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姝公主在众人的簇拥之下踱步而来,神情煞是高傲,眼神煞是轻蔑,又有人为公主端了坐椅来,她将长袍撩起,然后缓坐了下去,凤眼微眯,仿若眼前的裕和太子是空气一般,道:
“也不过就是在你的地盘上有些地位,便以为我大周都要围着你来转,可你在西夏是太子,在我大周,可是连平民都不如呢!”
于明姝公主优越的血统中,当然是不将裕和太子看在眼里的,更况她生来便在深宫中生活,听到的都是奉承的话,天朝地大物博,别的什么地方,是不在眼中的。
当然这也仅仅是明姝公主的眼界里看到的世界。
裕和太子不怒反笑,在他眼中,明姝公主同寻常女子并不不同,也不过就是一个被宠坏的孩子罢了,对于孩子,他是从不曾屑于计较的。
道:“可就是本太子这样一个人,你大周的贵女任我挑选,当然,包括你。”
他邪肆的眼神轻掠过明姝公主,眼中满满都是挑衅,直看得明姝公主大为恼怒,当下站起道:“就凭你也配,本宫是父皇的掌上明珠,也是你这肆可以肖想的?”
又宽了宽袖子,将本有些激烈的情绪给掩了下去,道:“原本宫也不过是想来看一看,这西夏的太子是个什么模样,想着纵然不若我大周贵子,起码身为太子的品行也该是好的,可不料……”明姝公主话一止,转为轻缓,吐字圆润道:
“就你这样的,也只配与猪、狗、为、伍!哈哈哈!”
她解气般的朝着后面退去,好睁以暇的靠在坐席上,似乎还有些意犹未尽。
她这般解气,却让有些人忙焦了额头,例如长公主,可是为这个侄女的一时意气给差点晕过去,转头便见裕和太子也大笑出声:
“原贵国公主便是如此看我西夏的,想这殷亲不结也罢,若如此本太子也该启程回去了!”
“裕和太子不可,明姝她只是小孩子意气用事罢了。”长公主只得干巴巴的说出些话来安抚裕和太子。
裕和太子道:“孤平生从未识过如此大的孩子。”
甚至隐隐有些即将离开的样子。
长公主急了,道:“明姝公主,快同裕和太子道歉!”
两国相交的事情在长公主这儿断了,要负责任的,可是长公主。
明姝公主自是我行我素,甚至还有些委屈,道:“让我同他道歉,除非他承认他是猪、狗!”
长公主真真是承受不住明姝公主这般轰炸,每每只将事情给弄得更糟,当下便朝后倒去。
身边仆人齐齐朝着长公主而去,场面一时混乱,到底是担着责任的,长公主拖着被气坏的身体道:“快将明姝公主给带下去!”
说来惜时明姝公主尚在大兴朝时,仅是明姝郡主,对长公主其实并没有多少敬意,当这个姑母仅仅是穷亲戚罢了,是以长公主同明姝公主并不亲近,更不敢厉言说出她的错来,也只能让她走了。
明姝公主一时也意识到场面好像超乎想象的严重,纵然打心底里觉得长公主小题大做,却还是退了下去,毕竟长公主的面子也是要给的。
明姝公主一退,长公主才大大的松了一口气,道:“裕和太子,你看……”
这事毕竟是明姝公主出言辱骂在先,算是他们有错。
裕和太子作壁上观,反而如同局外人一般。
长公主没了主意,究其根本,她也不过是个妇人,还是从寒门里走出来的妇人,浑身气度更不像明姝公主那般,这样一看便显得有些寒酸了,只得求助于楚湘王,道:“王爷,你看该如何?”
安景臣拿起了乔道:“后宅里的小事,本王也不便插手。”他貌似无奈极了,然打心底里却是十分乐意看个笑话,在境况还能够得以控制的前提下。
长公主不住苦笑,心道刚刚不过是拂了楚湘王的面子,而今报应便来了,也是女色惑人,不想淑莲郡主看着挺得体的一人,也是那下作的!
这样想着面上就有些鄙夷,鄙夷到了面上,容不得顾华采察觉不出来,姑且算是长公主没了办法,恼羞成怒,才将怒火全部都发到她这儿。
可是顾华采自认为不是心甘情愿便承了旁人的怒火的人,本想着这样僵持的情况之下,她倒是有一话要说,而今看来却是没有必要了。
也活该长公主落此下场了。
这厢长公主心中憋屈,然而却不得不勉强堆笑说:“裕和太子若是对这些女子不满意,本宫也大可以再来太子给选些。”
可谓是伏低做小,安景臣闻言不觉皱眉,总归是长公主,说话便代表着大周朝,这样讲可是落了大周的面子。
倒还不如刚刚明姝公主一番言论了。
可裕和太子尚不消气,道:“本太子如何配得上大周的贵女?”
“这……自然是配得上的。”长公主气绝。
不及得裕和太子耐心十足,“可是明姝公主刚刚这样说的。”
绕来绕去又绕到了原点,安景臣缓和的笑了笑,“听闻府上的乐晗郡主,也是文采斐然,说来我同裕和太子来至今都未曾见过呢。”
这……长公主心中不住的思索,安景臣突如其来提到乐晗郡主,其一是接着长公主的话茬来消裕和太子的火,只不同于长公主的伏低做小,安景臣一开口便占据了主动地位,当然其二也意在长公主了。
将别人家的女儿献上去倒很是大方,那么轮到你自己的女儿呢?长公主却是不得不大方了。
这本同安景臣无甚关系,他并不是乐于伸张正义的一个人,仅是因为这些人中有顾华采了。
且是顾华采刚刚还和刘裕握了手,纵然不过一触即开,事出有因,可是他……不痛快!
他不痛快如何能让别人痛快?
长公主万分无奈之方将乐晗郡主给叫来,且前来参加冬日宴的贵女们都随着乐晗郡主来了。
她是生怕乐晗郡主会被裕和太子给瞧上,这其实实在多虑,因为裕和太子自始至终都未曾施舍乐晗郡主一个眼神。
反倒是清悠郡主……
裕和太子的目光不住的看着清悠郡主,也不像是欣赏,反而目露怪异。
这些迟来的贵女们自然也是戴着帷帽的,可尽管如此,沈清悠还是察觉到了,她自小便是同辈女子中的姣姣者,除却幼时的沈清莲,还未曾有人能将她的光彩给覆盖,对于裕和太子的注视,沈清悠习以为常。
倒是安景臣见裕和太子看着沈清悠,方才道:“这位便是沈相的妹妹,也……很是优秀。”
然刚听到沈相的名讳,裕和太子便了然无趣了,道:“沈家多出英才,却如今也出了两个宵小之辈。”
前辅国将军沈玉诀生前曾多次同西夏交战,虽是对手,却不乏心心相惜,纵然沈玉诀的死,也有西夏的推手。
安景臣听罢无所谓的笑了笑,倒是沈清悠听了,面色大变,只因隔着帷帽,并看不清晰罢了。
也不知是顾忌着眼前说这话的人的身份,还是别的什么,沈清悠并未还击,不得不说沈清悠到底不像明姝公主一般,有底气。
因着这会儿人多了起来,故而顾华采也不若方才那样,需得站的方正,得了空活动了活动手脚,才觉得身体舒适了些。
心道枉费长公主费尽心思,将她们六个给找来,到底还是要看裕和太子的心思,她们这六人,反倒没了用处。
这会儿得空思索起先前的事来,也是徐管家找她道是有人打了她婚事的主意,她便默默记在心上,然而不过几日便有了长公主府的请帖,算是应验了。
而长公主还说,是她的父亲安平侯主动在明祯帝的跟前提起,晓以大义。
这事情倒像是顾侯爷能够做得出来的,可又是为何而做,没人提醒,她这向来信奉中庸之道的父亲怎会如此积极呢?
这背后的推手是谁?
顾华采想到了刘氏,毕竟裕和太子来京的那一日里,可是顾沅芷最是反常的同她道歉来,两人还去了大街上看了眼西夏太子。
然而仅仅是刘氏,便能影响得了她的父亲顾侯爷?
没有利处的事情顾侯爷怎么会做,而这利处哪里是刘氏一个小小的荣国夫人可以许给的?
她又想起了一桩事,可是太后身边的荣公公不久前便来看过刘氏呢,且还带来大量的赏赐。
这在她回到顾家近半年里还是头一遭,本来这事情也算是正常,可唯一的疑点便是荣公公待她的态度了,极其轻浮,轻浮中带着无法明说的算计。
奴才的态度大多是受自己主子的影响,那么会不会是嘉易太后其实待她并不是那么友好。
当然这仅仅是直觉上的猜想,因为她并不晓得在从未曾见过嘉易太后的情况之下,太后何至于对她心存偏见。
更不知道是便是这其中又哪里是一个人的推手呢,不仅仅是顾华采,容梓然、裴欣然、妙露公主、姬如晦、陈丝意,每一个人都是上位者推出来提旁人挡剑的,端看最上面的那一位,想的是谁了。
顾华采突然觉得不远处有个人很是眼熟,再仔细一看,那衣着,那站姿,那走势,可不就是她那刚刚被明姝公主给赶出去了的顾沅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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