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潇湘北冥君夜》第496章 离别

    “萦儿，这菜确实是包铁汉做的。费工费时又费料，他还冒着风险去偷了野山猪来。我不是逼着你叫他干爹，但这是他一直以来的一个愿望。这一年里，他对你的各种好，你心里也知道。那真是竭尽所能了，连我这个亲爹，有时候也自愧不如啊。他为你做了那么多，将心比心的，他这就要离开了，你就能还他一个心愿吗？”大师傅说。
    “什么，老包你要走？”李萦儿说。
    “是啊，我这不是偷了野山猪嘛，罪责肯定是难逃的。未免连累你们，就让大师傅赶我出宗门吧。”包铁汉说。
    “不就是一头猪嘛，猪养来就是为了吃了。大不了，过年的那一顿我不吃了，就当是抵偿。实在不行，我们三个可以一起扛啊，你也总不至于离开吧。”李萦儿说。
    “我四十岁了，依然是孑然一身。我要去找我的妻子儿女了。因为你长得很像我的女儿，所以我才想认你当个干女儿的。没想到，一年的时间也暖不了一颗心，我做人也是够失败的，是该到了走的时候了。”包铁汉说。
    “问题是，走了你去哪儿啊？”李萦儿说。
    “去哪儿？这个天下啊！这天大地大的，哪里去不得。我包铁汉虽然不济，但是到了哪里也都能活下来，这一点你不用担心了。”包铁汉说。
    “我跟你一起走，早就在这个宗门待够了。我也跟你一起去，看看这个天下。”李萦儿说。
    “你又孩子气了。我要是把你带走了，还不等于割大师傅身上的肉嘛。你还是留下来，和他好好生活吧。大师傅是一个好父亲，他深爱着你。比我强多了，至少，你还能留在他的身边吧。珍惜这段时光吧，人类的生命，是很短暂的。”包铁汉说。
    “你真讨厌，说得人鼻子酸酸的。这饭，也吃不下去了！”李萦儿掩面离席。
    “没有办法，也许一年的时间太短暂了吧。”大师傅说。
    “您不要这么说，我已经很满意了。我看到了她的笑脸，也看到了她真心为我落泪，这已经足够了。但我不能哭啊，我要坚强起来啊。我还要找我的亲生女儿呢，这才支撑我活下去的动力呢！”包铁汉说。
    “这人啊，都活得不易。要是一辈子平平淡淡的，没有变迁，那该有多好。”大师傅说。
    “不说了，宴会总是止于这种悲戚的话题。我明天就走，不谈这些了。我虽然没有正式拜您为师，但我心里已经把您当作师傅一样尊敬。这最后一晚，就让我们师徒俩，来他个一醉方休吧！”包铁汉说。
    “好的，反正明天也是一天的假期。从来了宗门，我还没有真正醉过呢！”大师傅说。
    于是两人整夜欢饮，直至天明。期间话题多欢乐像，那些不愉快的，都只字不提。在离别之前，酒入愁肠，谁也不要再给谁心里添堵了。
    第二天，包铁汉收拾东西离开。表面上，包铁汉是因为不尊师重道还被驱逐的，所以大师傅不能来送他。包铁汉有些后悔，他不应该一次偷三头猪。他担心，大师傅会担不下这个罪责。
    被驱离宗门是最不受待见的。没有人愿意给包铁汉开门，最后，还是带他进来的那个小弟子。于始于终，好一个轮回啊。这小弟子，是包铁汉在宗门里见到最好的人了。
    “我真弄不明白，你做得挺好的呀，大师傅怎么就突然把你驱逐了呢。”小弟子说。
    “是我酒后胡言，冒犯了师傅。被驱逐，我一点也不怨的。”包铁汉说。
    “只是像你这样好的帮厨，再到哪里去找呢。”小弟子说。
    “大师傅的那些工作，实际不需要人分担，他自己一个人绰绰有余了。他就是想找个人说说话，人老了嘛，都是这样。你们这些小弟子们，一个个被大师傅的好菜喂得白白胖胖的。有时间，也多去找他说说话。绝对有好处的哟！”包铁汉说。
    “你说的话我记下了，一路珍重吧。”小弟子说。
    送他到门口，也就不再送了，包铁汉一个人上路。
    在拐角处，他又看到了一番奇景：
    “你看见了吗？那里就是宗门了，你进去报我的字号，他们肯定给你安排一个好去处。”
    “能学到宗门的玄气正道吗？”
    “那是当然的了！我是谁呀，你也不满城打听打听去。我瘦猴，那将是淮南侯内定的铺面伙计，那也是名声在外。你来找我，我能给你介绍野路子么。”
    包铁汉看到这个，笑了笑，就朝他走过去。
    “哥们儿，好久不见啊！”包铁汉对他说。
    瘦猴见到包铁汉，先是一惊。但他似乎历练出来了，没有立刻逃跑，反而跟旁边人介绍：“看见没有，看见没有！这就是我介绍进去的，一年前，他比我还瘦呢。你看他现在，是不是容光焕发？”
    “那他怎么又出来了呢？”
    “是我自己的问题。”包铁汉对那人说，“你听我说，去吧，不会有错的，那是个很好的地方。”
    那人于是往宗门走去。包铁汉看着他的背影，仿佛看到自己的曾经。
    趁着包铁汉愣神的功夫，瘦猴准备要逃走，被包铁汉一把扯住了。
    “哥们儿们儿，刚才谢谢你给我抬着。我真不是有意骗你的，真的真的！”瘦猴又抱拳讨饶了。
    “你这么慌张干什么，我又没有怪你，我还要感谢你呢。”包铁汉对他说。
    “哎呀，我看你进去一年，的确改变挺大的。没有被累死，还真是容光焕发呀！”瘦猴说。
    “吃得好睡得好，又交了一帮朋友，可不容光焕发嘛。”包铁汉说。
    “所以我说您是有福之人嘛，以前我介绍进去的，不被扒一层皮，他都甭想出来。”瘦猴说。
    “那是他们意志不坚定，吃不得苦。现在我的位置空下来啦，总得有人顶上嘛。”包铁汉说。
    “那刚才不是去了一个嘛。”瘦猴说。
    “一个哪儿够，你看你这身板，也该进去贴贴膘了。”包铁汉拎着瘦猴的衣领子，就往宗门走去。
    “兄弟，兄弟！哥，哥！您饶了我成不成啊！”瘦猴连连讨饶。
    “老包！”这时有人在后面喊。
    那声音是熟悉了，她还是忍不住要来送了。包铁汉心花怒放，回头，果然是李萦儿。
    “你怎么跟这瘦皮猴混在一起？”李萦儿问他。
    “这你就要问他了，我是怎么进的宗门，也全是拜他所赐啊。”包铁汉说。
    “所以，你现在这是要报复他？”李萦儿说。
    “这哪里是报复，是在报答呢。如果不是他，我们也不能相识对吧。”包铁汉说。
    “这不是萦儿姐姐嘛！”瘦皮猴说，“萦儿姐姐，我求您高抬贵手，赶紧劝劝他吧。他这是要把我送进去当长工啊！”
    “呸，谁是你姐姐！呃，等等，你这主意不错嘛。你这走了，我爹身边正好缺帮手。他这种混吃蒙喝的，正好去顶职，再合适不过了。”李萦儿说。
    “没错吧，我们的想法，总是这样不谋而合。”包铁汉说。
    于是两个人就把瘦皮猴送到了宗门，当然是直接进厨房了，也让他尝尝挑水劈柴的滋味。宗门这样随便在街上拉人，就没人管吗？没错，他们就是有这个权力。但你出来进去，也不是完全不由己。
    包铁汉这不就成功地“脱离苦海”了么。
    “我……到街上随便转转，偶尔碰到的，不是刻意来送你的。”李萦儿说。
    “我知道，不是刻意送的最好。不要跟我扯上关系，会倒霉的。”包铁汉说。
    “这个，让我叫你干爹，我实在是叫不出口。但我相信，你一定能找到自己的亲身女儿，你也一定会是一位出色的父亲。”李萦儿说。
    “那就借你吉言了。不多说了，路还很长，我要走了。对了，那道菜的做法，我已经教给大师傅了。以后你吃到的时候，就能想起我来。想不起来也没关系，只要你吃得开心，我就心满意足了。”包铁汉说。
    “爹说我很残酷，我是不是真的很残酷？明明你的故事那么令我动容，你却连一个聊作安慰的称呼也说不出口。”李萦儿说。
    “这并没有什么不对的。自己的不幸，没必要强加于旁人来承受。我跟你讲那个故事，也不是要你动容，只是我自己想说罢了。如果只是聊作安慰，不如在心里保留着这份感情更好。”包铁汉说。
    于是直到包铁汉离开，李萦儿也没有叫出口。包铁汉已经不在意了，这一趟来得值啊。让包铁汉明白了世界上最宝贵的情感，始终还是亲情。从此以后，不管路上多少艰难险阻，他也能坚持得下来。因为他不再迷惑了，他收获了很重要的东西，这是最为宝贵的财富。
    而宗门给予包铁汉的印象，是一个年少时能够寄托梦想的地方。而包铁汉已经不再年少了，他的梦想不再需要寄托，而是真正去实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