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健柳月儿》第314章 歪打正着

    假如自己已经处在混乱的历史轨道中，那就要找一个开车的司机，让他告诉你路在何方。
    司马健不知道自己这刻为何会想到这句话，但看着眼前的贾诩，他便觉得自己这句话实在太有水平了。不错，贾诩对于董卓的解析，完全让司马健找到了一种难以言述的安全感。试想，当你茫然无措的时候，总有人犹如灯塔照亮你前方的道路，即便有坑，他也能帮你躲过去，那该是怎样的一种幸运？
    并且，这种老司机越多，翻车的概率就越低。难怪后世有句话十分经典：二十一世纪最重要的是什么？人才！
    可就在司马健心潮起伏，规划着将以后的精力朝着坑蒙拐骗老司机方面大力度倾斜的时候，贾诩却放下了饭碗，向司马健问了一句：“大人，您已然挑动了韩遂最不可逾越的底线，难道还没有应对之策吗？”
    看着贾诩一脸凝重的表情，司马健的小心肝儿忽然就剧烈跳动起来，语气颤抖的说道：“贾大哥，您可不要跟我开玩笑啊，我这个胆子很小，经不起您这样吓的……”
    “大人还是收起这令在下难堪的称呼吧！”贾诩这时语音低沉苍凉，在满营熊熊篝火
    衬托下，竟仿佛蕴涵着那么一股子逼人的杀气：“大人难道真心不知，韩遂下一步要做什么？”
    司马健再度摇摇头，这时候的他已确信，自己的确犯下了一个错误。并且，似乎还是一个很严重的错误。在他看来，目前的形势，一切都向着有利的方向发展着：马腾没有叛乱，耿鄙没有出去送死，自己甚至提前让皇甫嵩带着大军赶来了凉州，而皇甫嵩也做出了很稳妥的战略。甚至，十万羌胡大军，司马健都收服了三分之一。这样的大背景下，还能有什么坏事儿发生？
    之所以会向贾诩询问这些，司马健无非想未雨绸缪、或者如何更快更好地平定韩遂这次叛乱。可现在看贾诩一副山雨欲来的架势，他显然不是在危言耸听。
    “大人，你只是看到了如今凉州的局势，却从未想过凉州为何会至此。韩遂不过凉州一大户而已，难道当真乃天纵之才，运用滔天手段便将羌胡大军收拢为羽翼，祸乱一方？”
    这一句话，就仿佛一只手，忽然打开了司马健混沌大脑中的一扇门。让隐藏在门后的真相渐渐被剥离开来，可毕竟尚未到水落石出的时候，司马健虽然感觉自己看到了什么，却又觉一片模糊。唯有那心惊肉跳的感觉，让他难以自持。
    就在这个时候，耳边贾诩的声音依然继续，继续为司马健推开那扇大门：“韩遂之崛起，不过时势造枭雄而已。枭者，噬主饲身也。韩遂利用羌胡成就自己的野心如是，对于生养的汉人，亦然如此。他之所以能够在这等乱世汹涌的时机崛起，无非只因汉羌仇怨到了不可化解的地步，他才可趁势而起！”
    “你的意思，是我在散关的所作所为，正好缓解并可能逐渐消解汉羌恩怨。而这于汉于羌胡都有利的行为，正好击中了韩遂赖以生存且壮大的根本？面对这样的情势，他必然会困兽犹斗，殊死一搏？”司马健的思绪终于渐渐清晰，他大概明白贾诩要跟自己说什么了。
    “不错，还没有到愚不可及的地步。”听了司马健这话，贾诩脸色稍霁，但浓重的担忧却随即覆盖他那白皙的脸庞：“倘若在下所料不差，韩遂必然会铤而走险，放弃陈仓城转而大举突入汉地，纵横抄掠，任由汉朝内地沦为一片刀兵火海，致使一方生灵涂炭！”
    “韩遂他疯了？！”司马健大脑嗡地一下就炸开了，不怪他承受能力太弱，实在是贾诩这样的推测太让司马健猝不及防。并且，这惨重的后果还皆因司马健而起，让他真正难以坦然闯过自己良心那一关。
    好人其实就有着这样的特质，不管初衷如何，也不管无所作为是否会比此刻的所为更甚。只要当前的灾难和创伤明显指向那人，他就会感觉自己是个罪人——从这一点上来说，司马健还真不是什么铁血英雄，或者是什么推动历史大车轮滚滚向前发展的伟大人物。
    他就是一个有着自己原则和底线，也有懦弱和担忧的普通人。虽然有时无耻、有时不靠谱儿一些，也会杀人狠下心来，但绝不会是什么变态。
    司马家丝毫不怀疑贾诩的推测，不仅是因为贾诩这人很牛，历史上就没有他没有料错的事。还因为这个可怕的事件，他之前就被马腾提醒过。那时候，马腾判断韩遂不会大举侵入关中之地，是因为皇甫嵩以逸待劳，就等着韩遂自投罗网。
    可现在，韩遂被司马健一招击中了蛋。那种痛入骨髓的打击，保不齐韩遂就会跟一个赌输红眼的赌徒一样，彻底掀了赌桌，让大家谁也玩不成，就此一拍两散，鱼死网破！
    羌胡大军或许会因这次贸然出击而被汉军一举击败，但韩遂这种破罐子破摔的做法，也收获了一次满满的汉羌仇恨，只要汉羌之间的仇怨之火不熄。他韩遂跑回凉州之地，不出两年时间又可以卷土重来。可他给汉朝带来的伤害，远不止让司马健这次的汉羌和平大计为之搁浅那么简单。
    不过，既然后果如此惨烈，为何司马健老感觉贾诩眉角，总有那么一丝隐藏极深的笑意？
    司马健不敢拿这件事儿开玩笑，可当他仔细揉了揉眼睛之后，确信贾诩的脸上有悲怆、有感慨、有说不出的高人气度，可还不缺的，就是他那一丝隐忍不住的笑意？
    难道，这家伙真的是百年不遇的变态。非要等着他一手几乎覆灭了汉室之后，才会良心发现？在此之前，他就要冷冰冰地看着洪水滔天，还静坐水岸之边想着垂钓的无良谋士？
    “贾先生，你也是凉州人士，难道眼见这暴风骤雨将至，还能这般无动于衷？”司马健谨慎地改变了对贾诩的称呼，希望贾诩能够认真点对待自己的问题。
    “家国大事，肉食者谋之。如我这等一年多才能吃上一碗牛肉羹的寒酸之人，又岂能左右？更何况，此事也非在下所起，万事皆有因果，若需有人承担这一切，那也不会是在下。”贾诩悠悠说着这话，一双眼睛还有意无意瞟着司马健，用意不言而喻。
    “难道，就没什么应对之策了吗？！”司马健还不甘心，他真不希望，自己想要真心结识求教的人，是个冷血无情的变态。
    可贾诩却只是沉默地摇了摇头，什么都没说。
    于是，司马健便懂了。
    他看着贾诩面前那只空碗，好像想到了什么，向贾诩说道：“贾先生或许还未饱腹，我再去给您盛一碗。”说着，也不待贾诩回答，起身便走了开。
    贾诩悠悠看着司马健的背影，不由露出了一抹诡秘的微笑。但即便他算无遗策，也料不到司马健一走出他的视线，便急急忙忙寻来魏延问道：“文长，我从咱镖局高产田里带来的辣椒还有没有？”
    “有啊。”魏延虽然不知道司马健要这些干什么，但还是翻箱倒柜拿出了一些辣椒，还是干红的那种朝天椒，最辣的那种。
    司马健一把抓过，满足地说道：“对，就是这个。贾诩你个死变态，小爷今晚不辣死你难解我这心头之恨！”说罢，一把将那辣椒捣碎放在碗底。
    再之后，司马健带着一脸的渴望，看着贾诩大口喝下了那一碗牛肉羹，迫不及待又阴森森问道：“贾先生，这次味道如何，为了映衬你的气质，我特意加了一把珍贵佐料滴！”
    贾诩一脸涨红，嘴里憋着那半口牛肉汤，稀疏的胡须似乎都跳动了起来，双目瞪得跟死不瞑目的牛一样。那表情，让司马健看了要多解恨，就有多解恨！
    可没等司马健接下来的大骂出口，贾诩却忽然又猛然一口咽下那牛肉汤，忽然一振臂，大呼道：“果然乃人间美味啊！”
    “什，什么？”司马健刚要激昂的脸色忽然凝固，不敢置信地望着贾诩问道：“你，你说这牛肉汤好喝？”刚说完这话，司马健就心疼起了自己的辣椒：贾诩他当然喜欢吃辣！他丫的贾诩虽然不是四川人，可他是西北人啊！西北苦寒之地，这里的人哪能不喜欢燥热生猛的辣椒！
    “当然好喝，虽不知道你小子加了什么佐料，但甚得老夫口味。”贾诩愉悦地拍了拍司马健的肩膀，又小心翼翼地喝了一口，美美地陶醉了一番，在司马健一副目瞪口呆的表情下说道：“小子，之前看你非奸即盗的模样，忍不住戏弄了你一番。孰不知你小子非但不心生埋怨，反而还以德报怨，如此诚心对待老夫。故此，老夫也不吝将那破解之道告知于你……”
    “哦哈哈……哎呀，贾先生，您不知道，我这个人没别的啥优点，就是实诚，就是喜欢以德报怨呐……”司马健掩饰大笑，双眼不由望向苍茫的夜空：老天有眼啊，这回，算是歪打正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