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安然萧爵一》第64章 我们，不聊爱情吧

    锅下小火慢吞吞的，热气翻滚着红彤彤的虾肉，香味蒸腾了眼前的朦胧。
    程安然低下头，沉默。
    她或许不是不明白，萧允城是在试探什么。
    她或许不是毫无感觉，这段日子以来这个男人对自己的关心和帮助似乎已经有所失控。
    所以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莫不如……就简单点回答吧。
    “我不清楚。”
    她说。
    “爵一是我丈夫，我深爱……且怨恨他。小海是我重要的孩子，我疼惜他，更无法放弃他。
    或许，人的幸福感有阀值，人的期待有限度。但未来的事，我不清楚。”
    程安然端起甜甜的杨梅酒，入口吞了大半杯。甜甜腻腻的像果汁一样爽口，入到胃里却没有灼烧的难受。
    也不知道是因为刚刚这番话说的畅快，还是今年的杨梅又醉又大，程安然只觉得脑袋晕乎乎的，从脊背到四肢传递出一股前所未有的爽快感。
    她从来不知道酒可以这么好喝，可以让人这么舒畅。以前来店里喝过几次，貌似都没有今天这样的感觉。
    只是程安然并不知道，喝酒也需要面对正确的人而已。
    “好了，够了。”萧允城夺过程安然的杯子，微微拧眉道，“酒毕竟是酒，喝多了都会伤身的。”
    “恩，那就吃菜吧。也别聊爱情了，”程安然俨然一笑，抓过一张卷饼，继续道，“聊多了，也伤身。”
    说完她一挑漂亮的娥眉，冲萧允城呵呵一笑：“我教你个吃小龙虾的方法！”
    说着，她把手腕上的手表撸了一下，将面前的卷饼铺在碟子里。
    然后上手剥掉了一块虾头，白嫩的鲜肉拖着一小团肥美的黄浆，热腾腾的。
    剥完一个又一个，程安然一边将虾肉整齐码放在卷饼中间，一边径自说道：
    “上高中那会儿我就特别爱吃这个，放学后总是偷偷跑来。那会儿我零花钱也不多，每次只舍得要半斤小龙虾。那时候我记得半斤有一小碗吧，只要十块钱。然后用麻酱拌着，夹在馍饼里。咬一口，那滋味真是满满的幸福啊！我姐嫌不干净，总不让我吃。而且我后妈那个人更是好面子，明明是暴发户气质，却总以上流社会自居。要是给她知道我跑出来吃大排档，她肯定又要我往死里打——”
    可能是因为杨梅酒的缘故，也可能是因为火锅本来就是沟通的催化剂。
    程安然的话不由得多了起来，虾剥得越快，话也说得越快。
    “后来你猜怎么着？爵一出国交流回来的那个暑假，跟我说在外面吃西餐吃到吐，回来就想吃点咱们的特色菜。最好浓油赤酱辣，越重口越好。然后我就把他带来吃小龙虾了，那天晚上，我们两个一共吃了八斤。一直吃到凌晨，结果第二天，他急性肠胃炎住院了。
    我当时吓死了啊，生怕我姐和他家里人知道。结果没想到他说是家里的波龙不新鲜，压根没提小龙虾的事儿。半个月后，身体养好了，他居然又偷偷跑来找我，让我陪他去小龙虾店。他跟我说，挪威海岸线上小龙虾物种入侵，他打算开学回去就开个店，他说他就不信了，这么美味的东西怎么还不把泛滥动物吃成濒危动物啊？！哈哈哈哈！后来——”
    后来发生了什么呢？
    程蔚蓝死了，程安然嫁了，萧爵一变了。
    她想起婚后不久的一天晚上，心血来潮的自己专门买了两斤小龙虾，认真地烹饪出了熟悉的味道。
    等到一身酒气的萧爵一踩着凌晨的寒露回到家，他厌恶地打翻了餐桌，抓一把小龙虾连壳带皮地塞到了程安然的嘴里。
    塞得她满嘴流血，连救命声都如鲠在喉。
    而那一地的狼藉，像极了小龙虾里鲜红炽烈的热情，埋在谁也不愿回忆的曾经。
    “你不是说，不聊爱情么？”
    萧允城皱了皱眉，目光如炬地盯着眼前的女孩。
    她一边卷着饼，一边不自知地泪流满面。
    “对不起。”程安然抽了抽鼻子，抓起纸巾胡乱擦了下脸，“我可能，可能有点醉了。那个，这个脏了，我再给你做一个——”
    她看着被自己泪水掉进去的卷饼，有点无措，有点尴尬。
    刚想抓起来扔到脚下的纸篓里，岂料萧允城呼地站了起来！
    他颀长伟岸的上半身像一座踏实的桥体，横过半张桌子。
    他坚实有力的臂膀，说时迟那时快，一下子捉住了程安然的手腕。
    在女人惊诧万分的眼神中，一寸寸，搬就过来——
    他把唇凑上去，吐出粉红的舌尖，咬去一小块夹着虾肉的卷饼。
    雪白的牙齿切割掉出四溢的香气，可口的芬芳。
    不知是不是程安然的错觉，男人的舌尖的确是微微碰到了自己的手指。
    那温暖湿润的错觉，像小猫的舔舐，柔柔的喇喇的。
    目光短接，触电般的炽烈过后，是静谧的温柔。
    等到程安然终于回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她几乎尖叫了起来——
    “喂！你——我眼泪掉进去了啊！很脏的！”
    萧允城看着她，眸色深黯着。
    他用力吞咽了一下喉结，声音不疾不徐道：“你的泪水我收了，以后，不要在我面前掉眼泪。”
    程安然赧然地转开眼睛，轻声细语地哦了一声，最后紧紧抿了下唇：“对不起，我可能真的有点醉了。”
    锅里还剩下些熟的烂烂的肉和蔬菜，筷子一戳，就碎得充满食欲。
    聊天一旦提及回忆，总绕不过悲欢离合的无奈。
    可一旦强行终止，又绕不过下一个话题的艰难开端。
    还好这时候，一个清亮的童声吸引了二人的注意力。
    “叔叔，你给姐姐买一支花吧！”
    一个十岁左右的小男孩穿着脏兮兮的小褂子，出现在萧允城和程安然的桌前。
    他头发乱蓬蓬，小胳膊瘦的一把骨头，挎着个篮子，里面是十几只打蔫的玫瑰花。
    别说拿来买钱，就是丢在垃圾箱都没人要捡了的样子。
    这种买花小孩走街串巷，不是什么难能一见的存在，说起来，跟乞讨并没有什么区别。都是这座都市的繁华光鲜之下，对全体公民的良心拷问。
    萧允城笑眯眯地看着小男孩，故意冷了下脸孔说，“喂，你为什么叫她姐姐，叫我叔叔啊？”
    男孩眼珠子一咕噜，一脸鸡贼地说：“因为女人要夸她年轻漂亮，男人就要夸他成熟稳重啊？不把你们夸高兴了，能掏钱照顾我生意么？”
    “你还挺懂营销之道和顾客心理的哦？”
    萧允城笑道，“好吧，多少钱一支？”
    说着，他掏出钱夹，刚要打开，那边程安然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