。”
    痴痴望着载了子谦的马车走远,远至已看不见,出尘方转身回房去。
    一夜都辗转反侧,想至明日起便能与子谦日日相伴了呢,心中一片又一片的欢喜。
    天明,听见鸟儿在枝桠上啾啾地鸣叫。
    行痴早早来看她,嘱她,“你此番入宫,已是帝王身旁的妃嫔,此后我与你相见的日子,不会很多。你要多加珍重。”
    想起每次都是行痴及时救了自己,出尘默默记在心下,向他点头。
    子谦要上早朝,先派了铃兰,小陈子前来。
    铃兰细细地为出尘梳头,拿来新的宫装为她换上。边道,“素来后宫妃嫔,都不须帝王亲自前迎。而唯独你例外。皇上依民间婚嫁之礼仪,新郎亲自来迎接新娘。这已是破了宫中的规矩。姑娘你此番回宫去,万事可须慎之又慎,不知又有多少双眼睛,对你眼红。”
    出尘原本喜悦的心情,因着铃兰这一番话,染上了诸多阴影。但只要能与子谦在一起,无论什么样的难处,她都能忍下。出尘暗自在心中说。
    打扮妥当。因是寺院,不好太过张扬。只抬着一顶轿子,将出尘抬到了山下,这样,别人也只会当成是前来上香的香客。山下,子谦将在那里迎她。
    行痴跟在她们身后,执意要送出尘一程。
    下了山,子谦已等在了那里。远远地,便望着那顶轿子微笑。方一落轿,便掀起帘子,执手将出尘牵了下来,又再将她送上马车。车帘落下,子谦与行痴道别一声,亦随着上了马车。
    马车渐行渐远,行痴征征立着,望了许久许久。直至感到双睛模糊,他才意识到自己失态,忙拭去了泪花。征征地说道,“愿你们永结同好,不离不弃。”
    此一别,从此,再无交集的希望。
    这段时间是行痴一生之中最快乐的日子。
    从此,永别了。
    马车已驶到了紫瑞城。下马车,换轿子。直抬着出尘进了题为“影姿殿”的宫殿。这宫殿过去不是这个名字,这三字是特意为出尘而名。
    子谦与太后商议后,封出尘以从四品婉仪,封号“梅”。从宫女直晋婉仪,这是从未有过的,破天荒的。
    后宫已人人皆知这个消息,一时间,出尘再次成为受人瞩目的焦点。
    无须挂“芳仪牌”,无须凤鸾春恩车接去长清殿。今夜,影姿殿便是他们的洞房。
    一切繁琐礼仪后,已是晚上。室内红烛燃烧,只出尘与子谦二人。
    子谦执意要给出尘一个不同却又寻常的礼仪——民间的婚嫁礼仪。他的心里,只当出尘是自己真正意义上的妻,是而,要以夫妻之礼迎她进门。掀盖头,饮合卺酒,全然不理会后宫规矩。
    所能为她做的,也不过这些罢了。只叹自己是帝王,已有皇后,不能给出尘一个最好的婚礼。
    缓缓地揭开出尘的红盖头,一时间竟恍然如梦。子谦征征望着她,看不够似的。仿似不相信,眼前这娇羞无限的人,正是出尘。
    “那是你的茶花。”子谦说道。出尘顺他的指示望去,那盆“鸳鸯凤冠”便摆放在室内花架上。“我说过,待我们成为鸳鸯那一日,便将这茶花还给你。不食言吧?”子谦笑道。又扶起出尘起身,引她坐至桌前,拥她坐在自己膝上,桌上已放了两只以线连柄的“卺”,子谦斟了酒,“来,饮了这合卺酒。”子谦温柔地说。出尘接过,两人同饮。
    放下酒杯,子谦细心地解开出尘发髻,拿起一缕青丝,仔细地与自己头发打成了一个结。边道,“我只是听过‘结发夫妻’,确着实不曾见过,因此也不知这般对不对。”出尘立时便不安起来,“若说结发夫妻,那也当是皇后与你,岂能是我。”边慌乱地要解开。子谦拉住她的手,望着她的双眸,柔声说道,“我与皇后,虽已成婚三年,却只是相敬如宾罢了。我见了她,并不心动。我的心里,只视你为结发夫妻。”
    这话虽则情深,出尘却仍是隐隐不安。见她那般神色,子谦又附在她耳旁轻语,“这才是我真正的洞房花烛夜啊。”
    铃兰已同出尘讲过些私语,听得子谦此言,霎时满面通红,娇羞无限,嘤咛一声,伏在他怀里。子谦轻吻她的额头,从桌上拿出一张大红合婚贴给她看。出尘看去,只见那上面书着两人的名字,下有两行字:举案齐眉,永不分离。出尘又提笔,添上两行:生当同寝,死当同穴。
    子谦笑着嗔怪,“大喜的日子,何故写出生生死死这样的字来。”
    出尘放下笔,面红不止。子谦呵呵笑着,抱起她,向床边走去,边低语,“是你说的,当同寝。多谢你提醒我。”
    出尘只感到自己面上已发热了,羞怯在埋在他胸口,抬不起头来。
    轻轻地被子谦放在床上,不禁惊异,“这床上是什么?”
    子谦掀开被褥,红枣、花生、桂圆、莲子显现在眼前,他笑嘻嘻地道,“果子啊。”
    “这些东西怎么能放在床上,硌人呢。”出尘伸手捡起一颗莲子,送到子谦面前给他看。
    子谦俯在她脸前,低低地说道,“这可是扔不得的,民间有习俗,婚嫁之日,都要撒了这些,以图吉利呢。这是说,早生贵子,多子多福,子嗣绵延呢。”说罢已经吻向她的樱唇。
    出尘的青丝,散落一枕,与他的交集在一起。大红的鸳鸯枕头,大红的鸳鸯图纹锦被。
    漫天的喜色。她们沉醉淹没在这喜色里。
    红烛燃了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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