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十三夜玲珑》第332章 婵娟之外

    夜玲珑虽不是什么过目不忘的天才，但到底是个聪明伶俐的姑娘。
    事情一旦给了她线索，小院里这点障眼的门道，自然不在她话下。不过是一个下午的时间，夜玲珑已经画好了小路的地图。甚至将自己走过的，去荷塘小屋方向的路线，也画出了一半。另一半因为实在是记不住，便只好空着了。
    不过，那荷塘小屋的位置却是定下了的，就在自己这小屋的西北方向。她本还担忧，没有办法再去那小荷塘，眼下看看地图，心中却是放下了。虽然还有一部分路程没有忆起，但是，按着凡事都到倒着来的路数，想来再找到那荷塘小屋，却也不是什么难事。
    第二日，秀儿和夜玲珑奇怪地说，那婆婆今日竟然没有来。继而又担心道：“也不知道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呢……”
    “秀儿，你担心那婆婆么？”夜玲珑坐在矮榻上，一边品着她送来的香茶，一边问道。
    秀儿点点头：“担心啊，来这里后，一直都是受那位婆婆照顾。天天都是如此，眼下她没有如往常这般过来，也不知会不会出什么事情呢！”秀儿柳眉轻蹙，一脸焦急，继而又安慰道，“可惜也不知道她住在哪里，不然，是该去看看，顺道谢谢她的。”
    “若是真能去她那里，你又待怎么谢她？”夜玲珑托着腮，语气极淡，仿佛这只是随口一问的事儿，半点做不得真的。
    秀儿叹了口气，道：“唉……若是能去看她，我自然就多做一些糕点了。”
    “那你就去做吧！”夜玲珑从榻上起身，对着秀儿笑得眉眼弯弯，“多做些糕点，看看咱有没有缘分找着那位婆婆的屋子。若是找不着，那糕点都是归我。若是找着了，那就请她吃糕点，顺道问问她为什么今日没来。”
    那婆婆为什么今日没来，夜玲珑自然是清楚的。大抵不过是昨日被自己惹到了，现在都还没有泻火呢！如今自己虽然画了地图，也有把握走回那荷塘木屋边上，但是，这么前去，若是和昨日一样吃了闭门羹，那岂不是可惜？！
    眼下，秀儿既然有这份心，那自是再好不过的事情。
    “姑娘！你是说真的么？”秀儿惊叫起来，“你能找到婆婆住的地方？！”
    夜玲珑挑眉：“我何时骗过你？你快去吧，不过，我话先说前头，寻路这个事情，也不是一定的——我没有十足把握。是以，糕点且不要做太多，万一找不到，我就算晚饭不吃，也吃不了那许多。若是真能寻着，第二次多送些也是可以的。”那些对着她说出口的话，还真的是没有什么假话的呢。
    “姑娘说的极是！”秀儿点点头，“那我这就去了！”
    “去吧！”夜玲珑抬手挥了挥，“我也先好好想想我们的路线。”
    “姑娘，这处地方我们之前好像已经经过了啊……”秀儿跟在夜玲珑的身后，一脸的疑惑。
    “你不用管那个，那假山只是和之前的长得一模一样而已。”夜玲珑淡淡道，“这都是为了欺骗眼睛和感官的假象。你只要跟着我走就好了！别的一概不要管！”夜玲珑笃定的模样霸气十足。秀儿见她这般有把握，自然心中也是安定，再不胡思乱想，只顾埋头跟着她。
    秀儿虽然比夜玲珑长了一岁，但是，心理上却是半点都不如她，两人间已然形成了依赖叶玲珑的模式。这等时刻，只要夜玲珑坚定，她心中便无半点担忧。
    夜玲珑依着昨日临时画出的路线图，轻松走完了前半段路。然而，这后半段，却是走的艰难重重，绕了好大的圈子，却还是那月亮门处。夜玲珑的额上已经微微冒汗，但秀儿却是一脸淡定的模样，看向夜玲珑的眼神里，带着崇拜。
    “玲珑姑娘，你可真是厉害呢！！换了是我的话，经过第三个这样的门，我定然就以为是迷了路途了。根本不可能走到这第七个来……嘿！造这院子的还真是厉害啊！都说世上不可能有两块一样的石头，他这儿竟这般多！”秀儿笑道。
    夜玲珑额角留下了一滴汗，讪笑道：“秀儿，呵呵……这次是真的迷路啦，你看，这墙上，还有我之前插上的狗尾巴草呢……”
    “啊？！”秀儿随着夜玲珑手指着的方向看去，果真看见了那在半人高的墙缝处，插了一枝迎风摇曳的狗尾巴草，“石头可以一样，这新摘下的狗尾巴草却是不能处处都有的呢……”
    “是啊……”夜玲珑嘴角抽搐，这秀儿是有多信任自己，才会现在才发现这个问题啊……自己可真是惭愧。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秀儿无奈道，“原路返回？”
    “原路返回未免可惜了。”夜玲珑皱眉道，“我昨日里悟出，这里的路径都是些利用人的心理弱点建的。我不懂建筑学，不知道原理为何，只是有窗就不走门，欲往左便向右，欲往前，便后退。咱们那个小院儿便是这么走出来的……”
    “那还是继续找？”秀儿挠挠头，“姑娘你若是不懂什么建筑的话，那秀儿就更不懂了，什么前前后后的，我也绕不清，总之，姑娘拿主意便是。”
    夜玲珑一阵汗颜，硬着头皮道：“那……好吧，我们刚刚都是遇到路先走左边的，那现在我们就换一个方向走。”她知道一直往一个方向肯定是不对的，但总好过没有头绪地乱走……
    “也好！”秀儿点头道，“正的不行，就咱们反着来！我也曾听说过五行八卦什么的，都是正的不行反的行……”
    “你也听说过奇门五行？”夜玲珑微微惊讶，在古代，奇门五行这种东西，不是除了世外高人知道，就只有帝王之家能涉猎么？怎么她一个小村里的村姑，也知道这等事情？
    “那戏文里不是都这么说的么？”秀儿茫然地眨眨眼，表情淳朴地不能更淳朴……
    夜玲珑嘴角抽搐：“虽不是做不得真，但定然不是和事实一模一样的……”若是戏文里那些谋略兵法，都是真的，那岂不是伶人都能颠社稷了？！不过……这一点倒是提醒了夜玲珑。这八卦都是有正有反的。既然不能一直都保持一个方向，那何不试试先正后反呢？
    蜚蠊吟风最喜欢玩儿的就是虚虚实实的东西，虚则实之，实则虚之，变化无穷。只是，这路究竟哪里虚哪里实呢？
    “玲珑姑娘，你怎么不走了？”秀儿看夜玲珑站在那儿，一副神游的样子，不由疑惑道。
    “等等，我想想……”夜玲珑皱着眉头摆摆手。
    秀儿见状，便安静了下来，也不说话，只是在一边等着夜玲珑。
    过了一会儿，夜玲珑忽然长叹了一声道：“罢啦~！实践才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如今我又不会什么奇门五行之术，想再多也是空想，不如再试试！秀儿，你跟在我身后吧。”夜玲珑吩咐道。虽然一路来都没有发现机关暗器之类的东西，但前路不好说，是以，夜玲珑还是让秀儿跟在她的身后。
    “好！！”秀儿应声。她倒也不多想，只是照做。两人俨然已经是主仆的模样。
    夜玲珑带着秀儿再度前行，她是按着记忆中去那荷塘小屋的路线，以八正八反的路线走的。也就是说，记忆中该往左的方向，她先来走左边，八个路口之后，觉得该走右边的，就反着来。如此循环。而——这个园林里，什么都不缺，最多的就是小路了。
    可是，这种凭空瞎猜的事情，又哪里做的了真？！更何况，依据的还是最容易出错的记忆。这等不靠谱的方式，能和昨天那样找到那座荷塘小屋才怪！也难为秀儿竟然真的能信她了。
    却说夜玲珑和秀儿两人，足足走了八八六十四个路口，直走到日头西斜，也没有柳暗花明见荷塘……
    “姑娘，原来竟这么远的嘛？”秀儿这会儿，心里头多少也有些疑惑了，“你昨日可是午时未到便回来的。”
    “呵呵……昨日大概是抄了小路了。”完全不想承认真的走错了啊……
    “嗯……那我们晚上岂不是要歇在婆婆那儿？”秀儿柳眉轻蹙，“希望她不要嫌弃才好呢……”
    “呵呵……一定不会的。”一定会的！绝对！夜玲珑口是心非着。她自己也不知道怎么了，就是感觉很不好意思。秀儿这么相信自己，可自己却一败涂地，所以……所以才会完全不想要承认错误啊！
    “嗯，玲珑姑娘，我们家有吧！前面好像就能出林子了。或者婆婆的家就在林子外呢！”秀儿看看夜玲珑脸上尴尬的神色，便开始安慰她。
    夜玲珑扯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秀儿，我错啦……”
    “姑娘不要这么说，其实也挺好玩的，要是我自己的话，就连咱们那个小院儿都走不出来呢！要无聊死了。”秀儿笑道，“只是，这糕点都被我们俩路上吃掉了，若真是见着了婆婆，反而不好说了。”秀儿已经知道，应该是见不到婆婆的了……
    夜玲珑仿佛看见了自己的形象瞬间在秀儿的眼中崩塌的样子：“秀儿姐姐……”
    “没关系的！我们先出了这片林子吧！”秀儿在这个时候，终于有了些姐姐的模样，“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凑合一晚的地方。”
    “嗯！”
    遂两人携手，朝这银杏林外走去。
    然而，一出林子，两人就被眼前的景色惊呆了。
    出现在她们俩面前的，是一片被“点燃”的芦苇海——被夕阳点燃！
    芦苇海上，泛着橙黄泛红的暖光，随着风摇曳，真的是如海一般地开阔又震撼！夜玲珑也曾在西岳见过成片的芦苇，但是，却没有如这边这么多！这里的芦苇，是一直连到天尽头的那般浩瀚啊！
    “好美啊……”夜玲珑感叹……
    而秀儿大概是第一次见见着这样的景象，已经是惊得说不出话来了。只是张大了嘴巴，做个最为贴切的“目瞪口呆”状。
    忽然，夜玲珑眼角的余光看见，这芦苇海边上的一株柳树边，有一个坟丘。
    夜玲珑凝眉，这等景色美妙的地方，会是谁的坟丘立在此处呢？也该是个有故事的人吧？还只是单纯地爱极了这里的景致……夜玲珑的心头，涌起一阵难以言说的情绪。
    夜玲珑不受控制般朝那个方向走去，就连秀儿在后面叫她也没有听见。
    走到近处，夜玲珑才看清，那碑上什么都没有，没有逝者的名字，没有生平，更没有立碑人的名字，上面只写了四个字——婵娟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