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虎话锋一转,接着说道:“不过今日我到真要为宋兄说几句,你既然不理解他的苦心,那我今日便好好给你上一课。”
那小兄弟虽然面露不屑,却也未曾说话,只是安静听着。
“你方才说宋兄以公谋私,可你曾见过他仗着自己有个一权半职,便狐假虎威、装腔作势?他不光是说话对我客气,对待旁人却也是一样的态度,可是你呢?方才你一上来便出口成章、口出狂言,倒是嚣张到了极点,我走镖这么多年,这守城门的官兵来来往往,不知见过多少,还真是第一次见到你这般嚣张的人物,但你可知,嚣张也是需要资本的,若你没什么背景不说,自己还是个草包,哪怕是有一日,你连死都不晓得是个什么死法。这便是你第一个错处。”
一语完毕,尚且连阿眠都满脸惊讶与敬佩,更别说是那位官兵了,到真是说的他哑口无言,他虽仍是满脸凶悍,却再也不敢轻慢了他,顿了顿才问道:“那第二个错处呢?”
小虎笑了笑,却让人感受不到丝毫友善,只听他道:“你嚣张也就罢了,却又是个眼瞎认人不识的,你宋兄怕我迁怒于你,又怕我家掌柜的晓得了会在心里记恨你,这边向我透露你的底细,还顺嘴提了一句我家掌柜的,希望我看在你是新兵出道,莫要同你计较。一开始,我便想着,既然宋兄如此交代,那我这做兄弟的自然是能对你网开一面的,因此也就未曾放在心上。可你这厮,好坏不分,又没得感恩之心,不仅惹得旁人厌恶,还辜负了我宋兄弟的一片好心。这便是你第二个错处。”
那新兵蛋子一听,连忙看向宋氏官兵,却见后者面上满是严肃,好似已经不愿意搭理她一般,心下一紧,忙道:“此事……的确是我有所不对,我是不知好歹……可我说的也没得错,他确实是以公谋私!上面规定来往车辆都要盘查,怎么偏生因为他同你们认识,就漏掉你们这辆马车,若里面放着什么不该放的东西,那岂不是会因我们工作上的疏忽酿成大祸。”
“这便是你第三个错处。”小虎面色彻底冷冽下来,声音颇为严肃,又道,“人身在其位谋其事,同样的,在什么地方就应当遵守那里的大众法则。若你是言官,你自然可以像现在这般公正严明、已死劝谏,因为我朝历来有训,皇帝不可残杀言官。可你不是,你不过是个守着城门的小兵,却做着小兵不应当做的事情,这是什么?这便是异类、是怪物,大众最恨与众不同,你若显眼、出众,你便要身在高位,否则你的独特便会成为一把利剑,转瞬刺入你的胸膛。这城门的看守官兵更替不跌,可我从未被人拦下过,你可曾想过,为何只有你非要做这不为之事?”
那官兵满脸不可置信,身子似乎在微微颤抖,声音几乎微不可闻:“你的意思是?难道我这么做是错的?我不应该恪尽职守,循规蹈矩,反倒应该……对不法之事视而不见?”
“是。”小虎丝毫不给其他余地,又道:“如今你可晓得了?这吃人的世道究竟是怎么样?这便是我们这些小人物,想要安安稳稳活下来的唯一方法。”
话毕,无人说话。
沈月卿最终只得叹了口气,便放下帘子,不再看那少年坍塌的表情。所谓一瞬之间长大,便是如此吧。
“小姐……”阿眠情绪似乎十分低落,满脸不可置信的问道:“难道他说的真的是对的?”
沈月卿抬头看去,眼神坚决无比,声音坚定有力:“不对。”
“他说的并非是处世之道,而是生存之道。”沈月卿再度掀开门帘,看向那位宋氏官兵。“这并非是我们的过错,而是这世道的过错。若想秉公处世,自然无错,可想活下来,又有什么错呢?最为痛苦的只怕就是在这两者之间夹缝生存之人。”
“阿月姑娘到真是通透。”大龙开口。
“好了,虎兄,耽搁你这么长时间,实在是不好意思,如今……你便先行出城吧,这场闹剧,我会收拾的。”宋氏官兵一瞬间憔悴了不少,声音也软绵无力。
“好,宋兄,你多保重。”小虎说完,便挥动鞭子,马车又再度行驶,待度过城门时,四人的心境却都不相同了。
过了半晌,大龙才再度开口:“你方才……太过言重了。”
小虎一愣,又道:“嗯……的确说的有些狠了,不过……宋兄会安慰他的。”
“那位宋兄不是刚刚才和他结下梁子吗?又怎么会安慰他呢。”阿眠疑惑不解。
“宋兄不是那等记仇之人。”小虎思绪似乎飘回到很久以前,“况且,宋兄以前同他一样……”
这只怕又是一个很长的故事了。
沈月卿叹了口气,人生百态,却又是生命的魅力所在,每个人都活得不尽相同,这便是最大的相同之处。
“出城之后,这离梁村还有多远?”沈月卿转移话题非常专业。
“很远。”回话的人偏偏却是大龙,似乎吝啬于他说的每一个字。
“姑娘们要不先闭上眼休息一会儿吧,这马车由我们掌控着,自然是平稳舒适,睡一觉醒来,说不定就到了。”幸好小虎的声音适时响起,才避免了这场尴尬。
阿眠倒是连声叫好,当即便靠着马车侧壁闭上了眼,大有一副说睡就睡的架势。
沈月卿虽应下,也闭了眼,心中却一团乱麻,适时一旁又传来阿眠的呼噜声,顿时睡意全无。
“睡不着就不要睡了,费神。”大龙又猝不及防的开口,到让沈月卿好生奇怪,为何她们的一举一动他都能感知的一清二楚,难道他背后长了眼睛不成?
“就是呀,阿月姑娘若睡不着,同我们说说话倒也是可行的,只是阿眠这只猪,呼声阵阵,实在是坏风景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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