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言顾默白》第131章

    除夕夜间的风雪在后半夜开始越来越大,而所谓的年味儿在公路边被夜风给完全吹散了,相对于万家灯火的温暖,公路边停放着的奥迪轿车内,显得有些孤寂冷清。
    抽烟的男人在再次伸手掏烟时发现烟盒里面的最后一支早已被抽完了。
    手指间触及到的空荡让他忍不住地伸手将那只空掉的烟盒一把抛向了车窗外,带着一丝发自内心的狠戾。
    我不再需要你了!
    沈南浔,我不再需要你了!
    他把烟灰缸里的烟头拿起来捏在手指间,捏成了一点点的碎末,目光紧紧地盯着前面的方向。
    Sugar,你会需要我的,很快!
    **********
    如果我不同意,你会怎么做?
    如果我不同意——
    如果我不同意——
    在睡梦中被惊醒的舒言睁开了眼睛,眼睛睁得大大的,眼瞳就像失去了焦距一般看着头顶的灯。
    梦里的那道声音久久地在她脑海里盘旋,让她一时间有种错觉,昨晚上发生的事情不是真的,是她在做梦?
    眼睛里的光慢慢地汇聚归位,窗外是闪动着的礼花,爆竹的声音阵阵,这声音足足响了一个晚上,嘉禾不同于D市市区,市区里面禁止私自燃放烟花爆竹,但在这里,因为有着浓厚的风俗底蕴,守岁放烟花,凌晨每家每户都会放,就看时间的先后问题而已,就因为时间不统一,所以一晚上都是断断续续时远时近的爆竹轰然声。
    舒言从床上坐起来,第一反应是去看自己的床边,没有见到异常便朝门口看去,见没锁依然反锁不由得心里重重呼出一口气来。
    神经归位时她才听到了轻微的声响,应该是隔壁房间里的打麻将的声音。
    舒言忍不住地蹙眉,发现自己的双手冰凉,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昨晚上的空调没有开,而她睡觉又不安分,双手掀开了被子露在了外面,凉了一晚上,难怪做梦的时候都觉得双手冰凉刺骨。
    舒言活动了一下双手,用手揉着自己的手腕,从床上坐起来,揉手时无意间摸到自己的手腕,疼痛感来得麻木而迟缓,她倒吸一口气低头看了一眼,才觉察到自己的手腕有些发青,可见沈南浔当时捏着的力道有多用力。
    她从床上下来,打开空调,想要使屋子温暖起来还需要时间,她穿着拖鞋走到了窗口,凝着窗外天空上炸开的礼花,思绪飘出了好远。
    又是一年!
    昨晚上是守岁,家里来的人也不少,爷爷是小区里的长辈人物了,逢年过节来串门的人很多,奶奶则忙着招呼客人,而她在一边也帮不了什么忙,一大帮子的人坐在客厅里看春晚,她被拉在沙发上一起看,不过后来她始终没熬到凌晨零点,原因倒不是因为她体能熬不过去,而是不知道是经谁提起了顾默白,哄笑中提到了刚才在小区路口看见他们两人抱在一起。
    舒言知道他们并无恶意,这个小区邻里关系都很融洽,谁家的红白喜事大家都会积极帮忙,也没有哪家子有什么说不得的秘密,所以,一经提起,大家都来了兴致,拉着她问东问西,言语中满是关心,还有来迟了的人往二楼上专门开辟的麻将室里去,倒不是为了打麻将,目的是去看人!
    是的,顾默白在她家打了一晚上的麻将!
    舒言站在窗口,伸出手紧紧地捂住自己的脸,昨晚上她在从他车里离开之后不到十分钟,几乎是她前脚刚落,他便跟了进来,她惊得目瞪口呆,但屋子里的人却像等了他很久了一样,隔壁家的叔伯下楼拉着他就往二楼走,说是等他等了好久了,这麻将都空了两圈了,赶紧的上!
    舒言后来才知道,自己被沈南浔拉走之后错过了什么!他之前就进了她的家门,而且还和左邻右舍打了两圈麻将。
    前一秒她还在跟这个男人信誓旦旦地说着如果他不答应离婚,她就向法院起诉离婚,后一秒她刚进家门,他就堂而皇之地跟了进来,手里还提着一瓶奶奶需要的止咳糖浆。
    恐怕舒言再强悍的心理也被这样意想不到的场景给震得支离破碎,昨晚上她每进那个麻将室一次,就忍不住地想捡起那桌子上的麻将往他脸上扔过去,但他抬脸时接过了她盘子里所有人都说酸的橘子瓣儿放进嘴里,还温和谦谦地说着甜!
    舒言是一晚上都没睡好,确切的说现在还只是凌晨四点多,谈不上一晚上。
    她扭着脖子难受得吐出一口气息,走到门口打开门时听见隔壁的麻将机再一次响起,心里一咯噔,这些人还真的玩通宵了?她忍不住地朝那门口走了过去,也没打算敲门,却听见门锁响了一声,门开了,屋子里漂浮着淡淡的烟味儿,她忍不住地一蹙眉,便听见屋子里有人喊了起来,“言言,你再不来,你男朋友都输光了!”
    舒言嘴角一抖,目光情不自禁地朝顾默白坐的那个座位看过去,见他正闲适地靠坐在椅子上,抬脸看向了她,唇角微勾时眼神里闪过一丝无奈,在舒言没开口之前耸了一下肩膀,“言言,我真的快输光了!”
    “大初一的就输,可是不太吉利的哦!”坐在一边的叔伯笑了笑,指了指顾默白旁边的位置,“来,言言,来坐这里,说不定你一来,他运气就好了呢,小时候我家那口子就说了,言言有旺夫相呢,快快,快点来坐,不然待会默白真输光了,你得掏钱了啊!”
    舒言被叔伯那一句‘旺夫相’给说得脸色有些不太自然,瞥了顾默白一眼,顾默白慵懒地靠在椅背上,褪了外衣的他仅穿着打底衬衣套上了一件薄薄的V字领毛衣,整个人的表现就像是在自己家里一样的舒适,他抬眸看她,眉头微微一蹙,眼底闪过一抹无奈的光。
    机麻洗牌的速度很快,舒言本想以下楼拿点吃的为由退出房间,但在接受到他那无奈求助的目光时,脚生生地停了下来,走过去站在那边,低声说道:“我给你打两圈!”
    围坐的三位叔伯都笑了起来,“对了啊,好久没跟言言打过牌了,来两圈!”
    顾默白站了起来,些许是坐得时间有些长了,他站起来低声吸了口气,扭动了一下僵硬的脖子,舒言坐过去时头也没回,只低声说了一句,“赢了算我的,输了算你的!”
    顾默白表情微怔,随即笑了起来,低声应到:“好!”
    耳畔飘过来的声音暖暖的,让舒言忍不住地偏了一下脸,急忙把心思转到了麻将上,避免了自己脸红心跳的尴尬。
    顾默白起来时出去了一趟,回来时舒言已经打了一圈,手气不错,赢了一小笔,等顾默白进来时,屋子里的人便开始打趣地笑了,“看看,看看,我就说言言有旺夫相吧,自己手气就好呢!”
    舒言砌牌的时候忍不住地抖嘴角,身边有人坐下来,顾默白就坐在她身边,感觉到身边多了一个他,她愣了一下都砌反了一张牌。
    “默白,我说嘛,言言打一圈就给你小嬴了一笔,是不是有旺夫相?这就说明了,你小子,这辈子有福气拉!”
    “伯伯!”舒言不由得瞪圆了眼睛,能不能别在这个话题上绕来绕去的?什么旺夫相?
    身边的顾默白看着舒言那皱紧的了小脸,笑了笑,认可地点来点头,“伯伯说得对,有了言言,我确实有福气了!”
    舒言摸了一张牌,听着耳边的笑谈声,险些没拿稳,急忙转脸瞪了顾默白一眼,看牌就看牌,说什么呢?
    顾默白被她那瞪眼的俏皮动作看得心里一暖,这小妮子恐怕还不知道她瞪眼的时候其实哪里会让人感到凶狠?倒是那双水灵的大眼睛一瞪圆,凶气锐减一大半,俏皮而娇嗔的意味更甚。
    舒言的手气确实不错,再加上她有很强的算牌能力,自她一上桌便没再输过,有一局大杀四方,惊得三位叔伯眼睛珠子都快掉下来了,最后还是舒言故意放水,在保住了顾默白一半的老本之后,剩下的一半都输了出去。
    舒言也没再牌桌上待多久,而是下楼去帮着爷爷准备早点,爷爷奶奶每天起来的挺早,睡的晚起得早几乎是所有老年人的习惯,在厨房时,爷爷兴致勃/勃地谈起了昨晚上的牌局,他也打过几局,左邻右舍好不容易聚在一起,打麻将已经成了逢年过节交流感情的友好途径,平日里家里冷清,一到过年便热闹了起来,所以舒言虽然心里不太赞同他们在家里打通宵的麻将,但看着爷爷奶奶那热情好客的喜悦表情,觉得或许这样的除夕守岁方式也挺不错的!
    不到半个小时,楼梯间便响起了一阵脚步声,下来的人在厨房门口看着冉爷爷,笑着道谢离开,冉爷爷送他们出去,回来时看着正在厨房里煮汤圆的舒言,赶紧舀了一小碗催着她送上去。
    舒言蹙眉,冉爷爷拉着她低声说道:“昨晚上幸亏有默白挡着,不然我这把老骨头哪里能有时间休息?你三叔二叔还有伯伯是出了名的牌瘾大,一坐上牌桌是不会轻易下桌子的,好在有默白挡住了!你赶紧送上去,让他吃了睡一觉,他昨晚上连饭都没吃两口,这天都快亮了,待会又有人上门来拜年,再不休息就没时间休息了!”
    啊?
    舒言端着手里被爷爷塞过来的那只碗,昨晚上顾默白一进门确实就是被二叔伯伯拉上楼了,她倒不知道原来他饭都没吃几口,难怪她后来送上去的那么酸的橘子他都吃得津津有味的!
    舒言在爷爷的催促下端着那一小碗的汤圆上了楼,走到客房门口,客房的门没有关,她小心翼翼地走过去,瞥见那坐在沙发上的男人正闭着眼睛,想来是一个晚上盯着麻将牌不放,眼睛都酸了吧!
    她缓步走过去,将那一小碗的汤圆悄声放在了一边的茶几上,正要转身离开手被他伸手轻轻握住,她手震了一下,目光失措地看着他,见他睁开眼,眼睛里的血丝清晰可见,脸上的表情也颇为疲惫,搭在她手腕上的软下来时,嘶哑的声音响了起来,“多久不曾熬夜,真是累坏了!”
    若不是刚才在楼下听了爷爷的那一席话,舒言一定会直接顶他一句活该!
    但此时舒言却说不出口,只是将自己的手收了回来,指着茶几上那碗汤圆,“吃吧,热的!”舒言说完便迈开步子往外走。
    “你做的吗?”身后响起了顾默白端碗的声音,他饶有兴致地端起那只小碗,用小勺子舀起一只白圆滚滚的汤圆来。
    舒言头也没回,丢给他一句,“不是!”说完顺手将门一关,要是知道这汤圆是专门给他煮的,她才不做。
    顾默白凝着小勺子里那只汤圆,低头咬了一小口,一向不喜欢吃甜食的他觉得,其实有时候甜的东西吃下去心情真的会好一些。
    他垂眸含笑,一口口地吃着,不到几分钟,卧室的门再次被舒言推开。
    “你放在我桌子上的钱是什么意思?”
    顾默白刚吃完一只汤圆,抬脸时一脸无害地看着她,“你不是说赢了算你的,输了算我的吗?”
    舒言挑眉,瞪眼,“你赢了吗,我离开时算的好好的刚好输了一半!”
    顾默白又舀起一只汤圆咬了一小口,点头,“嗯,后来赢回来了!”
    啊?
    舒言一脸的震惊,这家伙不是手气差到极点了吗?她下来煮汤圆也不过才十几分钟,他能一下子赢那么多?
    似乎是看出了她脸上的疑惑表情,顾默白轻笑起来,“你坐过之后确实手气好了,二叔伯说的还挺有道理的!”
    舒言对上他那意味深长的眼神,磨起了牙,顿时有种上当受骗的感觉,这家伙哪里会是手气不好,他故意的,他就是故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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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年初一实在是个开年来的第一个好天气,昨晚上的雪下得小,地上只铺了薄薄的一层,舒言终究是没有时间补睡眠,一大早便要迎接那些上门来讨糖果年糕的小家伙们,昨晚上那尴尬的情形给舒言上了一课,她早已提前将自己的包包里面能塞的都塞上了糖果,而且她喜欢站在门背后一听到有碎小的步子一窝蜂地跑过来,她便从门背后探出脑袋,将手里摆放着各种糖果年糕的盘子变戏法地摆在大家的面前,又在一阵哄抢中给年龄最小的小家伙塞满满满的一包。
    这种游戏,舒言玩得不亦乐乎,等到上午十点多,讨要糖果的小家伙们心满意足地散场,舒言这才收起了果盘,无意间瞥见二楼的窗户是开着的,她纳闷是不是自己不小心打开了,这么冷,一开窗晚上房间里冻死了,她退后几步抬头往上看,便看到窗口那道修长的身影,也不知道他在那边站了多久了,舒言一抬头他便低头看她,对上目光时,他唇角一勾,眼睛里都缀着星光点点的笑容。
    那般儒雅而温软的笑容看得舒言整个人都愣了一下,低着头,心里一阵莫名其妙地乱跳,近似逃也般地大步走进了客厅。
    年味儿在嘉禾城附近的小地方是比较浓郁的,至少比大城市里要浓得多了,就如今天初一,这边没有初一走亲访友的习俗,一般是从初二开始,初一正好是一号,缝一四七十就赶集的习惯一直都存在,在如今的大城市里,这样的赶集市场就是一个最火热而朴实的生活缩影。
    此时站在街这头的舒言放眼望去,挤得满满的全是人头,还有过往的车辆嘈杂的鸣笛声,电瓶车,自行车,总之那场面何止一个‘乱’字,舒言是后悔死了过来了,最要命的时,身后的人探过身子来,淡笑着询问,“怎么不走了?”
    走?怎么走?两条腿走行不行?
    舒言转脸看着坐在后车座上弯着腿都依然显长的男人,一时间觉得怄气得要发飙了,她不过是去给爷爷买一条新鲜的鱼,其实平时骑个电瓶车很快就能到的,但是今天,矮小的电动车后面还载着个大男人,顾默白坐上去的那一刻,她都在为自己的爱玛小电动车小心脏都抖了三下,真怕他一坐下去车身就立马散架了,还怕的就是电量不堪重负,到了中途没电不得不靠体力给骑回去,这可不比自行车那么轻便啊,骑回去还是件体力活!
    “下来走过去!”舒言当机立断,顾默白这才下了车,人高马大的他坐在这么矮的车上本来就挺吸引人的目光的,一下车高大的身影在人群里也是鹤立鸡群,尤为扎眼,舒言把车停到一个停车的地方,锁好车松出了一口气。
    “你是在这里等,还是——”
    “跟你一起!”顾默白说着站在她面前,“走吧!”
    舒言这才转身往农贸市场那边走,爷爷奶奶最喜欢来这里购物,用他们的话来说便宜是其次,最主要是能上街遇见不少的老朋友,他们喜欢的就是这种氛围。
    走出好一段路之后,舒言觉得答应顾默白带他来是个错误的决定,因为——
    “言言,带男朋友出来逛街啊?”
    “哟,默白,陪言言逛街啊!”
    “……”
    舒言人还没有挤进农贸市场就有了要往回走的冲动,顾默白比她淡定,对着打招呼的人一一点头微笑,在经历了一番问候之后,舒言脸色不见好,看着身后跟着的男人就忍不住地说道:“你不忙吗?”
    她其实是想说,你什么时候走?
    今年过年实在是个让她意想不到的新年,昨晚上她在跟林雪静打电话时,说顾默白也在,林雪静‘啊’了一声久久没有回应,过了好久才尖叫起来,“都见家长了啊!”
    身后的顾默白伸手拉了她一把,避开了驶过来的电动车,低笑着说道:“有人跟我说,好的老板都是最清闲的!”
    舒言讶然,原话还是她说的!
    “那你——”舒言正要想说其他的,顾默白已经看向了那边,指着那边低声问道:“言言,那是什么?”
    舒言的思绪被他突然的话打断,顺着他所指向的方向,瞥见那个小摊上围上了不少的人,男女老少都有,围在中间的老爷子正在麻利地挥动着长筷子时不时地在那口小锅里面搅一下,她看着那边不由得笑了起来,“那是炸豆腐,这边的一道地道小吃!要不要尝尝?”
    舒言在说出这句话之后觉察自己好像是据昨天晚上之后第一次跟他说这么长的句子,而她本身的意思是她自己也想吃,倒不是为了他而问的。
    舒言正在心里懊恼自己的反常,手却被他牵住,避开了人群朝那边大步走了过去。
    舒言觉得,长这么大来这个小摊上吃炸豆腐的次数多得她都记不得了,依然是一个小方桌,两条长凳子,炸豆腐的依然是那位老爷爷,装豆腐干的桶依然是白色的,小锅摆放在一辆小三轮车上,他用手从桶里捡起一叠叠的豆腐方块,数一片就往锅里扔一片儿,一块钱十片,丢进油锅里炸一下捞起来沥干油,放进套有塑料小袋子的小碗里,再配上自制的酸辣甜面酱,吃客便有牙签挑着一块块的吃。
    “过来坐!”舒言还在看着老爷爷那熟练的操作,好像数十年都没变过一样,她正看得出神,那边已经坐过去的顾默白拉着她就坐了过去。
    舒言觉得他往这个小摊子上一坐已经引起不少人的目光,顾默白一看就不是经常会来这种地方吃东西的人,舒言坐在他身边也顺带被人看了一遍又一遍,而身边的顾默白却表现极为自然,拿起牙签递给她,还准备了面纸。
    舒言见他正打量着那瓶手工自制的甜面酱,此时炸豆腐被端了上来,他把酱撒上去,用牙签挑起一块递到舒言嘴边,舒言急忙转开脸,低下去自己用牙签动手挑起一块放进嘴里,听见耳边的轻笑声,她用牙签恶狠狠地连戳了两下碗里的豆腐。
    她以为他只是好奇玩玩而已,在她看着他吃下两块之后,不由得愣了一下,“你吃得习惯?”
    舒言记得林雪静第一次来的时候也好奇着要吃这个东西,不过只吃了一口就不再吃了,说味道怪怪的,吃不习惯。
    她倒好奇顾默白怎么就吃得津津有味的。
    顾默白手里把玩着一根牙签,垂眸时眼神有些飘忽,笑着说道,“味道还是这个样子!”他说完也没再接着说下去,目光一转时便缀上了那惯有的笑容,“在国外可吃不到这种东西!”
    这句话舒言倒是挺赞同的,确实,她在国外三年最想念的地道小吃真的是熬了三年回国了才吃到的,想想那种在异乡吃着不合口味的汉堡和萨拉,那三年的日子过得是连做梦都在想着家乡的菜肴小吃。
    “我见你挺会做菜的!”舒言低头吃着,情不自禁便说出了自己一直都想问的话,其实,顾默白真的是她遇到过的很奇怪的男人。
    不过有了爷爷的先例,会煮饭的男人其实也算不上稀奇,只是以他的身份,每日都自己做饭,她想不明白。
    “习惯了!”顾默白笑了笑,“是实在受不了那些快餐的味道,索性便自己做了!我第一次做饭的时候险些炸/掉了厨房!”他说着眼睛里的目光好似想起了什么,眼神里饱含着一抹深深的追忆,不过这目光很快便消逝过去,沉进了眸光深处。
    埋着头的舒言愣了一下,抬脸看着面带笑容的顾默白,“什么时候?”
    顾默白似乎没料到她会这么问,眼睛转了转,“二十二岁!”
    舒言听了半响之后才低声说道,“你挺幸福的!”说着她颇为自豪地莞尔一笑,“我比你早了十几年,我五岁的时候就自己煮东西吃了!”在见到顾默白那略微惊讶的目光时,她无所谓地笑了笑,“只不过那个时候个子矮了些,得垫着小凳子才能勉强爬上灶台,好在,我第一次没像你那样炸了厨房,只不过是被开水烫了手背而已!”
    舒言不会说,那个时候,家里乱得一团糟,争吵的父母,不尽职的保姆,种种的现实原因迫使年纪仅有五岁的她受不了肚子的饥饿不得不自己弄饭吃,舒童娅是个十指不沾春水的女人,自舒言懂事起,就没见舒童娅做过一顿饭,而父亲冉启东更是没进过厨房,他们家的厨房就是形同虚设,一个摆设而已。
    那天晚上她饿得醒过来,晚上吃了几个保姆留下的小面包,为了图省事,保姆经常是晚上不会做饭,反正家里的男女主人都是很晚才会回来,回来时小舒言已经睡着了,所以能省一顿也是省了麻烦,但那一晚舒童娅和冉启东都没回来,她饿醒了,爬起来到处翻东西找吃的,最后翻来翻去除了几个小面包便是一些需要煮的面食,她饿得受不了自己学着电视上所演示的煮面过程,端着凳子爬上了灶台,只不过那一晚的回忆让她终身难忘,她一不小心开水泼下来的时候她用手去挡,烫了手背,她是忍着疼打开门敲响了邻居家的门。
    五岁!那一年她只有五岁!
    低着头用牙签戳着豆腐的舒言眼睛里被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雾,不经意间想到了小时候难忘的过往,心里便是忍不住地难受,脑海里还回想着那天晚上,小小的女孩哭着敲响邻居家门求救的情形。
    忘不掉,忘不掉!
    身侧的顾默白久久地凝着她,她说的很轻松,只是被开水烫了手,但他从她的眼睛看到的是一晃而过的压抑和伤感,他放下手里的牙签,伸手将她那只放在膝盖上的手拿了过来,在舒言惊讶时,他拉过她的手仔细地看了看,目光凝着她的手背看了好久,抬眸时轻声问道,“那个时候,很疼吧?”
    舒言来不及掩饰自己那雾气充盈的眼神,脸上的表情闪过一丝错愕,被他握住手,有那一瞬间在她眼眶里转个不停的泪水差一点点就滚了出来,她目光躲闪着不跟他对视,缩回手掏出钱包往桌子上一放,“老板,结账吧!”
    她怎么会突然跟他说起了这些?舒言吸了吸鼻子,将压抑在内心深处的异常情绪给压制了回去,付了钱离开小摊位时,听见顾默白的手机响了起来,她站在一边等着他接完电话,通话内容很短暂,她看着他的眉头皱了一下,目光不由得朝她这边看了一眼,然后低声说了句什么,挂上电话时大步走了过来,“言言,回D市一趟吧,你妈妈现在需要你!”
    舒言目光一滞,心里一紧,她,她怎么了?
    从街上急匆匆赶回家的舒言跟爷爷奶奶说了一下情况,她的手机在昨天晚上被沈南浔一把扔出好远摔坏了,所以舒童娅才没有打通她的电话,爷爷奶奶也知道舒童娅再婚嫁进了秦家,至于在秦家到底过得怎么样,他们从不过问。
    等舒言急匆匆地收拾了一下下楼时,顾默白已经将车开了出来,他昨晚上过来是坐得地铁,只不过因为想要方便,所以让人提前在这边准备了一辆车而已。
    两人坐车前往地铁站,高速路依然没有解封,坐地铁回去是最方便也是最快速的,一坐上地铁,舒言就忍不住地想着会不会是秦叔叔的病情有了异常?那晚上舒童娅打电话过来的时候,她正好听见护士让舒童娅去拿药的话。
    旁边的顾默白挂了电话,迎上她那期待的目光,安慰道:“言言,没事的!”
    舒言摇摇头,“你跟我说说具体情况,我妈那人性子很倔强,她即便是打碎牙齿也会自己往肚子吞,不会在外人面前表现出软弱的一面,她从来没有在我面前提起过秦叔叔的病,我想知道秦叔叔的病情是不是再次复发,严重吗?现在怎么样了?”
    舒言一紧张都变得语无伦次起来了,顾默白看着她那微变的脸色,目光有些迟疑地出声:“我已经具体询问过了,他现在正在抢救室!还没有脱离危险!”
    舒言心里顿时被揪得紧紧的,低声喃喃,“秦叔叔那么爱她,不会丢下她不管的!”舒言突然转脸看向了车窗外,面色有些焦急地伸手拍了一下车窗,“还有多久,还有多久才能到D市?”
    “言言!”身侧的顾默白一把拉住她将她抱紧,“还有一个半小时才能抵达D市,已经是最快了!”
    舒言苍白的小脸上滚出一串泪水来,“我,我怕,我怕我来不及,我怕我——”
    “言言!”顾默白抱着她,一只大手捧着她的小脸,安慰出声,“别害怕,有我在,你别怕!”似乎在每一次面对这样的事情时,她的脆弱都会情不自禁地流露出来,就如上一次奶奶突然住院,那一路她的神经都绷得紧紧的,倔强的她在站在病房门外时终于忍不住地嚎啕大哭,在面对父母问题上,她就像个别扭的孩子,从不会在他们面前表现有多在乎,在其实心里比谁都在乎!
    顾默白在上地铁的时候就联系了关阳,一下地铁,关阳早一开着车在站门口等着了,舒言看着驱车而来的关阳,心里有些过意不去,大过年初一就这么麻烦人家,上车时她轻声说着,“真是抱歉,麻烦你了!”
    舒言的小举动让关阳愣了一下,关阳看了一眼顾大少,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夫人,你就别客气了,我也不忙!”
    舒言知道他说的也是客套话,哪有过年不忙的?身边坐着的顾默白看着她那歉疚的表情,凑过来低声说道:“关阳的父母亲戚都在国外,他确实不忙!”
    舒言没料到他会为她解释,听着他这么说,她心里的歉疚也轻了不少,只是顾默白靠得太近了些,让她有些不自在,便往旁边靠了靠。
    见她移得远了一些,顾默白那双黝黑的双眸闪了闪,慢慢地靠坐了回去。
    去医院的路程并不远,只因为春节期间很多路段都在实行交通管制,大年初一的车也比较多,在他们赶到医院时已经是半个小时之后了。
    舒言一下车就要往楼上跑,被顾默白一把拉住胳膊,沉眉说道:“你慢一些,你并不知道他在哪个手术室,跟着我,我带你去!”
    “你知道?”舒言此时是心乱如麻,她也没想过其他,就想着下车就往楼上跑,至于要怎么找舒童娅,她都忘记了自己的手机已经坏了不能联系了。
    “跟我来!”顾默白下车,对关阳低声说了句什么话,便拉着舒言往住院楼那边走。
    ICU门外,秦羽非正站在门口焦急着来回踱步,他不知道是在跟谁打电话,语气有些冲,最后一句,“来不来随你!”说完便把电话恶狠狠地挂断了,转过身来时看着朝这边急匆匆走过来的舒言,面色稍微舒缓了一些,迎了上去。
    “言言,你来了!”秦羽非说着看了一眼跟在舒言身后的顾默白,朝着他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
    “秦叔叔怎么样了?我妈妈呢?”舒言环顾四周都没看到舒童娅的身影,不由得心里开始着急。
    秦羽非面露担忧之色,“爸爸还在ICU里重点观察,娅姨熬不住晕倒了,现在休息室休息!”
    舒言心里绷得紧紧的,“带我去看看她!”
    休息室,舒言一进来便看到躺在床上昏睡的舒童娅,她的脸色有些苍白,能看出浓浓的倦色,舒言走过去站在床边,看着她时不时会在睡梦里蹙紧的眉头,每蹙一下她的心就跟着抽疼一下。
    “娅姨这段时间一直在医院里照顾爸爸,这段时间她真的很辛苦!”秦羽非走进来,轻声说着。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里压抑已久的不平,舒言在看着此时躺在病床上的舒童娅这副模样时内心的愤然被激活,她转身看着秦羽非,“你们秦家人呢?你们秦家没人了吗?”
    舒童娅外表是如何的风光她是知道,但是她又处在什么样的水深火热舒言比谁都清楚,那个阮欣就不是省油的灯,还有秦家那一帮子所谓亲戚,那晚上聚餐时她就看清楚那些人的那些嘴脸,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医院就他们两个人?
    秦羽非面色一怔,脸上露出一抹无奈的窘迫,“言言,他们——”
    舒言看着秦羽非那欲言又止的表情,眉头直皱,她是早看出来了秦羽非性子的懦弱,不然一个阮欣也不会在家里如此猖/獗,她见秦羽非说不下去了,便转身暗吸一口气,转过身才发现床上的舒童娅已经苏醒了过来,正睁着眼睛看着她,凝视了好久,她那苍白的脸上才露出一抹心疼的笑容来。
    “我的女儿,你是在心疼我吗?”
    舒童娅的声音有些嘶哑,说着这句话时凝着舒言的脸,眼睛里闪动着莹润的光泽。
    舒言的眼睛一红,别开脸故作镇定地咬着牙大声说道:“路是你自己选的,谁要来心疼你?”她说着,身体却因为情绪的波动而开始颤抖起来,转身捂着脸就跑出了病房,留在病床上的舒童娅,霎时间泪流满面!
    女儿啊,你怎么跟我一样,一样的刀子嘴豆腐心,一样的面冷心软!
    ****
    奔出房间的舒言背靠着门口的墙壁,瞥见顾默白正站在门口,她急忙低着头把自己红胀得发疼的双眼给藏起来,心里却忍不住地难受想哭,为什么每次她最狼狈的时候,都会被他看见,她的所有窘迫和软弱在他面前都暴/露无遗。
    舒言移开步子想暂时离开一会儿,见顾默白走过来挡在她面前,她正要伸手推她一把便听见走廊上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还有人争吵的声音。
    “阮欣,你给站住,听到没有!”是秦羽非压抑的声音。
    “让她帮一下忙又怎么了?现在谁还能帮秦家?秦羽非你给我松开!”阮欣的尖叫声在走廊上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也包括了舒言和顾默白。
    “阮欣,你给住嘴,你——”
    阮欣尖叫着朝这边奔来,一把推开秦羽非,见到舒言时大叫出声,“舒言,你不是嫁给顾默白了吗?你帮帮秦家吧,秦家快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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