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并没有在赵寡妇脸上留下太多的痕迹,哪怕衣着朴实、素面朝天,你仍能感觉到她的风华依旧、她的风姿绰约。
挡在她面前的赵静,想要刻意拉开自家母亲与肖胜间的距离。此时,弯身把散落在地上零钱一张张拾起的肖胜,起身之后面带笑容的喊了声:“赵姨……”
之前,肖胜一直都不明白眼前这个只比自己大十多岁的女人,为何会对自己如此敌视。直至有人在背后戳他的脊梁骨,说出‘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时候,他才后知后觉。
此时此刻,赵寡妇望向自己的警惕眼神,着实让肖胜苦笑连连。可在他喊出‘赵姨’之后,赵寡妇皮笑肉不笑的回答道:“你可别这样叫我,都把喊老了。我喊你父母可都是‘叔、姨’。小静,以后你也得改口。你得叫狗胜叔……”
听到这话的肖胜忍俊不住的笑出了口。也确实,老来得子的肖家二老从年龄上亦要比赵寡妇大上近二十岁。按照她生小静的年龄来计算,可不就是一辈人吗?
外姓在陈寨没有什么辈分之分。也不知道从哪算起!之前两家交集时,赵寡妇会喊肖母一声老嫂子。可自打赵静与肖胜走近了、苗头不对了之后,立刻就改口了。
现在想想,应该就是为了从伦理道德方面扼杀肖胜的歹念吧?可她难道不知晓,现在都流行‘干爹’‘干闺女’吗?
当然,这话肖胜可不敢当着‘赵姐’的面说出口。被她拎着菜刀满村追赶的样子,绝对不咋滴……
“妈……”有点犯急的赵静,打断了自家母亲的胡言乱语。
而本就不是什么善茬的赵寡妇,直接冷声打断道:“妈什么妈,回来也不回家,直奔这里了是吧?再过六个月你就要高考了,复习的怎么样?我看你性子都被带野了。”
说这话时,赵寡妇意味深长的看了肖胜一眼。后者颇为尴尬的挠着自己寸发!而此时,把手伸进袄兜里的赵寡妇,像是在摸索着什么。
别说肖胜,就连赵静都害怕自家母亲掏出一把菜刀出来。一脸恐慌的按住了赵寡妇掏内兜的右臂。
“你干什么?还怕我剁了他啊?”说这话时,同样掏出一叠钱的赵寡妇,把钱递向了身子往后咧的肖胜。相较于赵静给予的零钱,赵寡妇拿出来的都是百元大钞,不过有点老旧罢了。
肖胜目测了下,差不多该有三五千块。这对于目前还外债累累的肖家来讲,已经是笔不菲的巨资了。
就在肖胜发愣之际,‘啧’了一声的赵寡妇绕过赵静,凑到了肖胜身旁。硬生生把钱塞到肖胜手中,颇为‘仗义’的说道:“别为了那所谓的自尊心,耽误了老人看病。”
说完这话,赵寡妇把赵静所给予的那一叠零钱夺了回来。然后塞回给了自家闺女!望着手中那一张张百元大钞,抬起头的肖胜,轻声道:“赵姨……”
“嗯?”
“赵姐,我爸的医疗费真的凑够了。你这……”
“那就留着应急吧!城里不比咱家里,出门都得花钱。还有,这段时间你就待在城里别回来了。自己几斤几两不知道啊?冲什么大头鬼……”说完这话的赵寡妇拉着赵静就沿着乡道往自家赶去。
知道她后面一番话,想要表达什么的肖胜脸上露出了感激的笑容。与一步数回头的赵静几次对视,摆了摆手的肖胜,示意她‘别倔,赶紧回去’。
这期间,赵寡妇也回过一次头。肖胜恭谨的向她鞠了个躬!没有任何表示的她,扭头扭的异常‘决裂’,但握着手中百元大钞的肖胜知晓,赵寡妇表面上的‘泼辣’是刻意伪装出来的。
她是在保护自己,也是在保护她唯一的希望——赵静。
望着那两道渐行渐远的身影,转过身的肖胜推着自己的自行车,往自家农院走去。说不出的伤感侵袭着肖胜的情绪。
正是因为自己的不够出色,才让身边人如此战战兢兢。经历了这件事之后,肖胜从未像现在这般想要变强。
望着那破旧且斑驳的院门,在打开门锁的一刹那,突然对自己承诺一番的肖胜,一字一句的自言自语道:“死都不会走。这些年,你们欠我的‘连本带利’都要还清。”
下了这个决定的肖胜推开了院门,回到屋内的他有条不紊的为二老整理着所需的衣物。
……
哪怕已经看不到身后的狗胜哥,仍旧几步一回头的赵静,手里紧攥着那叠原本送给肖胜的零钱。
走在小妮子前面的赵寡妇还在那里喋喋不休着。不断加重语气的她,一而再的提醒着赵静,少跟肖胜接触。
打小便深知自家母亲不易的赵静,沉默不语的跟在她身后。看似文静的背后,则是那颗亦比自家母亲更加倔强的心。
“我跟你说话你听到没有?还有六个月就要高考了,这对你很关键。等你真正走出了这穷乡僻野之后,你会见到……”
停下脚步的赵寡妇,干脆拦着赵静说教起来。身着厚袄的赵静把头低了下去,也不接腔、也不反驳,只是偶尔把散落下来的青丝拨到耳后。
直至麦田对面的乡道里,传来了一阵闷重的发动机声时,赵静才下意识抬起头。当她看到为首的陈秃子领着十多号人,驾驶着农用拖拉机朝着肖家方向驶去时,赵静的表情显得异常紧张起来。
“艹他奶奶的,今天我陈秃子不弄死那小子,以后就不用在陈寨混了。他家就在前面,马里戈壁开快一点……”
站在拖斗上,盯着猪头脸的陈秃子,挥舞着手中钢管,吆五喝六的嘶吼着。
“妈,他们是不是去找狗胜哥?”一脸紧张的赵静,立刻转身询问道。而此时,死死拉住自家傻闺女的赵寡妇,满脸寒意的瞪向她。
知道村口发生什么事的赵寡妇,在看到陈秃子时便已经知晓了他们的去向。本就是在夹缝中求生存的她,真的不愿掺合至其中。更何况她们还都是一介女流!
“妈,你松开。我要去找狗胜哥……”边说这话,寻常文静的赵静努力的从自家母亲拉扯中挣扎着。
“你去做什么?你能做什么?”
“我总不能看着狗胜哥被他们打吧?”望着自家闺女那紧张、认真的样子,恍如回到从前的赵寡妇,稍愣在了那里数秒。
“妈……”
“给他打电话提醒他赶紧跑……”
听到这话的赵静,近乎是夺过自家母亲的手机。望着闺女那娴熟的拨打肖胜的电话号码时,这位十里八乡出了名泼辣的女人脸色变得阴沉起来。
“狗胜哥,你快跑!陈秃子带人去找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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