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潇湘北冥君夜》第495章 好菜

    过了好久，大师傅的一口气才从鼻子里呼出来，然后缓缓地张开嘴。于是口鼻之中，都弥漫着一种妙不可言的馨香，久久不散。这哪里是一口汤啊，这是扎扎实实地一口吃下了三头猪之合味啊。
    “哎呀，大师傅，您这一口吃得太大太急了。这样弄不好，会出人命的！”正当大师傅回味无穷的时候，包铁汉突然提醒他。
    大师傅这才醒过来，擦了一把口水，“你这臭小子，这种事情，应该提前告知才对啊！”
    “味道怎么样啊？”包铁汉问他。
    其实大师傅的表现，已经不言而喻了。包铁汉想要一个肯定的回答，大师傅也不想承认，一个后辈居然在厨艺的造诣上超过了他，而且这是他一辈子也难以企及的高度。那味道，真的不好形容。那前半程的味道，太具有侵略性了。仿佛要将人窒息一般的鼓噪之气冲击着味蕾，逼得你不得不尽力与之相抗。希望在峰回路转之后，还有更高一层的味觉体验。
    而在后半程呢，就是正是这样。那是鼓噪过后的一种安宁，仿佛置身于故乡的花海之中。你的整个身体，乃至整个灵魂都没有了重量。整个人都融化在这种久久弥漫的气息当中，回味悠长。若不是包铁汉中途打断了，这种绝妙的感官，似乎可以持续一整夜。从来没有哪一种食物，能够带给人这样的体验。
    大师傅不能说喜欢，也不能称其有多么美味。其实真正停留在舌尖的触感并不多，却可以让全身都感受到一种非凡的刺激。也许只有半生戎马，鏖战沙场的人，才能真正体会这种感觉的妙处。这味道，似乎不是食材给予你的，而是你自己争取来的。食材在嘴中，经历了二次烹调，终于达到了一种高妙的境界。
    “你这种做法，到底是怎么想出来的？”大师傅问他。
    “您就说好不好吃吧。”包铁汉说。
    “厨艺之妙，怎么能单以好不好吃来形容呢，好吃只是一种最基本的境界而已。”大师傅说。
    “你知道为什么做厨子的，到最后都吃不出什么好东西了吗？不是因为他们丧失了味觉，而是总以一个厨师的高度来品评。其实一道菜，哪有那么多玄妙的东西。就只有好吃平庸与难吃这三个分别罢了。”包铁汉说。
    “不，你这道菜绝不简单！”大师傅说。
    “那肯定是您有着非凡的经历。父亲说过，经历不同的人，会在这道菜里尝出不同的味道来。您说您做了二十年的厨子，在那之前，肯定经历了些不为人知的事情吧。”包铁汉说。
    “那与你有什么相干，你就直说你是怎么做的吧。”大师傅说。
    “我听说您是仿菜的高手，任何一道菜只要尝过一遍之后，都能做得出来呢。”包铁汉说。
    “这道菜我仿不出来了，望请指教！”大师傅。
    “大师傅大师傅，您这就折辱我了！”包铁汉赶紧扶他起来，“我说，我说还不成嘛。这道菜的形成，经历了两代，也就是我父亲和我。我父亲是个杀猪的，与我一样，喜欢吃大块肉，就有了这道菜的雏形。那时候，还没有把它炖成这样的汤菜。于是就有了一个问题，大块的肉不便于保存和携带。后来我为军队做军粮的时候，就想出了这么一种做法，这就是第二代。将其做成一种固体的冷汤，也就是你现在吃到的这种。在军队中，这种冷汤比固体的风干肉更易消化，还不用费劲咀嚼。补充体力也快，比一般的流食好多了，最适合伤员食用了。做一锅，需要用到好几头猪作为原料。因为是高度浓缩的，每一位军士，只要带上一点点，就可以满足长途征战所需。而在寻常百姓家，也只需要一点点佐味，就能使任何饭菜，变得更加有滋味。”
    “还是年轻人敢想啊。你若不在军中，肯定也想不出这样的菜。你以前干过些什么，我也不问你。不过你真的很适合做一个厨师。也许你努力追寻的结果，并不会到来。但你可以抓住眼前的这个契机。跟着我吧，等你接了我的班之后，我会教你玄气的运用。”大师傅说。
    “那要多久呢？”包铁汉问他。
    “至少要十年吧。在我干不动的时候，再我了无牵挂的时候，我才能公然违反宗门的规定。”大师傅说。
    “那我等不了。有十年的时间，我还不如去寻仙。像这种宗门的系统学习，始终不适合我。在你十年后肯收我为徒，那么我要大成，又还需十年，我没有那么多时间了。”包铁汉说。
    “你要在外寻找游居的散仙，这可比宗门中要艰难得多。也许终身不可得，你还要那么做吗？”大师傅说。
    “肯定的，这途中我也可以一边走一边找寻玉儿的踪迹。”包铁汉说，“实际上，我在这宗门之中，早就一天也待不下去了。”
    “好吧，人各有志，我也就不勉强。那这菜……”大师傅说。
    “我知道干您这一行的，都有个叫职业病的。放心吧，等我给李萦儿吃过之后，她觉得满意了，我自然会将做法教给您。如果她喜欢的话，我也希望在我走后，她能经常吃上这个。您觉得她会喜欢吗？”包铁汉说。
    “这个很难讲。这味道太具有侵略性了，连我这个老师傅都不太习惯了。”老师傅说。
    “这不正符合了她向往自由的性格嘛。您放心吧，李萦儿与您比起来，更加单纯，不谙世事，没有那么多的经历，她一定能够尝出食材的本味的。”包铁汉说。
    “你既然已经知道答案了，为什么还要问我。”大师傅说。
    “我这不是第一次给她做饭，心里有些不安嘛。”包铁汉说。
    这一年的中秋佳节，按照惯例，李萦儿会回来吃家宴的。
    只不过现在又多了一个外人，实际老师傅是带徒弟的，也已经把包铁汉当作家人了。李萦儿一开始也不习惯，后来相处久了，发现这个人也还不错。而且包铁汉平时对她非常好，好得不能再好了，甚至比老师傅这个亲爹还热乎。一有空闲的时间，就会去看她，给她带好吃的。还给她讲那些外面的经历。李萦儿从小在宗门长大，从来没有出去过。就算是出去，也只是在宗门的周围活动，那不能算是真正的出去。她最大的梦想，是等到成年之后，宗门派任务，她就能出去看看这个世界拉！即是她所谓的自由。
    包铁汉不忍心提醒她的是，带着任务出去，那是公差，根本就不会自由。但是包铁汉讲的那些事情，却是李萦儿感兴趣的。
    这一来二去的，两个人的关系就改善了很多，几乎已经当朋友处了。但是李萦儿仍然不肯改口，叫包铁汉干爹。加上老师傅近段时间也不那么强迫她了，她就更加不会叫了。只改口喊包铁汉老包，总算是亲切了一些。
    李萦儿回到家，一来就勾住老师傅的脖子，“怎么样啊，我的大厨老爹，这次你又研究出什么新菜色啦？”
    “你这个小馋猫，尝尝这道菜。”老师傅指着面前的冷汤说。
    李萦儿闻了闻，“嗯，没什么香味啊。老爹，色香味意形，连根底都丢啦？”
    “就爱拿我打趣，你吃过就知道了。对了，要一小口一小口的来，这道菜味重。”大师傅说。
    李萦儿尝了一口，果然如包铁汉说的那样。李萦儿没有大师傅那么大的反应，她尝出的是食材本味。“这是野山猪肉熬的汤，现在不是过年吧，您是从哪儿弄来的野山猪肉？”
    “这鬼丫头，舌头还是那么灵。这野山猪肉，不是我弄来的。是你的干爹，冒着生命危险，偷来的。”大师傅说。
    “老包？对了，他去哪儿了？”李萦儿说。
    “来咯！”包铁汉从厨房里过来，“我知道，最近要是没了我在这里，你吃饭都不香。”
    “哪有，就是中秋节，看你一个人孤孤单单的，召你来吃饭呗。”李萦儿说。
    “行，闺女的话，不管好的坏的，我都一并受着。怎么样，这道菜味道怎么样？”包铁汉问她。
    “真是太好吃啦，我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菜！”李萦儿又缠着老师傅撒娇起腻，“老爹，您的厨艺真是又精进不少啊！”
    “咳咳，这道菜，是你干爹包铁汉亲手做的。”老师傅说。
    “您又蒙我，老包他哪里会做菜。”李萦儿说。
    “我帮厨这么久，总得有点长进吧。而且这道菜，是我唯一会做的，我的家乡菜。”包铁汉说。
    “你们两个合起伙来蒙我。肯定是您做的，说成是他的做的，让他在我面前卖个好呗。爹，您不是已经不再逼我认他做干爹了嘛，怎么又变卦了啊。我刚对他有一点好印象，您可别又招我讨厌他啊。”李萦儿对大师傅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