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笑嫣柳翰》第77章 一双病人

    “你知道你这是怎么了？”行痴问。
    “嗯。”出尘应道。行痴见她嘴唇干裂，便去倒了一杯水递给她。
    出尘坐起，接过杯子方饮下几口，却猛然被呛到似的，巨烈咳嗽起来，一番咳嗽过后，方才饮下的几口水，又如数的吐了出来。
    “小梅花！”行痴急急地轻拍着她的后背处。
    “我好冷。”出尘说道。抱着棉被紧紧地搂在怀里，依旧是瑟瑟的寒意向身体里袭来。
    “好冷……”出尘喃喃道。
    行痴望着她那副模样，眸中已有泪光悄悄地涌动。顾不得那么多，他坐在床边，迟疑了片刻，便将出尘拥入了自己的怀中。
    出尘此时只想取得一些温暖，也不去顾念那么多，窝在他温暖的怀抱里，果然没有那么冷了。
    那是行痴在暗动内力，替出尘驱逐她体内的寒意。
    约有半个时辰，行痴便一直这样拥着出尘。
    出尘感到自己逐渐地好了许多，彻骨的寒意渐渐地少去，被寒冷折磨了一夜又加上今日这一日，此时舒服多了，倦意便袭了上来。不多时，便在行痴的怀中睡着了。
    行痴渐渐觉得自己运功有些吃力，再也逼不出她体内的寒气了。垂首看去，出尘睡梦正酣，实在不愿意让寒意惊扰了她的好梦。
    他叹口气，又暗用内力，将她体内的寒气吸到自己身上来。这个法子要比将寒意逼到出尘的体外去，要容易多了，也不会那么劳累。
    渐渐地，已经感觉到怀中的人儿，身体温暖了起来。行痴微微笑着，自己的心中，一片沁凉。
    原来彻骨寒冷的感觉，是这般难受。不知小梅花是怎么忍耐过来的。行痴暗暗想道。
    感到手脚已经冰冷得如冬日三尺厚冰了。最痛苦的，是内心一阵阵袭来的寒意。
    这，到底是怎么了？为何小梅花的体内，突然有这样多的寒气？
    茫然想着，直至确认出尘体内的恶寒已全然转移到了自己身上，这才作罢。小心地轻轻将出尘放回床上，撤去棉被，只给她盖了条薄的夏被。
    胸中寒意令他直想靠近一团火前。
    用功费力，他已无力再为自己驱寒。支撑着身子，回望一眼，见出尘仍安然睡着，这才放心离去。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进木窗之时，出尘已醒了过来。
    长长一觉睡醒，顿时觉得神清气爽。她起身推开木窗，见眼前映入的绿色在阳光下曼妙轻舞，实在忍不住，便打开房门，又步入那片菜畦。
    如往常一样侍弄菜畦，又帮着打扫寺院。直到正午，到了用斋饭之时，这才发觉，一上午都没见到行痴呢。心中想起昨日里行痴为自己动功驱寒，后来自己沉沉睡去了吧？也不知他情况如何呢。想来是运功累了，还在休息吧？
    这般想着，便向行痴的房间走去。
    果然，透过窗缝，见行痴正盘膝打坐。
    出尘俏皮地笑着，暗想道，若此时惊吓他一番，不知素日里一脸庄重的和尚，他会如何呢？于是便在窗外“啊”地尖叫了一声，再偷偷去瞄房内行痴的动静，他却是无动于衷，仿似没有听见呢。
    心有不甘，就不信吓不到他。
    于是便连声的做出各种怪叫、怪笑、怪声。
    突然门“吱呀”一声地开了，行痴吟吟笑着站在她身后，道，“小梅花，今日有了精神便要又开始顽皮了，全然忘了昨日是怎样一番的难受了？”
    出尘嘻嘻笑着，道，“我本想吓你的，谁知道你突然开了门，反倒吓到了我自己。”
    “昨夜睡得可还好？”行痴关切地问。他自己可是一整夜不曾入睡，忍着寒意恢复体力功力，而后为自己驱逐寒气至现在呢。
    “睡得好极了。”出尘伸展着四肢给他看，“生龙活虎，老虎也没有我这般精神吧！”出尘又道，“倒是你，为我驱寒，现在可还好？”
    虽然只是轻轻一地问，行痴的心中却一片温暖，恍如春天。对她一笑，道，“我很好。毕竟有几百年的功力啊。”
    “那么，我们去用斋饭吧。”出尘道。
    于是两人并行而去。
    用过斋饭不多久，太阳毒辣而又烈，两人便坐在一棵大树的树荫之下，以作消暑。
    突然，那股寒意又向自己袭来，不多久，已然如同身入冰窟，寒冷不止。出尘走出树荫，站在烈日之下，任着日头曝晒着自己。
    行痴见她行为怪异，便走近她身旁，问她怎么了。
    “那种寒意又袭上身来了。”出尘道。
    “怎么会如此？”行痴惊讶，自己也被寒气侵袭过，但此时却很正常啊。出尘体内的寒气明明全都被驱了出来，怎么又会如此？行痴想不出来个所以然。
    “我，”出尘有些歉意，“我只是想起了‘子谦’，在心中念了几遍，那股子寒气便铺天盖地的向我心中袭来，逐渐曼延至全身血脉和每一处了。”
    “那么你昨日成那样，也是因为想起了子谦？”
    出尘轻轻点头。
    行痴听她这般说，心情便沉重了起来。
    挣扎犹豫着，不知该不该唤醒她，告诉她一切真相。那白云道长临行之时，曾用暗语告诉了他令出尘记忆复苏的法子，行痴却不知该不该唤醒她。
    想起昨日自己在紫瑞城，整整呆了一日。
    那皇宫之中，也是有一个病人儿啊。
    相思成疾，不思茶饭，睡不安稳，憔悴不堪……
    昨日一早便有康太后派来的人传话，道有要事叫行痴务必前去。
    行痴去了后才知道，原来是皇帝得了怪病，太医也束手无策。而皇帝又几日粒米未进，滴水不沾，终日除了上早朝、处理政务之外，便痴痴呆呆，失魂落魄。
    康太后猜想是否中了邪魔，叫行痴为他多多念经，以驱邪魔。
    行痴陪着子谦呆了一整日，他明白了，子谦的失魂落魄，他的一切怪病，不是被邪魔所侵所惑，只是因为遍寻出尘不着，而思念日重，相思成疾啊。
    回来后又见出尘也是如此这般。
    行痴随着出尘曝晒在日头之下，一片迷茫，不知当如何决择。
    他知道，自己只要依白云道长所说之法来做，出尘便会立刻想起从前。她不是失忆了，只是惧怕了从前的记忆，刻意遗忘罢了。
    只要这般做了，她便会知道子谦是谁了，她所苦苦想知道的一切，便都会昭然明了了。
    可是，那势必又令出尘坠入红尘情网，耽误了飞升的时日啊。且会令她如痛苦，不快乐。这，不是行痴所愿见到的。
    这段时间，那是行痴一生之中最快活的日子。
    想来也是出尘到人间后最快乐的日子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