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初简歆》第22章

    记忆像是倒在掌中的水，无论你是摊开还是紧握，终究还是会从指缝中一滴滴流淌干净。再没有留下任何的痕迹证明它曾经存在过。
    死党刘菲菲和简歆站在林素素的床边，说什么都要林素素把跟梁周的历史问题都交代清楚咯。林素素不耐烦的猫在了被窝里，不肯出来。刘菲菲一时气不过，便用鼻孔哼了一声，翘着“尾巴”走远了。
    林素素双眸无神的看着灰白的天花板，思绪一下子从无边无际的回忆里抽了出来，却只剩下空荡的不舍回荡在胸腔里。
    曾经以为的悲惨生活，如今却只能用回忆来不断填补它的颜色了。
    回不去了，是吧？
    林素素哀怨的叹了口气，蓝色手机荧屏上跳动的数字告诉她，现在已经是早上六点整，一个本该沉睡在梦境中的时间段。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忘记以前那地狱般的日子了的？
    电话铃声猝然响起，林素素百无聊赖的从枕头旁边将手机握在了手里，来电显示上跳跃着的是本地的号码。林素素犹豫了一下，接通了电话。
    轻轻的一声“喂”之后，电话那边传来的声音却是林素素日思夜想的声音。
    “喂，素素！我郝采薇啊！”
    林素素腰间一用劲，坐在了床上，惊诧道：“采薇？你的手机号怎么是我这边的？你该不会是要告诉我，你来我们学校了吧？”
    郝采薇在电话那头显得很是兴奋，大声说道：“不愧是青梅竹马的好玩伴，只一猜，便知道了！哎，我问你啊，你们学校到底有几个门啊，我该去哪个门找你啊？”
    林素素笑骂了郝采薇一声，反问道：“你现在在哪里呢？”
    电话里的郝采薇问了问司机，然后对林素素说：“据说现在在中央大街上。哎，司机老大哥问我，是到西门还是北门，我该怎么说？”
    林素素看了看手机上显示的时间，然后对电话里的郝采薇说道：“你叫司机停在西门吧。现在西门差不多要开了，我去接你吧。”
    挂断了电话之后，林素素将放置在一旁的衣服往身上一套，匆匆梳洗之后，抓起书包就往外面跑。刚到了宿舍楼底下，梁周的电话就像是追魂似的追了上来。
    林素素冲天翻了翻白眼，对着电话说道：“你怎么也不看看时间就给我打电话啊。”
    电话里的梁周显得特别的无辜，说：“现在已经六点半了啊。”
    梁周的潜台词是，现在正是吃早点的时候，该起床了。
    林素素快步走出了宿舍小区，感觉郝采薇应该要到了，便略显的着急了点。她对着电话说：“谢谢你的提醒哈，只不过，现在郝采薇那厮可能已经在西门候着了，我得快点去，不跟你聊那些有的没的了。”
    梁周急哄哄的吼道：“什么？郝采薇要来？她现在在哪儿了？”
    “应该已经到西门了吧。”林素素小跑着说道，“我先不跟你说了啊。”
    电话被林素素无情的挂断了，时间显然已经来不及的林素素跑到西门的时候，变态的开放时间还没有到，林素素隔着铁门向外面看去，一张熟识的面孔闯进了林素素的视线。
    “采薇！采薇！”
    “素素！我想死你了！
    郝采薇拖着一个偌大的皮箱靠近着铁门，隔着一道铁门跟林素素相拥在了一起。
    负责开门的警卫惊诧的将两个女孩子看着，不知道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的郝采薇将林素素身后的警卫看了看，然后眨巴眨巴眼睛，那个警卫却突兀的脸红了起来。
    郝采薇在林素素的耳边轻声说道：“你们学校的警卫真的是好奇怪的啊，居然敢这么嚣张的看过来。还脸红哎！”
    林素素一怔，转脸看了看脸红的跟番茄似的警卫，然后笑着说：“谁叫你是个万人迷呢？人见人爱嘛！”
    西门在脸红的警卫手里缓缓打开了，郝采薇雀跃的从铁门里跳了进来，一把将林素素抱在怀里，然后两个小女孩欢快的笑闹了一会儿。
    郝采薇欢快的冲着后赶来的梁周跟曹旭打着招呼，说道：“老朋友们，好久不见啊！”
    梁周笑着打趣郝采薇道：“你都快被南方的水土都养胖了，哪里还记得我们这群生活在狂风里的朋友了啊？”
    郝采薇叉着腰走到梁周面前，依旧是男孩子气的说道：“谁叫你们这群人高考填志愿的时候，第二批志愿你们都填到了这里！像我似的，填到了南方，不就不会这样苦恼了吗？”
    曹旭苦笑着说道：“只怕到了南方，我们几个还没有喝上一口水，便已经是水土不服咯。采薇，我不明白的是，人家去了南方都是一天五餐配个下午茶，然后瘦的跟个林黛玉似的，你怎么不像林黛玉，反倒像是薛宝钗啊？”
    郝采薇诧异的指着曹旭，回头将身边的林素素看着，说：“想不到以前那个闷葫芦似的曹旭曹少爷，现在也变得这么尖酸刻薄了啊。哎，你是不是也要往人家王小贱的方面发展啊？真够可以的啊，你！”
    四个人在B大特有的狂风中打闹了好一会儿，郝采薇这才随着林素素回到林素素的寝室安顿下来。
    郝采薇打量着寝室里的格局，笑着说道：“想不到最是懒惰的你，现在住了寝室，反倒勤快了很多啊。”
    林素素苦笑，说道：“这也就是刚开学，昨天晚上收拾的寝室。你要是在期末的时候过来，可就不是这个状态了。”
    “哎，你们B大的风一直都是这么猛烈吗？我刚下火车的时候，好险没有让这些风把我给刮跑咯！”郝采薇站在窗户前面看着外面被风吹得摇摆的树木，“听说你们这里到了冬天都是不结冰的，是吗？”
    林素素倒了杯开水递给了郝采薇，瞟了眼外面迎风而上的大学生，说道：“难道你没听说过B大的传言吗？”
    郝采薇的八卦劲头轻易的被勾引了出来，林素素笑看着郝采薇骤然发光的眼眸，说道：“B大的自嘲，说的就是B大啊，每年都只会刮两次大风，可是每次都要刮上个半年。”
    “呵，你们这里倒真是好玩极了。”
    林素素笑着将郝采薇安排到了一个空铺上，说道：“这个铺位上本来有一位女生的，只是最近跟她男朋友出去租房子住了，便空下来了。现在你来了，便只好便宜你了。”
    郝采薇抱着水杯倚在床边将林素素看着，问道：“你怎么不问问我，为什么来呢？”
    林素素回视着郝采薇，似笑非笑的说道：“那好啊，我问你，为什么来我这里呢？事先也不打声招呼。”
    “我要结婚了。”
    林素素一怔，问道：“新郎是谁啊？”
    郝采薇扯了扯唇畔，破碎的笑容在林素素的眼前一闪而过，她说道：“你这么了解我，难道还需要我告诉你，他是谁吗？”
    一个名字在林素素的脑海里呼之欲出。
    林素素拽着郝采薇坐到了床边，小心翼翼的察看着郝采薇的脸色，问道：“你，你该不会从一开始就没有忘记过他吧？”
    郝采薇笑的阳光而明媚的说：“我怎么可能忘记他呢？当年要不是我，他怎么可能会活得这么惨？素素，你是会支持我的吧。”
    林素素疼惜的抱住郝采薇的肩膀，说道：“我自然是会支持你的。但是你的学业怎么办？你现在好不容易从你那个家里面逃出来了，你还想回去吗？还是说，你愿意看着江老师被你的父母毁坏名誉？”
    泪水打湿了郝采薇的脸颊，她喃喃的说道：“素素，你变了。”
    林素素一怔，郝采薇话转脸将林素素看着，尖声说道：“林素素，你变了！如果是三年前的你，你会告诉我，应该不顾一切的去追求自己想要的幸福，而不是窝窝囊囊的活在家长的束缚里！如果是三年前的你，你不会说这些话的。”
    “可是，采薇，”林素素冷静的说道，“你想过以后吗？”
    郝采薇一愣，梦想破碎的神情在她的脸上化成绝望。她抱着林素素的脖子嚎哭道：“素素，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你真的爱着江昊吗？”林素素冷声说道，“当年的你，可曾想过今日的苦楚？采薇，你为什么还要执迷不悟呢？”
    “素素，你真的爱过吗？”
    林素素怔了怔，凝视着郝采薇深色的眼眸，那简简单单的字眼却说什么都没有办法从心底里吐出来。
    她，曾经，真的爱过吗？
    郝采薇的脸上犹带着泪珠，说道：“你还记得高二的那个暑假吗？”
    时间的洪流一下子就倒流回了高二的那个暑假。记忆里的那个夏天是伴随着冰块度过的，知了的叫声，嘈杂的读书声，是那个时段不可磨灭的印记。
    班级、补习班、家，开始三点一线的生活叫大多数的学生叫苦不迭。
    林素素因着腿伤未好，自己老妈又是班主任出身，便理所当然的在家里面窝着。郝采薇曾经很羡慕林素素不用奔波的现状，可是当她看见林素素羸弱的身躯即将被大量的题海给淹没的时候，突然觉得这样的休息还是不需要的好。
    也不知道林素素的老妈，蒋老师到底是从哪里弄来的那些卷子，不断的发放给了班上所有的学生。因着那段时间里学校状况有点复杂，便没有像以前那样分什么文科理科火箭班之类的班级，大家依旧是参差不齐的坐在之前的班级里。
    补习班里的老师都是挥汗如雨的讲解着多年高考里的经典题型，翻来覆去的让大家熟悉这样的解题方式之后，便用大量的题海战术疲惫轰炸着学生们紧绷着的神经。
    林素素纠结的看着眼前的卷子，只觉得自己再做下去，就可以直接从人间晋升为上帝身边的宠儿了。蒋老师习惯性的用所谓的以后美好的日子来引诱林素素从生死的边缘里徘徊出来，继续跟眼前的数学题作斗争。
    郝采薇不止一次的拿着密密麻麻的卷子冲到林素素的面前，沙哑着嗓音问林素素：“你说说，你说说做这些卷子的人，是不是都脑袋有问题啊？为什么要学习这些东西啊？为什么要学这些根本用不到的东西！”
    虽然说郝采薇在林素素的面前永远是暴走状态，但是因着是在蒋老师的家里，她也就是对着蒋老师的爱女发发脾气而已，发泄之后，又只能老老实实的跟林素素研究什么叫做数学卷子。
    高一的那种闲淡的日子是有去无回了。林素素数着日历上的数字，茫然的看着标记着高考的日子，脑袋里是一片的空白。等到她回过神来的时候，林素素便十分懊恼自己又浪费了十分钟的时间。
    英文对照的《茶花女》被蒋老师给搜走了，美其名曰，影响成绩。林素素整日里窝在素白的房间里，拼命的吃着蒋老师递来的补品，却越发的羸弱了起来。
    石膏在林素素的殷殷期盼中被医生拆了下来，炎热的空气里，穿着白大褂的医生笑的很是斯文。蒋老师扶着林素素一步步联系着走路，期望着林素素能在一夜之间飞快的好起来。
    林素素虽然知道腿好了之后，窝在家里面开空调的舒服日子已经不会再存在了，可是她依旧兴奋的用自己的腿一步步的走到太阳下面，接受着阳光的洗礼。
    阳光，空气和水。植物需要的一切，她都需要。
    郝采薇带着梁周跟曹旭来蒋老师的家里庆祝林素素的康复，四个人窝在林素素的房间里，说了一会儿子话后，便因为要赶着去上补习班，待不了多长的时间，便要离去了。
    林素素的腿虽然已经拆掉了石膏，但是林老爸跟蒋老师并不放心就这样让他们的宝贝女儿出门去，便说什么都要让林素素再养几天。
    梁周见着林素素那张比纸张还要白上几分的脸色，显得有点忧心忡忡。曹旭也叮嘱着林素素要常出去见见太阳才是。林素素都笑着一一答应了下来。
    郝采薇笑着打趣这两位男生跟女孩似的，气的梁周好一会儿都没有跟郝采薇说话。
    曹旭笑看着身边的三个人，赌咒发誓的对着大家说道：“咱们经历了这么多的苦楚和煎熬，如今只剩下不到一年的时间了，大家都要加油才是！”
    梁周坏笑着说：“自然是要加油的！我还想去大学里交一沓的女朋友呢！”
    郝采薇对梁周翻了翻白眼，说道：“你能不能有点出息啊？”
    林素素叹息道：“还以为这几年里，梁大少爷能有点改进呢。想不到现在还是这个吊儿郎当的样子。我看啊，你还是趁早死了上大学的心吧，省得祖国人民都为之丢人现眼。”
    梁周撇了撇嘴角，反唇相讥道：“那也总比你好。动不动的就缺胳膊少腿的。你说说，一个高中你就进了两次医院。每到夏天暑假的时候，总是会发生点事情。我说，你这是什么命格啊？”
    郝采薇立马化身超人，环胸对梁周呵斥道：“什么命格也不用您老操心！我还就告诉你了，您老给我们老实点，被到处的招蜂引蝶，弄的我们成了你的信使了，都！”
    曹旭苦着张脸将争吵的两个人看着，林素素瘪了瘪嘴，想插话也没法插，只好摊开手掌看着眼前两个人吵得是不亦乐乎啊。
    最后只听见梁周那厮叫道：“郝采薇，这可是你说的，咱们谁要是坏了规矩，那怎么办？”
    郝采薇立马接着话茬说道：“是，是我说的！我还就告诉你了，梁周，这规矩可是为你定下的！你要是敢不遵守规矩，你就是……就是乌龟儿子王八蛋！”
    梁周反对，他说道：“怎么能就我一个人执行呢？郝采薇，我可告诉你，你也必须要执行这个规矩！要是让我知道你坏了规矩，谈上恋爱了，你也是乌龟儿子王八蛋！”
    林素素一愣，蹙眉将梁周叫道：“你说什么呢？”
    郝采薇大声叫嚷着：“既然你说我不公平！好，那我就公平给你看看！咱们四贱客的成员，谁要是在高中时期剩下的一年时间里，还在想着什么爱情的，便都是坏了规矩。坏了规矩的人，就会是乌龟儿子王八蛋了！”
    曹旭懵了，好半天才将郝采薇的话给消化。他问道：“什么规矩啊？”
    梁周抢先一步回答：“就是不能恋爱，不能约会，不能写情书，不能见女朋友……”
    郝采薇立马不高兴了起来，吼道：“我哪里说了那么多不能啊？”
    梁周阴损的笑道：“对了，给郝采薇加上一条，不能跟江昊老师联系！”
    林素素立马晕菜了。
    这孙子使得这招，真够阴毒的！
    郝采薇咬牙切齿的将梁周看着，梁周毫无畏惧的回视着她。林素素只当这两人要打起来了，还想着怎么劝架的时候，只听见从郝采薇的嘴角溢出来的“好”字，契约就这样滑稽的形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