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图南陆游柯》第79章 私塾之内

    梁图南也不在意，聚精会神的看着脚底的雪，临近加冠的日子，府中越发忙碌，陆十八忙的脚不沾地，但两人却异常清闲，临近加冠，世子手中的事情分派给了别的大臣，自己倒是落了个轻松，只是苦了各部门的大臣，有些事情是第一次经手，忙的手忙脚乱却碍于礼法，又不能去请教陆游柯。
    闲来无事的世子爷便被梁大小姐强行拖出了府，来到街上。
    眼下正是第一场大雪，各个店铺门面前都扫除的干干净净，希望一夜的大雪能带来好运气，街角路边到处都能见到孩童红着手堆着眼前的雪人，卖汤饼的小摊异常的拥挤，原本还有一段时间才出现的腊八糕堂而皇之的出现在人们的视野里。
    一身紫薇色大氅的梁图南手里提着一个不算是小的食盒，而身后的陆游柯手里提着两个，巨大的食盒倒也没妨碍梁图南脚下的进程，沿街叫卖的声音混在一起，带着一股独特的烟火味。
    突然专心走路的梁图南眼前一亮，快走几步堪堪抓住了那个红到发亮的冰糖红果，卖红果的小贩转过头来，梁图南讪笑的把钱递给他，小心翼翼的捉着两根冰糖红果回到陆游柯身边。
    找了个摊位清闲的茶汤摊坐下，梁图南将手里的一根红果递了过去，自己轻轻的咬了一口，皱了皱眉，看上去似乎不太满意。
    世子爷看着眼前这个东西，感觉很新奇。
    “这是冰糖红果，只有在冬天才会出现的东西。”啃着自己手里的这根，嘴上依旧滔滔不绝。
    世子爷看了一眼梁图南，学着她的样子咬了一口，慢慢的嚼了起来，路人的眼光都有些惊悚，两个人一身的华贵，却甘愿屈尊坐到这破烂不堪的茶汤摊前啃着冰糖红果？而且这两个人看起来吃的甚是欢喜，一脸没见过的样子。。。
    好在天气甚是寒冷，也没几个清闲的人盯着两人看太长的时间，都是打量两人一眼，眼里露出好白菜被猪拱很惋惜的表情之后，便离开了。
    好在梁图南已经被太多这样的眼神洗礼过了，现在已经是无所畏惧，而对面的陆游柯虽然有些不快，不过当着梁图南的面也没表现出来，只是一盏茶的功夫两人便相携离开，倒也没在热闹的地方多停留，拐进一条巷子后，两人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前走。
    不多时，梁图南便停了下来，指着前面的地方冲陆游柯点点头。
    眼前正是整个繁华帝京下最悲凉孤寂之地，到处都是破砖乱瓦，屋顶上露着洞，墙已经坍塌多时，穿过已经掉了一半的木门，两人走进了其中的一个院子。
    院中站着两个颇为熟悉的身影，梁图南含笑的走上前行了一礼“周公子，林公子。”语气温和，人畜无害。
    两人具未想到陆游柯和梁图南会出现在这里，急急忙忙还了个礼，“姑娘若是要来，何不通知在下一声？”周无名抢着答话。
    梁图南挑了挑眉冲周无名微微一笑“周公子就如此怕见到小女子吗？”有些忧伤的语气倒是让周无名百口莫辩。
    “姑娘误会在下的意思了，在下是说若是姑娘告知在下一声，今日就不必劳烦世子了，在下倒是可以替世子护送姑娘前来。”语气温和，依旧是一身的月白袍子，上用银线绣着兰草，腰间红绳上坠着玉佩，依旧是一脸兔儿爷的形象。
    梁图南轻轻巧巧的说了声告罪，便走到林有之面前行了个礼“林公子心系私塾，这么冷的天一早就赶了过来，路上的积雪都还未消融。”
    林有之本就说话不利索，今日梁图南突然拜访本就让他有些吃惊，现下看她笑着看自己，不知是紧张还是怎的，说话便更加的不快“姑。。。姑。。姑娘。。。多。。多多谢。”
    知道自己说话并不利索，索性省去了那些虚言，冲梁图南道了谢，看着两人手里的食盒，林有之和周无名赶紧接过，今日有说有笑的朝私塾走去。
    外面看私塾很陈旧，不曾想转过前面破烂的茅屋，后面倒是有几间新起的房舍，此时正值下了早读，孩子们蜂拥而至到院子里玩雪，孩子的身后跟着一位看上去甚是亲切的老先生，虽然头发花白，但精神却是极好，几人见了礼，便跟着林有之走进了私塾内。
    私塾内虽然有些寒冷，但两人一路走来十分寒冷，到了屋中反而有种温暖的感觉，“现下这屋子刚建成，学生虽然多，但挤一挤也总是能坐下的，只是这火炭倒是有些艰难。”林有之去内间泡茶，周无名也不想如此尴尬的和两人在相对而坐，只好东拉西扯一阵。
    “嗯，我倒是听说过，林公子今年为了让孩子有个栖身之所，已经是到处奔波，四处筹钱，只是我不明白，依照林公子的家世，怎可能拿不出一个宅子的钱？”
    周无名叹了一口气“他当然是拿的出的，只是自他辞官后，终日在坊间奔波，周济穷人，原本的俸禄便不高，这般折腾，那点俸禄根本就不够。”
    “林家家大业大，不在乎这点俸禄吧？”
    “自然林太傅是不在乎，只是自林兄辞官后，父子二人的感情便一直不好，毕竟世家大族中还没有那一个子弟甘愿辞官跑到这种地方来教书，林太傅本就对他有意见，无奈林家只有他一个嫡子，林太傅早就动了让他娶妻生子的念头，可他一直不肯，前些日子又因为此事大吵了一番，林兄倒是相当执拗，孤身搬了出来和孩子在一起，到现在都没有回去。”
    “原来如此，那周公子来此是为何？”梁图南笑了笑，一脸的挑衅。
    “我与林兄本就交好，如今他落难，作为朋友岂有不帮之理？我来是给孩子们送点衣服之类的，这私塾的孩子很多都是河西难民，父母死在外面，林兄把他们捡了回来，这私塾后面还有几件低矮的茅屋就是给他们住的，虽说不好，但起码能遮风避雨，比起外面挨饿挨冻已经是很好了。”
    说话间，林有之端着一个小小的茶盘走了进来，小心翼翼的放下，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寒。。。寒舍。。没。。没有能。。。能招待。。”
    周无名打断他的话，直接了当的将茶杯分开，开始沏茶。
    林有之也不在意，冲着两人一笑坐下，梁图南微微一笑“林公子，这三个食盒里装着一些小点心，是府里的厨娘做的，不知道合不合你和外面孩子的心意。”
    知道自己说话不利索的林有之索性猛点头“多。。。多谢姑娘。”
    “林公子客气了，我与世子商量过，决定捐出一部分银子，供私塾里的开销。”林有之冲着他们点头，意思是还要谢，梁图南赶紧阻止他“公子不必多礼，世子既然和王爷是朋友，自然应该相助。”
    几人随意聊了几句，三人便先行离开了，路上的雪依旧未融，梁图南似笑非笑的往前走着，周无名登时毛骨悚然，赶忙冲上前去解释“姑娘，子衿的事情的确是我未处理好，还请姑娘恕罪。”
    “周公子何错之有？子衿本就是邑王殿下的人，只是在我府上借住了一段时间，既然王爷想念他，那便让他回去了。”终于，沉默良久的世子爷开口了。
    本想祈求梁图南原谅的周无名的脸，登上垮了下来，连忙告罪“当时的确是在下的错，世子请息怒。”
    “邑王让你将子衿从昭阳府带出去，确实是个聪明的选择。”梁图南弹了弹指甲，觉得甚是无聊。
    “姑娘说的哪里话。。”
    “不得不说，邑王殿下将他送进昭阳府的那一招确实不错，若不是他自己将邑王供出来，怕是我就要冤枉四王爷了。”
    周无名吃惊的看了她一眼，梁图南微微一笑“当时我并未怀疑邑王，而是在太子和四王间摇摆不定，岂料只是一招敲山震虎，便让他和盘托出，邑王殿下选人的眼光倒是越发的差了。”说道邑王时，依旧如同往常一般冷漠。
    周无名默然无语，许久之后，他慢慢的说道“此事邑王殿下的确不知，是我与魏然私下商议的。。。”
    “你觉得此刻邑王摘得开吗？”冷冷静静打断他的话，梁图南抬头看了看天，只觉得身上到处都是冷飕飕的。
    “姑娘信也好，不信也罢，此事殿下并未知道。”周无名和她共事也不是第一次，自然明白她的脾气秉性，只是简简单单的解释了一句，便也就一笔带过了。
    “邑王殿下要如何，跟我没有丝毫的关系，但若是他想耍阴招，就别怪我给他下绊子。”绣鞋已经湿透，脚早就冻得麻木，梁图南回头看了一眼站在原地僵住的周无名，转身便离开了。
    她走的匆忙，根本没有注意原本贴在她身边走的陆游柯此刻却故意慢了下来，经过周无名时，脚下一顿看了他一眼，继而一如往常的离开。
    两人的身影一前一后的转过拐角，周无名才松了一口气，无力的扶住旁边的矮墙，身后不知何时多出了一身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