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潇湘北冥君夜》第396章 采菊

    床当然是睡觉的地方，但对鬼来说，意义又有所不同。采菊说，这房间里唯一能寄托她灵魂的东西，就是这张床。她就是死在这张床上的，死后也只能常常待在这里，甚至都不能出这间屋子。
    “如果毁掉了这张床，你会怎么样呢？”包铁汉知道自己问了一个不合时宜的问题，但他真的很想知道，寄居的地缚灵，到底是以怎样一种形式存在的。包铁汉认识一个神汉，他说过的。如果能找到鬼怪寄居灵魂的器物，就能控制他们，也可以进行超度。这通常是骨灰坛之类的东西。但有一种情况，死于意外，并且当场被火化，那么死者的灵魂，就会寄居在最近的一样东西上。
    “那我就无处所依，你们在白天，也会见到我。”采菊说。
    “原来是这样啊，我还以为是飞灰湮灭呢。”包铁汉说。
    “你想让我飞灰湮灭吗？”采菊问他。
    “不不不，你并没有伤害我，我也不想做对你不利的事情。”包铁汉说。
    “其实飞灰湮灭，对我们而言，何尝不是一种解脱。我们被困在这里几千年了，出也出不去，也不能投胎。做游魂野鬼，真是比世间任何事情都要凄惨啊。”采菊说。
    “你们？你是说这宅子里还有其他的？”包铁汉说。
    “前前后后，林林总总，死在这间宅子里的，大概有几百个吧。都是没人来收尸的人，死后就只能留在这里。人困久了也会烦躁，鬼也一样，其实他们生前都不是坏人呢。只是想有人陪伴，所以来到这里的生人，多半是一死。但你放心吧，我不会伤害你的。”采菊说。
    难得碰到一个可以交流的女鬼，还挺善良的。包铁汉干脆坐下来和她交谈，也好一释自己所有的好奇。
    “鬼有法术吗？”包铁汉问她。
    “有法术，但是很低微，就是障眼法罢了。死得越久的，法术就越强。但多半都不能够立刻将人类致死。我的法术低微，其实根本伤不到你。而且你周身煞气蓬勃，这宅子里有一半的鬼都伤不到你，还会怕你。”采菊说。
    “那你为什么不怕我呢？”包铁汉问她。
    “只是眼见着被人类杀死，死后才会怀着怨恨或是恐惧。我是在睡梦中就被人烧死了，没有看见，所以不知道害怕。”采菊说。
    “桓侯府，曾经发生过大火吗？我从没听说过啊。”包铁汉说。
    “我是距今一百多年前的人了，那时候你还哪里，怎么可能听说过呢。这件宅子经过了多番的修缮，好多痕迹都已经不在了。”采菊说。
    “都已经这么多年了，你为什么不去投胎？”包铁汉问她。
    采菊沉默了很久，似乎有难言之隐。突然一阵微风吹过，采菊迅速将包铁汉藏于自己的罗裙之下。
    你们想多了，这里并不是采菊的群体。包铁汉甚至左看左看，也没有发现任何让他惊喜的东西。更好像是一处法术的异空间吧。包铁汉通过透光的布，模模糊糊的可以看到外面发生的情况。
    采菊有访客，包铁汉只能看到他的脚，穿着一双官靴。
    “今天来的十几个人，已经都料理下了，跑了一个。他们首先会经过你的房间，你还是一样，一个也不肯留下是么？”那人好像是在责问采菊。
    “谁叫他们都没见识，不知道这幅画的来历。”采菊说。
    “你就那么喜欢书生？早知道有好货我就给你留着。不过你要搞清楚自己是什么样的情况，你能够住一半阳光的房间，就要替我们把好这一道关。以后不要再有这种设定了，只要是他们走到了阴面，你通通给我拿下！”那人说完就走了。
    包铁汉从采菊的群底出来，“我听明白了，是你救了我的对不对？”包铁汉庆幸，他曾读过两年私塾。
    “不算是吧，我不是刻意救你的。我这房间的设定就是，只要有人能说出这幅画的名字，我就会将他留下。只是留下，没说一定会放了你。”采菊说。
    “这也没关系，你不杀我，我等到天亮，自然就可以出去了。”包铁汉说。
    “没有那么容易。你看见刚才那个查房的了，他每个半个时辰会来一次。一次会比一次更加严格，他已经知道你跑掉了，但没有跑出这间宅子。”采菊说。
    “那很简单啊，我就再躲到你的裙底嘛。”
    包铁汉看了一眼，采菊羞涩地抿了抿裙子，“我这个法术，一天只能用一次。”
    也就是说，包铁汉再躲，就是真的裙底了呗。他倒是不怎么在意的，呵呵……
    “你笑什么？”采菊问他。
    “没有。刚才那个是什么人，也许我该问，他到底是什么样的鬼？”包铁汉说。
    “他是个特殊的存在，这里许多人都怕他。至于他的身份，我不能说的。”采菊说。
    “我看他穿着一双官靴，难道他生前是官家的人？”包铁汉说。
    “你不要再问了，还是想想你该怎么逃吧。”采菊说。
    “与我同行的那些人，他们会怎么样呢？”包铁汉说。
    “难得你在这种时刻还会去关心别人。”采菊说。
    “我不是关心他们，我只是好奇。我也知道他们多半会死，按照以往的经验，死后连尸首也找不着了，到底是去了哪里呢？”包铁汉说。
    “你问题太多了，一点也不有趣！”采菊有些生气了扭过头去不理他。
    “好吧，最后一个问题，事关我存活的方法，我必须要问。你是如何让吕秀才活着走出去的呢？”包铁汉问道。
    “你们觉得他还活着，其实他已经没有了灵魂。他活着的唯一原因，是他会说。我们需要一个人，将这里的可怕宣扬出去。让人类不再来犯。”采菊说。
    “可惜适得其反，人类天生的好奇使得更多人对此地趋之若鹜。打我来讲，也是这批游人中的一个。你们若是继续以杀死作为唯一的处理方法，是断绝不了人类的侵犯的。”包铁汉说。
    “我们不会杀人，他们是……”采菊话还没说完，梆子声敲响一更。那人再度来查房了，包铁汉无处可躲，被抓了个正着。
    这只人确实是官家的，打扮像是个捕快。看起来却又不怎么像鬼，青色贴面，有生人气。怎么他什么话也不说，拿锁头往包铁汉身上一绕，就把他给带走了。
    包铁汉被关进一个房间，在这里，他见到了那些与他同行的人。
    “怎么着，这番经历，算是值回票价了吧。”包铁汉打趣道。
    “包大哥，这你还有心情开玩笑呐！我们被鬼给囚禁了，说出去谁相信，倒会以为我们是疯子。”
    “看他的样子，那经历肯定比我们快活多了。”
    “哦，那你们到底经历了些什么？”包铁汉问他们。
    不是在那间房里嘛，包铁汉突然就不见了。其他人十分慌张，奇怪的是呢，就找到房间的出口。他们跑出去，没了命似的奔逃。可来时的路，早已经不见踪影。有人就开始大喊，不管他使出多大的力气，喊声就连旁边的人也听不见。
    他们终于意识到，自己已经身处于鬼域当中，难以抽身了。
    唯一的办法，就是尽量保全，等待天亮。不要乱跑，就在一个地方静静地躲着。
    躲就躲吧，可这间宅子里，到处都是鬼。无论躲在哪里，他们都会被吓出来。然后又是一顿奔逃，直到彻底失去方向。然后又会被吓唬，鬼简直极尽了他们心中恐怖之能事。有几个，当场就被吓疯了。现在还能说话的，是几个平时胆子最大的人。心灵上的折磨，现在也无法平复。
    就这么不断地哭喊奔逃，一直折腾到一更天。就被刚才那个捕快打扮的家伙一网打尽，扔到了这里。
    “你看起来没被吓着，倒好像刚出了温柔乡一样。”他们对包铁汉说。
    “因为我比你们都有种啊，他们吓不倒我。”包铁汉说。
    “得了吧，你不也被抓过来了。”
    “你们仔细想想，鬼固然将你们吓得不轻，可他们有真的伤到你们吗？答案是没有。我看你们个个都全须全尾的。”包铁汉说。
    “你这么说好像也对啊。”
    “不是好像，事实就是如此。鬼的目的，就是让你们慌乱，把你们赶到一个地方。但他们无法真正拿你们怎么样。具备抓人能力的，只有刚才那家伙一个。如果不出我所料，那家伙应该不是鬼。”包铁汉说。
    “有道理有道理，有谁听说过鬼会拿铁链锁人的。”
    “会拿铁链锁人的是谁，衙役、捕快。这一点倒与他的打扮相似。但又有哪个衙役捕快会和鬼打交道呢？”包铁汉说。
    “是鬼差吧，这可比人都难对付呢！我听说人类若是阻止了鬼差办案，鬼差也能以妨碍公务论处，给予打击呢。”
    “鬼差其实也是鬼吧，好就算他是鬼差，我们妨碍了公务。那么他的公务到底是什么呢？”包铁汉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