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华采暗含嘲弄的从刘氏屋里走出来的时候,连翘在外面已等候良久,见状忙上前道:“不过请个安而已,小姐怎么就待了这么长的时间,莫不是夫人为难小姐了?”
“不至于,我和二娘之间是有些误会,不过如今误会解开了,便也没什么了,你不用担心。”顾华采望着送她出来的云竹道,“送到这儿就行了,想二娘那里也需要人伺候着吧。”
她从双喜的只言片语中知道,这个云竹如今正卯足了劲的要同双喜争在刘氏面前的宠信呢,虽说云竹有点自作聪明,不太能入了刘氏的眼,但云竹是个知上进的,又加上刘氏的跟前除了双喜,也没太能用得上的人,到底也会交代云竹些事情。
云竹听罢道:“五小姐慢走。”
顾华采这才同连翘出了麒麟阁里,连翘在后问道:“小姐同夫人之间又有什么误会?”
她不过在云竹面前做了做样子,徉装相信了顾沅芷的说辞,连翘这丫头却苦恼了这半晌。
顾华采有些好笑道:“误会了二姐,原来也有颗七窍玲珑心呢。”
连翘摇了摇头,以示不懂,又说:“奴婢确未曾见过二小姐有出过糗的时候,唯一的一次,也是听旁人说的,同陈家三公子的事情,二小姐该是个稳沉的人,不过奴婢不是太喜欢二小姐。”
“为何?”
“因为奴婢只喜欢小姐,而二小姐和您却是有过节的。”连翘气鼓鼓道,“奴婢还记得小姐刚回府的时候,二小姐私下里还同小姐动手的呢!”
顾华采点了点连翘的额头,道:“你这个小丫头,原来还是这样的记仇呢。”
说罢便也思索起了顾沅芷刚刚说的话,正如连翘所说,她和顾沅芷是有过节的,这过节还很深。
所以她怎么可能会相信顾沅芷的话呢?
然而她的这位二姐姐今日却格外的聪明了一回,顾沅芷并没有去过分的解释刘氏所做的一切,仅用面上的理由随便糊弄了过去。
更甚至于连顾华采对刘氏的陷害也给找了合适的说辞,反而专心于陈述顾承安的心思。
顾沅芷从翠荷身上着手开始——纵然顾华采先前以为翠竹是刘氏的人,然而对翠荷还是有几分怀疑的,顾沅芷很好的利用了她并不是很信任翠荷这一点,然后很好的将一切都给推到了顾承安的身上。
不得不说顾沅芷今日真是说到了她的心坎上,顾华采的心中也是有这样的怀疑的。
不过这么一微点的怀疑并不能妨碍什么,因为她对顾承安本来就是有戒心的。
毕竟她在这大哥哥的身上吃过亏——可不就是花柳的那一次,顾承安自她进府来就致力于假借刘氏之手来陷害她,好造成刘氏百般找她的茬的“假象”,使得她同刘氏之间的鸿沟越来越大,直致你死我活的地步。
这样回去了淑玉斋中,没一会儿顾侯爷便下朝回来,徐管家过来传话说:“侯爷让五小姐准备准备,圣上点名要见你。”
顾华采正插着花枝的手一顿,眼带笑意道:“可有说是什么事情?”
“奴才并不敢妄自揣摩,只是侯爷进府后就去了老夫人处,好似是早朝的时候向圣上回禀了关于夫人和五小姐的事情,该是与此有关吧。”
顾华采点点头,约摸有些明白了。
徐管家将话给传到后便走了,没过一会儿,胡嬷嬷又来了,是来传老夫人的话的。
道是顾老夫人昨日就向太后递了要进宫的折子,太后也允了,就在刚才回来,老夫人向太后说了刘氏的过错,太后只淡淡的训斥了几句,又以着刘氏长辈的口吻向老夫人说了几句好话,其间并未要惩罚刘氏,更别提说要削去刘氏的荣国夫人之位了。
胡嬷嬷将大致结果说了之后又道:“老夫人这两天在老奴跟前一直念叨着说亏待了五小姐,以前因为五小姐病了想着把五小姐送到庄子上好好休养,没成想会有那刁奴欺主,好不容易将小姐给接了回来,又遇到了这事……”
“老夫人一直自责,说若是她精力再充沛些,多注意注意府上的动向,也不会连最近发生了些什么都不知道,让那些不晓得轻重的奴才给瞒了过去,到最后一刻才晓得……错失了为五小姐说话的最佳时期。”
“老夫人还说了,原本想着错误已经铸成,那些有坏心的人总该受到惩罚,可老夫人毕竟力不存心,夫人的母家到底在那儿放着,不是老夫人可以触犯得了的,只能对不住五小姐了,不过五小姐放心,老夫人心里有一把秤,明白五小姐究竟为了这府里的安宁付出了些什么,总归会补偿五小姐的。”
这一番话由老夫人说来,可算得上情深意重了,顾华采自己明白胡嬷嬷所说不虚,嘉易太后在不久前已经逼得刘氏将顾沅馨给送出去和亲了,自然不会因为一个无足轻重的她,而再削了刘氏的夫人之位,而老夫人也确实是不敢忤逆太后的。
便怀着些许感激的复杂情感道:“让祖母为了我的事情劳心劳力了,我能在今日还有机会听到祖母说这些话,已经很是感恩了,万没有其他多余的想法了。”
胡嬷嬷此来一为传达老夫人的意思,二来想必也是担忧她在面圣的时候,会不愤自身遭遇,说出些对安平侯府不利的事情。
由自己的口说出那些遭遇,到底有些蠢了些,顾华采还不会那样做,是以很是宽慰了胡嬷嬷的心。
胡嬷嬷道:“能有五小姐这句话,想必老夫人也会宽慰许多。”
目送胡嬷嬷离去,顾华采由澄庆服侍宽衣,道:“小姐是要去面圣,想来穿得庄重该是好些。”
又问:“这身古烟纹碧霞罗衣是先前老夫人连同那些药材一起送来的,小姐看穿这个可使得?”
顾华采瞟了一眼道:“你的眼光自然的极好的,只……上次宫宴时穿的什么,还穿那件吧。”
“小姐,可是那穿过了。”澄庆不明白那可是面圣,为何自家小姐却在穿着上那样随便。
顾华采却想着上次宫宴上明祯帝看她的眼神,透露着十足的古怪。更是破天慌的封了她一个侯府小姐为郡主,后又听景珍皇贵妃说她的模样同一个人长得像极了,明祯帝也是因为这般缘故才会封她为郡主。
故而才这样说,她想着一个人的容貌即便同另一个人相像,然到底是不同的。
想明祯帝上一次之所以会有那样的反应怕是因为她的穿着打扮之类。
既然那样的样貌对她有利,她自然要好好利用。
虽然澄庆并不懂顾华采为何要这样,但还是遵循着顾华采的吩咐去做了。
期间顾华采让人将翠竹唤来,也是正装扮好的时候,翠荷来了。
因着昨天晚上,翠荷对顾华采多有畏惧,故而被唤进屋的时候多有拘谨,更甚至连抬头看顾华采一眼都不敢。
顾华采却让她抬起头来,道:“一会儿本小姐要进宫去,想让你陪着去,也是念在你昨夜同我告的密,你可愿意?”
翠竹道:“小姐吩咐,奴婢哪里敢说不。”
“这样便好。”说罢走出府门,马车已经停好,翠荷在后面颤颤巍巍的跟着,直到顾华采停下,她也忙停下,却离顾华采很远。
顾华采恍惚间笑了笑,可不就是这样一副面貌,让她在最初进淑玉斋的时候,以为这是个老实的。
可明明是这样胆小的人,却是他人的耳目。
伸出纤长十指道:“扶我上马车吧。”
翠荷忙扶着顾华采,她在上马车的间隙,附在翠荷耳边道:“你究竟是谁的耳目,二娘?还是……大哥哥?”
翠荷很是明显的抖了抖身体,一只脚差点踩空,她唇角有些兴味的翘起,反手扶着翠荷道:“这样毛毛躁躁,真不晓得二娘当初怎么会挑你来伺候我。”
似乎有些嫌弃的意味,翠荷忙将头低的更低。
这样一个人,想来谁也不会以为她会有背主的胆量,所以才会隐藏的更深罢。
可另一方面,翠荷一旦被人发现有古怪,怕是很容易挑出错处来。
待到上了马车,她看着翠荷战战兢兢的表情,不由道:“你且放心吧,只要这一路你安分、听话,我不会对你做出些什么,连带着你究竟是谁安排到我身边的人,我都可以不追究。”
翠荷深呼了一口气,顾华采便不再看她,反是靠在马车壁旁假寐了开来。
进入宫门的时候,她才堪堪醒来,将帘子掀起,饶有兴致的看着这座宫殿。
同上次来时似乎没什么不同,巍巍高墙,偶有几枝红梅越过墙头,与之增添了些许色调。
深冬却无雪,若不是这天气冷了些的缘故,怕是让人以为还未入冬呢。
算着日子,冬日都要快过去了,然第一场雪都没有来临,未免让人有些遗憾。
这是她重回上京的第一年的深冬呢。
顾华采天马行空的胡思乱想着,马车也逐渐行驶进了内宫,因着内宫不允许马车行驶的缘故,故而她下了马车,步行往前走。
这路上寂寥的厉害,连个人影都没有,再加之一眼望不到尽头,竟有一种走不完这路的感觉。
顾华采走了一刻钟左右,拐角的时候,清冷的路上却有一顶八人抬的轿子而来,宫中有规定,只有正三品以上的妃子才能乘八人抬的轿子,想来这轿子上的主人身份应该不低。
她循着规矩蹲下了身子,行了个臣礼,等着这轿子过去了,再继续起来。
不想轿子却停在了她的脚边,有太监将轿子的帘慕给掀起,传来慵懒而又有些高高在上的声音,“晓得你会来,故而本宫故意走到这条道上,没成想倒是正巧撞见你。”
这语气中的熟稔让顾华采吸了一口气,她思索着其中的意味,边回道:“能让贵人等臣女,实乃臣女万幸,就不知贵人来找臣女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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