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景肃的手慢慢的在袖中收了起来,咬着牙,拳头捏的咯吱作响,勉强维持着客气的笑:“再次感激小姐搭救之恩,以后若是小姐有什么吩咐,李某定当全力以赴——不过,孤男寡女毕竟不便,小姐还是请回吧!”
楚余音毫不意外,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转身就走,倒是让李景肃一愣。
等出了门,念尔才低声道:“小姐,这个李景肃也太不知好歹了!咱们跟三爷那边的人,能是一回事吗?我看他真是读书读傻了,分不清个好歹来!”
楚余音却不在意的笑了笑,上了马车。
转角处,有人的马停了下来——
“少主,方才那人,身形好似五公主。”
宋煜骑着高头大马,身上一席老成的赭色长衫却被他穿得妖娆无比,他眸子扫过转角处对着他挥帕子和抛媚眼的女子,面无表情的转过脸,道:“你去查一下这院子里住的什么人。”
素衣点点头,忽然他眸子转了转,嘻嘻笑着道:“少主,您真不应该将柳兮儿给送回万花楼,若是往常,您哪有这么闲的时候,还管起西城兵马司的治安来了···”
宋煜转过头,对上素衣那一脸不怀好意的笑,眸子闪了闪,忽然露出一个邪魅的笑意,“墨雀去了西宁卫这么久,想必事情没那么简单,没他此刻准正愁没有帮手,不如——”
素衣一听,后颈的汗毛都树了起来,忙摇手:“少主,您可不能对属下有其他想法啊!属下会做饭,会煲汤,用处可大了,墨鹊能力那么强,绝对不需要旁人伸手,这点子事若是办不好,我看他也甭回来了——”
“是吗?”
“怎么不是?是!绝对是!”素衣狗腿的点头哈腰。
宋煜轻笑,转身,又是那个面无表情的玉面公子。
一转眼便是进了腊月了。
楚余音这两个月一直跟在德妃身边学着看账本,等到了腊月初一这一日,德妃便彻底的忙碌起来,楚余音花厅跟着一并呆了足足有半个时辰,只见婆子和管家娘子们进进出出,仍然没有间断的意思,于是笑着和萧氏道:“母亲这几日估计要大忙了,左右都是看账册,在海棠宫也一样,母亲还能清净两日。”
德妃有些事正想避着些楚余音,听她如此说,当然求之不得,笑着连连夸赞楚余音乖巧聪明,“我见着你学的十有条理,很多东西也已经很是像模像样了,书上说,纸上得来终觉浅,可见有的东西学的再好也不如去做——这是库房的钥匙——是你母亲嫁妆那个库房,这几日我忙着,怕你等着无聊,你也可以将东西理一理,看看有什么不妥的地方,等到小年儿的时候,再来找我说一说吧!”
德妃从接手的那一刻心里就很清楚,沈氏的账册一式三份,一份在自己手里,另外两份,可在老夫人和楚余音手中呢!东西多了,她没功劳,可是若是少了什么,到时候她百口莫辩了!况且,现如今这件事崇园那边都已经过问了!自己再拿着钥匙也没什么意思,倒不如做出一个姿态来——五公主年纪小,这么多财物,守得住守不住,谁又能保证?
楚余音有些意外,她知道德妃不会蠢到将心思动到这些明面上的嫁妆头上,但在之前,德妃在她出嫁前,也从没有过提前将嫁妆交给她的意思,她想了想,试探道:“那我回去便将账册重新誊抄一份,明日多带几个人去库房,等盘点过,再将钥匙还给母亲。”
如此小意怯弱,倒是五公主的性子。德妃眸色深深,笑的一脸慈和,倒真似一个慈爱的母亲一般:“早晚是你的,早一日给你与晚一日给你,什么差别?先前不过是瞧着你年纪小,你又是个不吝银子的性子,怕这些东西叫人哄了去,现在你长大了,自然要交到你的手里了,我这边人多手杂的,你也可以叫人抬回海棠宫,这样合着你屋里头的零碎,也更方便拢到一块儿。”
楚余音低着头想了想,点点头道:“那便多谢母亲。”
德妃笑道:“初五你们几个丫头就要除服了,腊月里没什么好走动的,不过,金陵那边,既然大舅太太来了京城,咱们也免不了走动,这样,待会我叫陶嬷嬷写个帖子递过去,等初六咱们上完了香,便去沈府拜访如何?”
楚余音眸子一亮,顿时克制住了喜悦,可是笑容收到一半,又放了出来,飞快的仰起脸,露出一个惊喜的笑:“多谢母亲!”
德妃满意的看着孩子心性的楚余音,拍了拍她的手。
楚余音这才起身退了出去,等绕过屏风的时候,忽然和一个人走了个对头。
周嬷嬷低着头,对着楚余音恭敬的行礼,楚余音笑了笑,离开了。
等回了海棠宫,楚余音才问道:“念尔,方才那个周嬷嬷···一直都是母亲身边的人吧?”
念雨点点头:“她是娘娘的奶妈,跟陶嬷嬷一样。”
“可是,平日里总也不见她?”
“大约是不受宠吧?她的话不多,也从不和旁人乱嚼舌根子,奴婢对她的印象倒是挺好的,不过,多的奴婢也不了解——要不,奴婢去打听一下?”
楚余音却似没听见,只是看着桌角呆呆的出神,周嬷嬷似乎没有陶嬷嬷受宠,可是,为什么她一直觉得德妃会更信任周嬷嬷呢?
“念尔——”楚余音忽然出声叫出声音来。
“公主,”念尔抿着唇,笑眯眯的替楚余音摆上糕点,“念雨姐姐一大早就出去——”
“小姐找我?”
念尔的话还没说完,念雨便打了帘子进来了,她的发梢亮晶晶的,带着满身的寒气。
······
周嬷嬷进了屋,德妃正和几个管事嬷嬷吩咐除服之后各家回礼的事。
周嬷嬷等了一会,直到花厅内的人都走干净了,枫丹又重新上了热茶退了出去,她才道:“娘娘,表少爷已经到了,奴婢一早开了城门就派了齐江带人去接应,此时应当已经在客栈安顿下来了——”
德妃眸子半眯,眼底闪过掩饰不住的鄙夷和厌烦,可是嘴角微弯却是似笑非笑道:“咱们宫里头现在有白事在身,不宜将表少爷接进来,你先拿五十两银子给他,等到初六,叫他陪着咱们一同去进香吧。”
周嬷嬷立刻会意过来,“都是姻亲,去给二老太太上个香,也是应当的。”
“皇上下朝了吗?”
“这会子差不多了。”
“表少爷初来咋到,既然老太太烦咱们一趟,咱们便好人做到底,进学的事,还是要和皇上商量。”
周嬷嬷点头,“奴婢这就去御书房。”
······
念尔帮着念雨拍了拍身上落得灰尘,只觉得手心又湿又凉,不由眼睛一亮,“外头下雪了?”
念尔点点头,“下了一点——好在不大,雪大了我可不好回来了!”
念雨嘿嘿笑着,知道最近皇上不知因着什么,突然在后宫周围派了好多护卫,这可给念尔行动增加了一点麻烦。
楚余音还以为是金陵的那些掌柜送的账册到了——金陵的几个庄子铺子一直在她的手里,这件事,后宫里上下都是知道的。以往的每年,进腊月的时候,金陵也会派一个二掌柜来给楚余音送账册,这些账册,德妃不会过眼,而是一直交给江嬷嬷代为过目。
不过她忘了,念尔早上是偷偷出去的——若是金陵来了掌柜的,怎么会偷偷的将账册递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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