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潇湘北冥君夜》第156章 战争前的风景

    你可以要求他们不畏惧死亡，但不能阻止他们抱怨。现在族内大半所议论的，是龙潇湘这样做到底值不值得。
    他们不仅在能力上与龙潇湘差得很远，甚至于在思维上，也很难与龙潇湘同心同德。或许还会成为她的阻碍。
    尤其是大长老，虽然迫于无奈尊龙潇湘为龙族之主，不过在心里还是对她颇有微词。看眼下的情况，龙潇湘即使胜，也是惨胜。那只是属于她的胜利，龙族的都城依然要遭受灭顶之灾。
    北冥君夜只是一个威慑的力量就让龙族最坚固的都城摇摇欲坠，如果他们真的放肆打起来，那后果真是不敢想象。反之，龙潇湘如果只是认输的话，最多也就是嫁给北冥君夜为妻。这样的代价却是要小得许多。
    “这个龙潇湘，不知道是怎么想的。本来是可以和平解决的事情，为什么一定要闹到这个地步呢。我们应该坐下来谈谈，避免双方遭受损失才对。”大长老说。
    “什么叫和平解决？真将潇湘大人嫁给一个阿修罗，龙族遭受奇耻大辱，再无法在人世间立足，这就叫和平解决了？不管怎么说，这一战是绝对必要的。得失并非一城一地，就算都城因此一战而毁灭，只要我们的族众还在，我们的圣女还在，那么龙族一定就能够重归巅峰的。你身为龙族的大长老，大战在即，你怎么可以说出这样没气魄又没远见的话呢！”龙潇湘的一个手下看不过眼，给他顶回去了。
    “你算个什么东西，龙族的大事，你有什么资格妄加议论！”大长老怒斥他。
    “潇湘大人作为新一代的族主，已经下达了命令，以后族内一切大事，都有全体族众共同商议。再也不将是你们内阁长老的一家之言了。”那人并不畏惧。
    “那你们怎么讲，到底是打还是不打。打的话，可能会落得个无家可归。不打，可以保一时无虞。既然是公议，大家就公开陈词吧。”大长老说。
    现在在族内，说话最有分量的已经不再是那些长老们了。论到战力，应该是新晋的龙族女团最有威慑力。
    “打，当然要打。别人都寻衅到门口的，龙族中人，不可因势弱还退却。即使潇湘大人输了，还有我们再上。你们要是怕的话，且退到一边观望吧。”女子们说。
    大长老就知道，这些女子们的力量一旦觉醒，她们的那颗不安分的心也会被激起。这许多年受的挫，三言两语说不清楚。相夫教子，这原来就不是她们的本行。
    “怎么样，大长老，你还有什么可说的。”龙潇湘的手下说。
    “我也是为公陈词，原本我就是要亲自去给龙族解围的。现在龙潇湘去了，我自然也是全力支持咯。”大长老看起来立场不稳，实际上他也是想为龙族多谋一条生计而已。
    因为眼下的时局看起来，龙潇湘貌似是被吓傻了，半天不见动静。
    但是龙族的族众已经达成共识，他们全都聚集在城头之上，为龙潇湘声援。
    这正是龙潇湘所等待的一刻。
    以往大战之前的风景，龙潇湘背后总是一片苍茫。因为她每次战斗都是一个人，她也习惯了，并不在意。
    而这一次，当族众都站到她的背后。那些欢呼雀跃的声音，甘心与龙潇湘一同埋葬或者迎来新生。
    这种感觉，袭枭枪也在微微震抖。之前它只是展现出它的力量，并未在心念上产生共鸣。
    这就是你所向往的吗？你以生命为我争取的，不再孤单一个人，不再茫然追寻。人所做的事，终究都是为了寻求一个结果，或是得到某种认同。而一族之长所肩负的，不仅是使命与责任，还要将族众带到可以期待的未来。
    龙潇湘一直站在高处，眼望所及，只有满目的疮痍。战争之后留下的落寞与衰败。只有这一次，她看到了新生。那些龙族的小孩子们，和她曾经一样。扒在城墙上踮着脚向外望去，看着先祖们似乎可以肩负起整座山岳的宽阔背脊，看着他们战斗，得胜。然后骑着呼喊飓风的异兽回来。
    那些鼻息似乎还停留在耳边，龙潇湘从儿时起，就想变成那样的人。她想要驰骋沙场，回来时，收获旁人赞许与欣慰的目光。可是，当然龙潇湘真有一天做成的那样的人，一年之中，有三百多天都在外战斗。
    虽然未尝一败，但当她回来时，族众的目光仍然是那种冰冷的，毫不透风的漠视。好像龙潇湘做的所有事情，都与他们无关。你是有本事的人，自然可以四处去浪了。可你惹的那些人，是真的都一个不剩了吗？如果他们的族人或者后代找上们来，又是一桩麻烦事。
    那时候的龙潇湘，对于龙族而言，就是一个惹祸的根源。他们对龙潇湘敬着畏着，只因为龙潇湘满身的杀气，性格又阴晴不定。
    可这一次不一样了。鞭子不打到自己身上照例是不知道疼的，族众一开始不知道龙潇湘他们在外保境安民的艰辛，现在敌人杀上门来了，他们所能期待的，也只有龙潇湘。
    而龙潇湘也如他们所愿，成了龙潇湘最后的信仰与脊梁。
    龙潇湘看着那些小孩子，他们的目光不再是畏惧。如此明亮如皓月般，只能以世间最美好的词“希望”来形容。龙潇湘知道，这些小孩子想成为自己这样的人，今天一战的情形，将永远刻在他们心里。
    即使龙潇湘不幸战败，或者战死，龙族也不会覆灭。因为在这些小孩子之中，已经埋下了希望的种子。
    这就是龙潇湘所能看到最好的风景，她终于知道自己是为谁而战了。在战斗中，她也不再有迷茫。
    龙族腹地的都城，是叫作安期域的一方美好水土。这里的丰沛，仅次于翠荫湖。龙族世代在这里繁衍，一时间像是个农牧民族。他们能种出最高品质的食粮与药草，他们还在后山中开辟圈养了各类珍奇异兽。
    山谷间的宝山温泉矿藏，数不胜数。龙族的先祖在这里苦心经营了数万年，才得到了一方世外桃源般的所在。龙潇湘喜欢这个地方，所有的龙族都知道。
    而他们也只剩下这个地方，最坏的结果就是失去。龙族不能够再失去，再要找这样一个地方，也许还经历数万年。所以龙潇湘能够给龙族争取，是除自己身死之外，最好的结果。
    “北冥君夜，我们这一战，所谓何名？”龙潇湘问北冥君夜。
    “我没想过，我们阿修罗族也不会费心去想一个战斗的理由。你硬要我说的话……先前可能是为了一试身手，现在，我更想娶你为妻。”北冥君夜说。
    “这是一个很好的理由，人终究不能像天灾一样肆意而为。尽管你们阿修罗一直被称为来自于无妄中的灾祸，但你能为自己找到一个合适的理由，这已经是一个很好的开始。也许你没有想过，但是像我们这样的人，每次的战斗可能都会成为最后一次。那你可曾有希望铭记的，这战争之前最后的风景。也许到战后，这些就都不复存在了。”龙潇湘说。
    “我记住了，在蒙眼之前见到的，就是你的样子。如果这将成为我最后看到的风景，我也没有什么可遗憾的了。”北冥君夜说得并不十分动情，他也许还没有学会人类温情的言语。北冥君夜的声音沙哑低沉，但那的确是龙潇湘听过的，最动听的言语。
    “那好吧，我们这一战无论胜负，彼此之间都不该再有怨恨。我知道你们阿修罗一族是以战养战，每取一处必将那里夷为平地。虽然是你们的传统，但未免太过残忍了一些。此请未免唐突，我希望在我死后，你能放过龙族这一城。有什么所需，但可取之，千万不要纵火焚毁。那我将感激不尽了。”龙潇湘说。
    “那便要看你，如果你死，这里将成为伤心之地，我必将其全部摧毁。如果你活着，那么这里就算是我的亲家地了，我当然不会把它怎么样。还会让人悉心照应，保证天下谁也不敢来犯境。而且你没有发现吗，你的族人已经与你同仇敌忾了，你若死后，他们也必将拼死一搏。到时候，就不是我能够控制的了。”北冥君夜说。
    “我说死亡，是最坏的结果。我可没想过要死，但也不会刻意回避将死的命运。你出手也千万不要留情，只要有破绽，我也会全力置你于死地。”龙潇湘笑着说。
    “你是笑了么？”
    “喂喂，你这眼根本没蒙住啊，你怎么知道我笑了？”
    “你的声音像清泉，每次笑就如同投入一枚石子，泛起涟漪，我能很清楚地分辨出来。该死，看来光是蒙住眼睛也没用啊。”北冥君夜说。
    “那你就摘掉吧，免得我总觉得像是和一个瞎子在打架，这样我也会分神的。”龙潇湘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