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云舟》第23章 安成

    冉安成本来在和那些小鬟们打招呼。听得云舟问他，便说道，“今早刚回来。走时记得你说在学《白纻舞》，不知道学的怎么样了？”
    他跟云舟说话，语气随和，看起来很是熟络。
    “刚学完全部，不过尚在练习当中。”云舟说着便冲在一旁的明月说，“明月，安成哥哥回来了，你也不跟他说句话吗？”
    明月只顾着和小猫玩，一副懒得搭理的模样。
    安成只能无奈地看了她一眼。“我还有事要找行首大人，等回来后再找你们。”跟云舟道完别，就急匆匆的走了。
    看着冉安成走远的身影，云舟不禁轻轻叹了一口气。她走到还在专心致志和小猫玩耍的明月跟前，不禁有点埋怨，“安成哥哥刚从洛阳回来，你也不理他吗？”
    明月却不以为意，“回来就回来罢，非得我去问他安好吗？”说着，便嘟着嘴，抱起在地上的小猫。
    “他到底如何得罪你了，你对他总是态度如此？”云舟有些不解。
    “不晓得，只是不愿意多和他说话。”明月抱着小猫，用脸蹭了一下，然后便对着云舟说，“姐姐不回去吗？猫猫估计都饿了，一直在叫。”
    云舟无奈，只能和她一起往回走。
    冉安成是梦瑶姑姑收留的孤儿，在清乐楼也已经有五年。云舟还记得初见他时的情形。那时刚好是过完新年不久，下着雪的天，银虹姑姑正好要采买一些东西，云舟和明月吵着跟她，结果那天幸得梦瑶姑姑的准许，同意了她们一起。云舟和明月还小，看见什么都稀奇，银虹姑姑的小鬟拉着她们两人，走起路来也慢。银虹姑姑前边走着，突然被迎面而来的两个小男孩撞倒，等云舟她们赶上前去时，银虹姑姑还坐在雪地上，没有回过神来。
    小鬟搀起她，为她拍打着身上的雪。问她有没有事。银虹姑姑周身看了一遍，突然失声道，“我的包袱。”那包袱里不仅有今天采办东西的银两，更有一封要托商队送往北境的书信。如果遗失了，可如何是好。
    银虹姑姑和小鬟焦急万分，可刚才也没看清那俩孩子的容貌。再说了，最近城中这样的小孩似乎很多，即使知道，又如何找寻。云舟和明月亦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能眼巴巴地看着着急的银虹姑姑。
    “你们是不是找这个？”突然有人问她们。声音明显地还带有稚气。
    大家抬头看时，却是一个年可十四五岁的少年，手里拿着包袱。身后跟着的两个孩子，可不就是刚才行动鬼祟、撞了人之后趁机拿走包袱的那两个孩子。他们两个似乎比拿包袱的男孩子要小一些。三个人都是衣衫破烂，在这雪天里看着都觉得可怜。
    银虹姑姑缓过神来，说道，“是我们的包袱。”
    那少年扔过来包袱，“看一下少什么没有？”
    小鬟却有些按捺不住，走过来冲着那两孩子举起了手掌，“小小年纪就学人家偷东西吗？”她一掌未打下去，却被那少年用力抓住了手腕。“你……”小鬟又气又恼，想挣扎开，但是别看那男孩子身材瘦弱，手劲却是不小。挣扎半天，竟然不能挣脱。
    银虹姑姑呵斥道，“没少什么东西，咱们走吧，世道如此，你怪罪他们有什么用。”
    那男孩松开手，“既然没少，那我们走了。”一边转身要走，一边对着那两个小孩子训斥，“你们以后别偷女人和小孩的东西，要偷也只管偷有钱的商人还有那些当官的。”
    他神情显得比年龄要成熟很多，说话间语气里有着不容置疑的坚定。那两个小孩连连答应。但是最小的那个忍不住小声的说了一句，“可是咱们都已经两天没有吃东西了。我都饿……
    “那也不能偷。”那男孩打断了他的话。
    银虹听得他们的话，拿出一点碎银子，快走两步到他们跟前，塞到那少年的手中，“这可够你们生活几日，若以后实在没有着落，可来清乐楼找我，我是那里的银虹姑姑。”
    那少年有点疑惑地的看着银虹。
    “你还来我的包袱，我只是觉得应该谢谢你一下。”银虹不忍说出自己的怜悯，那会让着孤傲的少年心中受伤。即使沦落到最底层，人内心的骄傲和自尊，却反而越发的强烈。这就是从世族家庭突然到风月场的人生所给她的启示。
    那少年正想推辞间，突听得一个稚嫩的声音说道，“哥哥，这个给你罢，你的手都流血了。”
    原来是明月，不知道怎么地拿着自己暖手套，正要递给少年。
    少年低头一看，可不是，被冻伤的手指，此刻正往外流着血。猛地看上去，脏兮兮、黑乎乎的手上，那鲜红的热血显得更加触目惊心。
    明月一双眼睛因为雪的亮光稍微眯一下下，雪白的小手被风吹着有点发红。头上缀着白色兔毛边的风帽上也落了薄薄一层雪。她一身粉色锦缎冬装，衬着微红的小脸，粉雕玉逐一般的可爱。
    少年瑟缩着伸手，接过那兔毛暖手套，却将银两塞到银虹手中，便风一般地撒腿跑远了。拉后的两个小孩吃力地跟上前去。
    那以后差不多两三个月，有一日那少年来到清乐楼，要求银虹姑姑留下他。带是跟着他来的，只有一个小孩，而另一个，据说已经死了。只是云舟一直没过问过、也一直不知道，那个孩子如何死的。
    许是天冷加上饥饿罢。云舟这样想。但是冉安成那冷峻的深情，让她隐隐觉得，可能还有别的原因。
    自此以后，冉安成作为护院随从留在清乐楼。那后来得知唤作小顺的孩子，也一直跟着他。
    进得清竹轩，明月将小猫放下来，就忙着给它找吃的。
    “姐姐，给它起个什么名字好？”她边给小猫喂找来的剩鱼，边问云舟。
    “你起什么名字，它也只不过是只猫，为什么要给它起个像人的名字，还不如直接叫它猫猫呢。”云舟说着，也拿手指逗小猫玩。
    “那好啊，听姐姐的。猫猫，猫猫……”明月便边逗猫猫，边开心的笑起来。
    看着一脸纯真笑容的明月，云舟不禁说道，“你对一只猫都如此关心。安成哥哥和咱们认识五年，对你一直不错，你怎么现在说不理他就不理他了呢？”
    明月停止了笑容。僵在那里。似乎在想什么不愿意回想的回忆。过了好一会儿，才转脸看着云舟，说道，“我说了，你不能告诉任何人。”
    云舟点头。
    明月一字一句，慢慢说道，“我亲眼看见他差点杀死了一个人。”
    云舟坐着的身子一歪，差点惊讶的倒掉。
    “是的，他差点杀死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