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一航弯着腰,双手扶着膝盖,大口大口的喘息。
他面前,和他一样姿势的是许浩。
气不打一处来,他搞了个偷袭。
直起身,一脚踹过去。
许浩冷不防,往前一个趔趄,差点摔个狗吃屎。
幸好,他身手不错。
“靠!”
怒。
许浩回身瞪着莫一航,要把他生吞活剥的样子,“你找死!”
眯起眼睛,许浩冷冷的笑。
莫一航也笑,回头看了眼,那些警察到底被他们甩掉了。
甩甩头发上的汗珠,他觉得这样跑一跑,出一身的汗,有些痛快。
酒意消散,奇迹的是,心却清明了些。
很多之前没有想通的,这瞬间,似乎有了开始慢慢通畅的迹象。
眯起眼睛,他看着许浩。
许浩拧眉也在看着他,“你看什么?”
“没什么。”
呼出一口气,许浩偏头,“走了,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他说完,迈步往前走。
莫一航没跟着,在他走出去很远距离的时候,忽然叫他:“许浩。”
许浩站定,没回头,静静听着莫一航要和自己说什么。
“你今晚,到底为什么要出来?”
“……”
“为什么?”
“不为什么。”说着,许浩回头看着莫一航,邪邪一笑:“你就当我突然想喝酒了,成吗?”
莫一航张张嘴,心里想说的,终究没有说出来。
有些事,有些话,宁愿烂在肚子里。
他们都不是小孩子了。
以前,以前也回不去了。
就好像,他恨莫家,会恨一辈子。
“以后,以后我不会再叫你出来。今天,今天是个意外。”莫一航低声说,也不知道许浩隔着这么远,能不能听到。
事实上,他听到了。
一怔,许浩笑:“那敢情好。记住,咱们还是不见面比较合适。你以后不惹事,咱们就没什么机会再见。我烦你,你烦我,何必呢。”
闻言,莫一航咬牙,冷笑道:“就是。”
许浩耸耸肩,背对着莫一航挥挥手,潇洒的走掉了。
他真的走掉了,头也不回。
莫一航看着他的背影一直消失在视线中,轻轻的自嘲。
然后,转身往相反方向走去。
……
肖家。
颜雪站在客厅的窗户前,一会儿叹息,一会儿蹙眉。
肖苍山从二楼书房出来,看见她,微微一怔。
身体陷入一个温热的怀抱,颜雪侧过脸,被肖苍山吻了吻唇。
他顺着她的视线看去,终于知道她在看什么了。
“多久了?”
颜雪轻声说:“几个小时了。”
肖苍山吻她的发顶,说:“要不,我出去叫她进来吧?”
他说着,放开颜雪作势真的要去。
颜雪“哎?”了一声,急忙伸手拉住他的手腕,“你干什么去?”
“叫她进来啊。”
“别,别去。”
“嗯?”肖苍山轻笑,“真的?”
颜雪又往外看了眼,“嗯,别去了。她想好了,会自己进来的。”
看了眼时间,肖苍山说:“已经9点多了,颜湫哥大概都要睡了吧。”
他话音落下,只见颜雪突然指着外面,“听画进来了!”
尹听画站在客厅里,表情是尴尬。
能不尴尬吗?
说来看人。
可是这个时间,看人也未免太晚了些。
幸好,肖苍山面带微笑,而颜雪从来不叫人失望,很热情的握着她手,“我哥肯定还没睡,你快上去吧。”
肖苍山见自己的小妻子如此热情洋溢的把大舅子出卖,不禁失笑,上前搂住颜雪肩膀。
颜雪侧目看了眼丈夫,见他对自己轻轻一笑。
她一怔之下,放开尹听画的手。
肖苍山说:“上去吧。”
尹听画点点头,低着头往楼梯走。
站在客房门前,她抬起手想要敲门,又放下。
再抬起,再放下,如此重复。
好不容易下定了决定,又一次抬起手,正待敲门,门却从里面自己开了。
甜甜惊讶的张大嘴巴,高兴的叫了声:“舅妈!”
尹听画一怔,随即看清房间里,因为小公主一声舅妈而投来的灼烫视线。
手被甜甜握住,尹听画回过神,蹲下身抱了抱小公主胖乎乎的腰身。
小公主天真无邪,童言童语,“舅妈,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
尹听画顿时囧了。
是啊。
这么晚了。
不过小公主有肖苍山这么良好的基因,下一秒又机智的自问自答:“哦,舅妈你来看舅舅的吧。”
尹听画脸上微红,小公主已经牵着她手往房间里走去。
一直被小公主带到床前,她始终不敢去看他。
颜湫坐在床上,手边是童话书。
大概在她来之前,他在给小公主讲故事。
甜甜大大的眼睛滴溜溜一转,笑着松开尹听画的手,小肉爪子拍了拍自己的嘴巴,像模像样的打了个哈欠,“舅舅,我去睡了。”
颜湫本在看尹听画,听到甜甜小公主的话,一笑道:“去睡吧,晚安。”
甜甜点头,又对尹听画说,“舅妈,我去睡觉了。”
尹听画挤出一抹笑,温柔的弯身亲亲她的额头,“晚安。”
门合上,一室寂静。
颜湫舔了下唇,站起身,“坐吧。”
尹听画想,坐在床上太过暧昧,视线落在一边的单人沙发上,她走过去坐下。
颜湫叹息一声,挪到另一侧床边坐下,这样离她近一点。
两人无话,就这样安静的待着。
良久,尹听画终于开口:“那个,你没事吧?”
颜湫温声说:“我没事。”
“哦。”
“你,”张嘴,颜湫又把话咽了回去。
尹听画不知道他本来要说什么,抬起头看着他,她说:“这次的事因为我,对不起。”
跟莫一航道歉,跟他道歉。
她这些日子,做的最多的事就是道歉。
嘲讽勾起嘴角,突然,手上一暖。
一怔,她看着面前跟自己靠的极近的男人。
他身上清冽好闻的气息瞬间将她包裹。
他什么时候过来的?
他,他为什么抓着她的手?
想要挣脱开,可是他却加大了力道。
尹听画眉头簇了,低声说:“你放开我。”
“你不需要跟我道歉。”颜湫的声音听上去,比她更加自嘲。
尹听画不说话。
“该道歉的是我。”
“跟你有什么关系?”尹听画对上他沉沉的眸,“是我跟一航的事,连累了你。”
“也是我跟你的事。”
颜湫这样说。
总觉得,他哪里不一样了。
很不一样。
又有一种感觉,他好像,好像要说什么,要做什么。
而他要说要做的,很有可能是她期盼已久的。
可能吗?
真的可能吗?
咬了唇,她却在这一刻生了退缩的心思。
她抢先,在他要开口之前抢先说话。
那话,说的可算是没头没脑了。
“我想离开。”
“什么?”
颜湫听了,握着她手的力道徒然大了,“什么意思?”
尹听画手上一疼,又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既然已经说了,就只能继续了。
“我想离开一阵子。”她轻轻笑着,“最近有点累。小叶子在江南,她说那里很美,我想去看看。公司不太忙,爷爷身体也还好。我想,嗯,出去看看。”
良久,颜湫放开她的手。
尹听画本一阵失落,他的手又落在她肩上,捏住。
她抬起脸,撞上他深邃的眸底。
“是我让你累了吧。我一直让你很累。对不起,听画。”
“没,跟你没关系。”她心生烦躁,“我就是想出去走走。”
“嗯,也好。出去走走也好。”他收回手,声音听上去没有起伏,淡淡的,“准备什么时候走?”
本来就是有个想法,这时候,倒真的不得不赶紧了。
尹听画说:“明天。”
“这么急?”颜湫蹙眉,“太急了点吧。不需要收拾准备什么吗?”
“背上个包就行了,也不需要准备什么。”
“听画。”
“很晚了。”打断他的话,尹听画往门口方向走了几步,“你早点休息吧,我先回去了。”
她走到门口,手刚握住门把手,另一只手臂被他握住。
“听画,还有一句话。”
“哦,你说。”
“我等你回来。”
*
直到从肖家出来,坐上自己的车,尹听画还处在怔愣中。
无数次回想,无数次不解。
颜湫那句等她回来到底什么意思?
到底暗示着什么?
她回来以后,他们会怎么样吗?
尹老爷子听她说完和莫一航分手的事以后,长久的沉默。
尹听画心里七上八下,生怕爷爷不高兴,但奇怪的是,居然没有。
爷爷只是紧紧握着她的手,说,之前逼她太紧是因为希望她赶快找到幸福,以后,不会了,只要她高兴就好。
尹听画心里酸酸的,趴在爷爷膝盖上默默掉眼泪。
尹老爷子摸着她的头发,又说:“你出去走走也好,把自己这根线绷得太紧,早晚有一天要断掉。”
“爷爷,您要不要和我一起去?小叶子说那里很美,生活节奏也很慢。”
“你们年轻人在一起,我可不给你们添乱。”
“哪有,爷爷你才不会呢。”
尹老爷子捏捏尹听画的鼻尖,宠溺慈爱的看着她,“丫头,好好放松心情,好好整理,等你回来,你就知道怎么做了。不管你怎么做,不管你选择谁,爷爷都支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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