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言顾默白》第314章

    夜静如水，病房里雪白的光晕给房间里增添了一抹平和而静谧的色彩。
    舒言半侧着身子，后背和后腰都靠在一只软垫上，半支手臂平放着，胳膊肘处有些沉甸甸的，较硬的发质蹭在肌肤上，有些扎人。
    舒言保持着这个姿势也有好一会儿了，这么一动不动，腰都有些酸了。
    只是她依然一动不动地，低着头时，手指指腹小心翼翼地落在他的眉间，在隆起的眉头处轻轻地揉着。
    他睡着了！
    就这么枕在她的手臂上面睡着了！
    尽管眉宇间时紧时松，人也睡得不安稳，但感受到他那绵长而平静的呼吸频率，胸口微微起伏，舒言就生怕自己一个轻微的动作会将他吵醒。
    他很疲惫，这么近距离地仔细看就会发现他的眼眶有些发青，下眼袋有些青肿之色，脸色也比较黯淡，尤其是他那原本光洁的下颚，冒出来的胡须在肌肤上形成了一团密密麻麻的黑，整个人看起来都憔悴极了。
    舒言的食指指腹轻轻落在他的眉心，不缓不急地轻揉着，他皱眉的时候唇线也会随即紧紧地抿成一条线，像是在睡梦中都在思考着一些忧心的事情。
    舒言怎么揉都揉不散他眉心的褶皱，便俯下身用自己的脸轻轻靠在他的脸颊上，那般亲密地靠着，肌肤想贴，她想起了今天甄暖阳在写字板上奋笔疾书的最后一句话。
    你的男人你都不心疼，谁来心疼？
    舒言一想到这句话，心里就内疚不已，他们是夫妻，不是单独的个体，她习惯了遇到风浪有他的肩膀可靠，无数次的彷徨无助时他会揽她入怀告诉她‘别怕，有我在’，是她习惯了他给自己遮风避雨，他在她身边就是无所不能，只是没想到有这么一天，自己也会成为他的浮木，当他听到她开口说第一句话，这个无所不能的男人居然会全身发抖着将她紧紧地抱着，胸腔的起伏就像是在经历着一场惊心动魄之旅，他毫不设防地将自己的情绪都释放而出。
    只因他，真的害怕！
    顾默白是被一阵电话铃声吵醒的，睁开眼睛的时候看着侧卧头贴在他胸口的女人正睁大着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他，才想起自己居然刚才睡着了，他伸手把手机拿过来，看着舒言表情有些难受，他急忙撑起身子坐起来，才发现自己居然一直压在她的胳膊上面睡着，手臂上都有一块红色的痕迹了，他急忙伸手给她揉揉，并皱着眉头嘴巴动了动。
    傻瓜，怎么都不叫醒我？
    他是怎么睡着的？只感觉自己困得难受，很想很想睡一觉！
    舒言见他不急着接电话而是替她揉手，赶紧把落在chuang上的手机捡起来递给他，示意他快接电话。
    电话时顾雅阳打过来的，舒言虽然听不见，但是看着顾默白接电话时的表情，脸色有些沉，眉心还蹙了蹙，不由得有些担心起来。
    是出什么事情了吗？
    今天甄暖阳离开之后，林雪静守着她的时候就用书写字的方式告诉了她，说顾佐铭被劫持的那辆车在出城的高速路上从悬崖边翻了下去，两人双双毙命，听到这个消息的舒言也很震惊，是没想过会有这么严重的事态发生。
    林雪静还告诉了她，顾佐铭的出殡日子就在明天上午，现在时间快晚上八点了，顾雅阳来电话或许就是因为家里的事情。
    顾佐铭明天就出殡，但顾默白今天还在医院陪着她，即便是她对顾佐铭至始至终都没有什么好感，但是于情于理，作为顾家长孙的顾默白都应该回家的！虽然那天在医院，听到顾佐铭近似发疯地说顾默白不是他顾家的人，而林雪静今天也告诉了她，说顾默白跟贺家……
    这中间牵扯的真相恐怕只有当事人最清楚，舒言不想考虑那么多，正如她那天在医院听到那句话的时候她心中所想的一样，他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他顾默白是她舒言的丈夫！
    舒言看着靠在窗边接电话的男人，在他转身正要表达什么的时候，舒言已经从chuang上下来了，“我跟你回顾家！”
    就跟暖洋洋说的一样，她只是暂时听不见，回想被苏扬捆绑着炸/弹的那一刻，只是暂时失聪而不是被炸得尸骨无存，她还活着就很好了！
    握着手机的顾默白看着舒言，听见她这么肯定的话语，先是一怔，半响之后唇角动了动。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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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家，灯火通明，黑色的奔驰车缓缓进入花园道路时，前方路灯下的路一直延伸至顾家庄园的别墅楼外，花园旁边的停车处停放了不少的车辆，见到顾默白的这辆车进来了，也有人从客厅大门那边出来迎接。
    “哥！”顾雅阳一身素衣，手臂上佩戴着一条黑纱，站在车门口，看到舒言也一起来了，先是有有些惊讶，但很快转到副驾驶座位那边替舒言拉开了车门，他没有开口说话，只是目光在对上舒言的眼睛时脸上浮起一个浅浅的笑容来，表示欢迎她的到来。
    顾家，这是舒言第二次来，第一次来的时候都没有待多久，因为顾佐铭不喜欢她，她也做不出那种明明别人就不喜欢自己还要努力去迎合别人的事情来，只是想不到，这一次来是给他送行的！
    人生无常，当惜今下，这句话还真是形容得贴切！
    舒言在大厅里还见到了张晨初和朗润，看样子是过来帮着张罗的，只不过现在好像没有什么事情可做了，正坐在那边喝咖啡，看到顾默白和舒言进来了，张晨初先是愣了一下，便伸手招了招，示意舒言也过去坐一坐。
    晚上守灵，这几人也没什么其他活动，茶几上就摆了几副扑克牌，看样子是刚玩过了一轮，顾默白询问舒言的意见，问她要不要过去坐一坐，舒言也不累，这两天睡得昏昏沉沉，因为精神和心情都不好，睡的时间太多，她现在是完全没有了睡意，顾默白看她点头，心里也微微松了一口气，他是怕她会因为听力问题而拒绝跟其他人坐在一起，之前朗润就提醒过他，让他要特别注意舒言的心态，因为人的那种自卑心态是会在不经意间滋生出来，慢慢地扩大，最后是走不出那个死循环。
    虽然舒言已经好了很多，从今天开口跟他说话起，就明显能感觉到她是在努力地调节自己的心态，他也积极配合着，只不过还是会小心翼翼，因为他怕敏感的她会受到伤害。
    顾默白牵着舒言的手走过大厅摆设灵堂的地方，灵堂中央摆放着顾佐铭的黑白照片，周边堆满了白色的花环，舒言的目光落在了那张黑白照片上，照片上的老人慈眉善目，跟现实生活里的他有着很大的区别，或许在面对她的时候才会有那种强硬又排斥的情绪吧，舒言记得那天顾默白在描述他爷爷的时候，讲到了他教顾默白练毛笔字的那一段，其实曾经，他应该也是很爱很爱这个孙子的！
    站在他的灵位前，舒言好像明白了！
    因为他曾倾尽心力地爱过这个孩子，后来在得知真相时才会痛得如此深刻，痛得如此万劫不复！
    舒言感觉到握住自己手的手心有些发紧，她抬眸看着顾默白的侧脸，顾默白的脸色一直很平静，只是眸光显得黯淡无光。
    顾默白牵着她入座，顾家的佣人也为舒言端来了一杯温牛奶，端牛奶过来的佣人在放托盘的时候手不由得振了一下，舒言看到她在蹲下身子移杯子的时候抬脸看了一眼，跟舒言目光相对时，手不由得抖了一下，牛奶杯子一不小心就被打翻，牛奶便被倒在了茶几上，张晨初一把将扑克牌全挪到了一边，有些不明所以地看着手忙脚乱并且站起来不停道歉说‘对不起’的佣人。
    舒言是听不见，但是看那佣人慌里慌张的样子，擦干净了茶几时苍白的脸上虚汗还直冒，等到她退下去之后，舒言才拉了一下顾默白的手，轻声开口，“你们家平时很苛刻？”
    不过是不小心打翻了一杯牛奶而已，她的反应也太大了一些，怎么脸色都白了？
    顾默白轻轻摇头，表示家里一直很随和，这个佣人也是莫妈带来的，莫妈当时去半山别墅照顾舒言的时候，顾家这边就是她在打理着，都是几十年的老佣人了，平时家里都是和和气气，即便是有什么事情没做好，他们也不会为难她的。
    她今天这样的表现也让他很意外。
    此时的厨房里，背靠着墙壁的佣人端着托盘的双手还在抖得不停，托盘里的玻璃杯子的底部撞击着托盘发出一阵声响来，从走进这个门她全身都感觉虚脱了一般，脑海里瞬间晃过另外一个情景。
    四个月前她在为老爷送茶的时候刚走出门，想着好像忘记了把茶几上的另外一只杯子收回去，她再次走回来走到门边听见室内是老爷子正在打电话的声音，她站在门口准备等老爷打完电话之后便进去取杯子。
    当时的门时虚掩着的，她站在门口耐心等待，却不想听到了这样的话。
    “把孩子给我打掉，这个女人的孩子不能留着！莫妈，你知道后果的严重性！”
    直到她得到了大少夫人流产的消息，这句话就像一个梦魇，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她有时候做梦都会被惊吓醒来，端着托盘的手还在抖着，她虚脱着顺着门背坐在了地上，伸手捂着自己的脸，低声喃喃，“莫妈，你死的时候句句都说着‘对不起’，你是对不起大少爷，那是一条命啊！”
    她低噎的哭声还没有来得及停止，背后就传来一个凉冰冰的声音，“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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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舒言被顾默白拉上了楼，因为他强烈要求舒言要多休息，不管舒言怎么解释自己现在睡不着觉，但是顾默白都执意带她上楼，进了一个房间，舒言才发现这是顾默白的卧室，她上次进来过，但都是匆匆一瞥，卧室的装修很简洁，就跟风尚嘉年华公寓里的装修风格差不多，唯独不同的是，嘉年华那边多了很多她的东西，一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比如彩色的沙发抱枕，带着一点女儿气的红色毯子，又或是墙壁上面的多彩民族风挂画，跟那边相比，那边的屋子是他们两人的融合，而这屋子里尽是他的气息了。
    “我说了我不累的！”舒言看着顾默白给她翻出了一套男士睡衣，看样子是要敦促她去洗漱一下然后乖乖睡觉，她撅着嘴巴，抵不过他眼神里的坚持，从他手里接过睡衣，把睡裤扔给了他，不满地嘀咕，“你的衣服那么长，我都能当裙子穿了，还要裤子干嘛？”
    顾默白听见她的嘀咕声有些哭笑不得，他会带她上来是因为朗润提醒他，要让她好好休息休息，下面有人守着就行了，犯不着所有人都堆在那边无所事事，明天早上才是重点，那种说什么为表‘孝心’熬更守夜的观念在他们看来毫无意义，人都死了，表个P的孝心！做给别人看？累不累？
    顾默白间舒言进了洗浴间，他正准备找本书看一看，因为他怕舒言害怕，所以他得守着，门外响起了一阵紧促的敲门声，他起身去开门，看到了站在门口满脸沉郁的朗润。
    朗润手里还端着一杯牛奶，他把牛奶递给顾默白，并朝房间里看了一眼，没有见到舒言才低低开口，“找你有点事，你先出来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