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木木在空旷的地方一个人站了许久,听着远处风声,木柴被火燃烧迸溅的声音,渐渐的心平静下来了,是啊,战场上的血液,是人的,活生生,有思想的人。
“到琳琅镇,我想去找老乞,关于我十岁以前的事,我想他有可能会知道。”乾木木走回火堆旁,周围的侍卫守着几个火堆,有取暖的,有吃肉的,更有喝酒的,乾木木此刻也没有再理会自己身上的血腥,拿着一旁的匕首割了一块肉,垫着树叶就这样往嘴里送,转头对着一旁优雅吃着肉丝的冥若凡说着。
“……嗯。”冥若凡手上的动作停顿了一下,然后点点头算是应允了,乾木木感觉有视线落在自己身上,转头望去,对上钟离落似笑非笑的神色,顺着他的视线看看自己手里的烤肉,顿时脸颊滚烫绯红,映照着火光,带着别样风情。
冥若凡看到这一幕挑了挑眉头,冰冷的眸子微微掀起眼皮,望向钟离落的方向,钟离落轻咳一声,转移了视线。
天亮之后,他们终于翻越琳琅山到了琳琅镇,这一趟不过两天的路程,足足让他们走了五天才抵达,关于那帮人怎么出现的乾木木没有问,就像一大早起来,二十多个人莫名的消失了,留下的加上她自己在内也不过七个人,乾木木只是愣了愣就忙活自己的事情去了。
小镇上一大清早人还不算多,偶尔路过街角的时候,会看到一些小贩在叫卖着青菜,看着热腾腾的包子,乾木木咽了咽口水,他们一行人在进入小镇之前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但身上并没有清洁,此刻乾木木又想舒舒服服的泡个热水澡,又想吃上一顿热腾腾的包子,流连的看着街道两旁的早点小摊,最后狠狠心别过视线,跟在冥若凡身后朝着客栈的方向走去。
“去买几个包子。”乾木木刚转过头就听到冥若凡吩咐侍卫的声音,她愣了愣,抬头看着冥若凡,刚好他也看了过来,冰冷的眸子变得温和,嘴角微微勾起一抹弧度,又来了,这个妖孽,又来了,平时不都是喜欢一副面无表情么?现在你那邪肆的笑是怎么一回事?还有,情绪总是变来变去的,很让人不安的,王爷大人!
心里虽然腹诽,但是乾木木最后还是被塞在手里的热包子收买了,无声的跟着脚步,捂着手里热乎乎的包子,心里又变的暖暖的。
琳琅镇还和前几年一样,似乎没什么变化,虽然对迷踪树林的事情记得不太清楚,但是对于琳琅镇这里乾木木每一处的印象都是没有淡忘的,每一个人似乎都有他的雏鸟情节,乾木木也是如此,这里是她有记忆以来,第一个到的地方,脑海里的记忆就是从这里开始的。
走进客栈,七个人四间上方,不可避免的乾木木又是被要求和冥若凡一间房,呶呶嘴,乾木木没有反驳什么,只是看着怀里的包子默然了一下。
经过第一次同房沐浴,乾木木此刻已经能淡定的站在屏风后宽衣解带了,虽然这一次冥若凡似乎不像上一次那样老实的坐在桌子前喝茶,而是在屋里踱着步子。
一声声闷响的步子,走的人心里发慌,乾木木素手捞起一汪水临在肩膀上,腾腾热气上升,迷住了眼,微微合上眼睛,有些疲惫又满足的叹息一声。
“五日后会回京,自己斟酌时间。”屏风前映着一个高挑身影,乾木木眨了眨眼看着和自己仅有一屏风之隔的冥若凡,听着他的话,轻轻应了一声,手上撩水的动作也停了下来,脸颊的温度又开始不断上升,但冥若凡说过话之后,身形却没有动作,两个人就这样对峙一般的各自不言语。
“回京后,本王会接白绾音过府。”最后的沉默还是冥若凡打破的,轻声说了一句,之后身影挪开,随着脚步声渐渐远离,而乾木木听到他这样的一句话,心中竟然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带着莫名的情绪,泡在热水中,竟然也觉得有些冷。
洗了澡,吃了早餐,乾木木被允许单独出行,而冥若凡和钟离落不知道在忙什么,吃过早饭之后就不见了踪影,乾木木想想这样也好,一个人乐得轻松自在,最主要现在怀里还有足够的银子,走在大街上,在小摊上时不时停下脚步,看看这看看那。
凭着记忆走上熟悉的街道,记忆稍微有些模糊了,毕竟时间太久了,而且似乎这几年有些改变,一些新开小店,招牌映入眼帘,渐渐的人烟变得稀少,最后乾木木在一处破庙处站定,看着眼前熟悉破落的地方,乾木木停住了一下,随即左右看看,有没有自己熟悉的人,确认之后才走进破庙里。
里面依然是记忆中腐朽的味道,带着恶臭气息,见乾木木进来一些人竟然端着破旧豁口的瓷碗走到乾木木面前乞讨,看着眼前卑躬屈膝的人,乾木木从怀里摸了两个铜板放到了眼前有些破旧污秽的碗里,她知道这样的举动,是不应该的,但是面对曾经可能是和自己待在同一个地方乞讨的人,乾木木虽然爱钱,却也狠不下那个心。
果然清脆的响声过后,身边周围又围上来一些人,零零散散的似乎是盯上了她一样,都围了上来。
“一个个排队,每人两个铜板。”乾木木看着眼前越聚越多的人,有些头疼的抚额,想不到她有一天也能面对这样的情景,嘴角抽了抽,看着眼前的乞丐似乎是没听到她说话一样,纷纷往前涌着。
“排队,不排队的没有铜板!”乾木木大喊一声,发挥出当年乞讨的嗓子,震撤整个破庙,果然有人开始带头排队,一个两个的开始听着她的话,看着渐渐变得井然有序的队伍,乾木木从怀里摸出一串铜板,每个人碗里扔了两个,不过还好今天没有人直接上来抢的,她记得前几年的时候,有在一个地方发生直接上前抢铜板的。
“我问你们,有没有人见过一个五十岁上下的老乞,佝偻后背,头发花白,手里没有碗的。”乾木木发完怀里所有的铜板,甩了甩手,呼了一口气,看着眼前一群感恩戴德嘴里说着感激话的乞丐,心中微微发酸。
“姑娘找的人我们都没见过。”乞丐群中,一个个你看我我看你的,小声议论之后纷纷摇头,派了个主事的直接和乾木木对话。
“在仔细想想,有没有这一片的老人,他几年前来过这里的,谁说出有用消息,我这碎银就归谁了。”乾木木咬咬牙从怀里又拿出一块碎银,银子对于他们这些人来说,就是杀手锏一样的存在,果然看到众人眼睛发光的看着自己的手,随即一个个低头又去议论,只不过这次声音大了很多,激烈了很多。
“姑娘说的可是一个喜欢穿白色和青色衣衫的老乞?”人群中有个微弱的声音,乾木木顺着声音望去,是一个被人左右搀扶的老人,满头银发,眼睛微眯的看不到黑色瞳孔,乾木木想了下老乞在自己脑海中的印象,的确,他这些年自己似乎没见他穿了除了这两样颜色的衣服,尤其是身为一个乞丐,居然喜欢穿白衫子,这一直让她很奇怪,但老乞不喜欢她多话,她也就不问,现在被这老人提起,脑海中那不算白皙略带破旧的佝偻身影,似乎在眼前闪过。
“老人家可是见过?”乾木木往前走了几步,人群中自觉的让出一条小道,老人点点头,满头的银发微微浮动。
“说起来,也是大半年前的事情了,还是去年冬天刚过,天气还有些凉的时候,小老儿一个不小心夜里染了风寒,姑娘知道的,我们这些人生病是最要不得的,糊涂的烧了半夜,深夜的时候来了一个白衫老乞,头发有些花白,佝偻着身子,右手臂上……似乎有一个伤疤,记得有些不真切了,当时他身上带了草药,若不是他,小老儿怕是活不到现在了,不知道姑娘找的是不是这个人?”听着眼前老人的形容,乾木木很肯定的点了点头,形象和老乞的完全符合,最主要他随身都是带着草药的,经常会从身上不经意间摸出点什么东西出来,乾木木一直都觉得老乞根本不是乞丐,他像是一个富有人家出来游历的人,可能偏偏喜欢扮成乞丐。
只是大半年前,正是自己见他最后一次的时间,没想到那个时候他真的到过琳琅镇,消失了大半年的人,究竟去了哪里?难道这次走的太远了,赶不回来看望自己?之前少则两个月,多则半年总是会看望自己一次的,有时候带着自己赶路游历,都会花上十天半个月的时间,乾木木将手中的碎银给了老人,转身走出了破庙。
乾木木并没有去其他的地方,她能想到去找老乞的地方,就只有破庙和琳琅山了,但是他们是从琳琅山下来的,而且就算要去找,现在也要到晌午了,总要吃过午饭再出发。
回到客栈的时候,冥若凡和钟离落依然没有回来,又或者他们在钟离落的房间,乾木木关了门窗躺在床上,手指滑过脸颊,摸了摸自己脸上的轮廓,她究竟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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