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潇湘北冥君夜》第1030章 自有恶人磨

    差官走时，还暗暗啐了一口。别以为你就此得救了，落到莫大人的手里，还不知下场有多惨呢，哼！
    这差官若算是个小恶霸，那莫大人就算是恶字的头头。纵使他的这些手段，也都还是莫大人教的呢。各家教人有法宝，这差官平时最爱学样，却也难得莫大人的精髓。
    莫大人为人行事，不是一两句话能够说得清楚。首先莫大人虽然面目狰狞凶恶，但从来不借此唬人。与人说话总是慢条斯理，云淡风轻。料理事物，也如差官一样，经常将礼法呀，规矩之类的挂在嘴边。这一点，当然是差官学得最有样的一处了。
    莫大人不会借势压人，没有一上来就说我是谁谁谁，你必须得听我的，不然怎样怎样。实际有许多人并不知道他是谁谁谁，即使他的真正名讳，也很少有人知道。
    就算上这些，莫大人也不是什么好人。因为大家的最终目的是一样，只是行事的过程有所不同。
    有人喜欢威逼利诱行凶动强，这种方式不能说有多么下作，对许多人还是很管用的。可莫大人偏偏喜欢攻心，不管对于什么样的人，都偏好使用攻心之策。即使是那种唬一唬就吓得尿裤子的鸟人，也要慢慢与他摆道理。这一点让差官觉得很不理解，觉得莫大人不知变通，办事很没有效率。
    而所谓的攻心之策，就是寻找人性中的弱点以击之。胆小与软弱呢，这也算是人性的弱点。吃软怕硬，唬一唬自然是事半功倍。可莫大人一切却都要软的来，一步一步抽梁断厦。他似乎是享受于这个过程的，至于效果嘛，多数时候很难说的。
    当然了，这只是一个劝诫的过程。真正要使手段的时候，莫大人就会让你见识到地煞一路的狠毒了。差官正因为是见过，才这么怕他。可莫大人虽是问了差官的责，却没怎么对付他。这更让差官胆战心惊，在走之前，不忘卖给莫大人一个好：这小子是一个难得的炼体人材料，小人有心让与上差，切不可放过。
    他却哪里知道，本来是没什么事的，这一句话，却已经埋下大祸了。
    总之在差官的眼里呢，莫大人就是一个身居高位，手段高超。面恶伪善，其实更加自以为是的恶人。最终的定性，与他并没有什么本质的区别。只在于谁混得好与不好，不然还不知道谁要看谁的脸色呢。
    差官走时，莫大人着手杖在他的孤拐处绊了一下。差官不知为何，莫大人的行径一向是难以琢磨的。这是要他走还是不走呢？莫非另有上谕？
    差官当走时，于是又止足不前了。孤拐处被磕出一个青印，倒也不痛不痒的。若是上差的意思没能领会，那才是死得叫惨呢。
    “你为何还不走？”莫大人问他。
    “我琢磨着，上差似乎还有指示呢。”差官说。
    “没有指示，你尽心办差去吧。”莫大人说。
    “那，小人的失职之罪，是不是就不问了？”差官说。
    “已经问过啦，你的脚背还疼着吧，这便是小惩大诫了。安心地去吧，不然唯恐得不了全身啊。”莫大人说。
    莫大人这句话，说得差官毛骨悚然的。安心地去吧，那是上路的意思？或者只是普通的口语。那后面的意思就很明确了，再不走，就死无全尸！
    差官真的是怕了，赶紧带着几个手下，疾步走开，一步也不敢回头望。
    速行至不见影踪，心头突然想回家看看，一种强烈的倦意，让他很是不安。这时候，孤拐处的疼痛加深，渐至走不得路的境地。此时内心已经恐惧甚深，汗如雨下了。他坐下来，挽起裤管。一看，那心便堕入了万丈深渊之中。
    原来之前的淤青，却已经蔓延至整个小腿，还在继续蔓延。整个小腿经脉鼓胀，疼得钻心。
    “大哥，您这是受了谁的暗算了？”手下们并不知道此间是什么路数，只看起来像是中毒一样。
    差官面若死灰，只颓然地念叨着：“活不成了活不成了，我这是中了莫大人的碎身蛊了！”
    碎身蛊！手下们一听，也是全都吓得跌起。忙与差官拉开几丈之远，仿佛他已经是个死人，要忙于避讳似的。
    这碎身蛊是十分可怕的一种蛊，与“溶身蛊”、“爆炸蛊”并称毁尸三大恶。经常被当作执死的酷刑，是四方家族内部最为骇人的家教。从字面意思上，就很容易理解其效果了。
    这其中，尤以碎身蛊的痛苦最为漫长。蛊毒从下蛊处开始蔓延，皮肤肌肉与骨骼会慢慢剥离，偏偏碎落。亦有两种形式，如果是执刑，受刑者不能动弹也无法自裁的情况下呢。那么蛊毒的蔓延就会与碎落同时蔓延。另外一种，蛊毒会在蔓延至全身之后才开始碎落。这时候人也无法动弹了，他会清晰地感觉到自己每一丝的疼痛与生命的流逝。
    因为这个蛊带有极强的虐杀性质，所以通常是种在脚上的，让痛苦的时间尽量延长。
    差官断定，中的是另外一种，全身蔓延之后碎裂。
    这也十分可怕的，虽然有足够的时间给差官选择自裁，以结束即将到来的漫长痛苦。可真正面对这种事情的时候，谁又有那种勇气呢，是一种心理上的巨大考验。差官几次悬掌在额前，又放下……因为绝望悔恨与纠结而泪如雨下。
    一个七尺高的汉子，如小孩一般啜泣着。见着这般情景，他的几个手下也都四散而逃，这人是死定了，另谋高就吧，鬼知道这种蛊会不会传染呢！
    于是就只剩下差官一个人，这时候自杀，或许还有些颜面。他又将掌选在额上，只要狠一狠心，推掌力道足够，一下子就没有痛苦了。
    这时候蛊毒已经蔓延至大腿根，没有继续朝上走，却拐了个弯。过下阴，朝另外一边的腿部走去。
    蛊毒会直行绕弯，但绝不会走回头路。因为两番路过，会将原有的蛊毒抵消。难道莫大人有心留我一命？差官心里想着，这样下去两条腿都没了，但只要做好封穴止血的功夫，性命可以保全。
    但两条腿都没了，活着又有什么意思呢？岂不是废人一个，以后靠什么过活。只能沿街乞讨，悲惨度日了。
    真是狠毒啊！死却不让人好死，还要受辱。一想到那种生活，差官也了无生意，欲行自裁。
    可最终也没能下得去手，好死不如赖活着，生命得来不易呀！
    于是他就等着，那蛊毒蔓延到另外一只脚底。等着，两条腿在自己的眼前渐渐碎裂。也许这个过程中的疼痛太过于剧烈，他仍然会选择自杀。至少莫大人，给了他多种的选择。
    可奇怪的是，差官的双腿并没有碎裂。而受了蛊的颜色渐渐变浅，慢慢的又有了知觉，最后，竟然恢复原样了！
    差官恍然大悟，原来莫大人一来就戳他的脚背，那是下了解蛊的式子啊！后面临行前下蛊，正好呼应。
    “莫大人，您之大恶，真是我一辈子也望尘莫及啊！”差官转危即喜，仰天长啸。同时又因为强烈的后怕，而几近虚脱过去。
    所谓大恶，杀人诛心。莫大人让差官，在生死的边缘走了一遭。同时试探心性，非常之巧妙。
    本来已经设好的解法，但是差官并不知道，他只是见过碎身蛊的死状，吓得六神无主。如果没有强烈贪生的欲望，自行了断，那岂不是枉死？还是自杀的，到了阴间，往生都难。这正是让差官最感到后怕的，莫大人之恶，莫过于借人之手，而杀伤其命。真是太可怕了！
    另一方面，差官还活着，就只能更加效忠于莫大人。见识过这样的手段，能将蛊术控制得如此细微，以后自然是莫敢不从了。而且，借由此，莫大人也能探出差官是极度贪生怕死的。以后便更好拿捏于他，一举数得。
    差官想起了莫大人以前说的话：什么样的手下，才是最好的。首先，是要听话，令到即行，这很重要。再者，不需要什么骨气，否则难以驾驭。我在此谈论的，仅仅是手下，而不是什么心腹。若得心腹，可不是一朝一夕能够笼得过来的。需要慢慢磨。
    差官倒今天明白这话的含义，他与小伙子，倒成了活生生的两个例子。他在莫大人的治下，永远只能是个手下打杂跑腿，成不了心腹，随时可弃之。而那小伙子呢，却值得用心培养，可称心腹，生死不弃。
    差官更明白了莫大人的那句话，当时若犟着不走的话，那必是死无全尸了。
    差官恢复了气力，汗还没有揩干，就又开始揣测莫大人的意思了。在这样的人手下当差，每一步都如履薄冰，须着万分地小心谨慎才行。以前觉得自己簇拥着一帮人在市场上来回巡视，还挺威风的。现在看来，自己在莫大人面前，简直屁都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