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女梦真沈梦真顾九》第36章 故人来

    “嬷嬷不必自责，那紫烟是冲着我来的，此番连累嬷嬷受苦。自然要讨个说法的。”
    顾九见沈梦真胸有成竹，想必是有了后招。他将今日之事细想了一遍，只倒了杯热茶递给沈梦真，道：“可是何秀？”
    “是她，但却一时动不得。”沈梦真单手扶起林嬷嬷，斜了一眼顾九，若有所思道：“若说这何秀也是可怜人，只可惜脑筋用错了地方。今日之事倒也不全是祸事，她倒是帮我省去了不少麻烦。”
    “何秀怎么说也算是我表妹，今日之事起因也在于我。”
    沈梦真看着他眉头紧皱，眼睫低垂，十足十的西子捧心。这番动作虽女气，仍是衬的他一副如画佳公子模样，心中叹了口气，道：“你知道就好。”
    门外来人再请，林嬷嬷扶了沈梦真，顾九紧随其后，一前一后错开，由着婢女、小厮领入席间。
    齐雪瑶见沈梦真束了男子发髻，心思九转，知是顾九所为，当即朝着沈梦真笑得龇牙咧嘴，沈梦真无奈地瞪了她一眼，坐在了梦月、梦娇中间。
    梦娇此番对面坐着岳齐，沈梦真正对顾九，梦月对面的刘羡知一早就辞了郡主赶回大理寺上工，何秀对面也是空着的。
    刘嬷嬷立在梦娇身后，紧密注视着梦娇仪态神情，生怕她出了什么差错。梦月自如许多，对身边的何秀依旧没什么好脸，沈梦真沉吟片刻，还是悄悄对梦月说了之前被迷晕之事。
    “什么？居然还发生了这等事？”梦月压低了声音，朝着一旁的何秀瞪了几眼，怒道：“莫不是她支使的？说也奇怪，咱们与她往日无怨，近日无仇的。她何苦揪着我们不放？”
    “这其中定是有什么误会。我瞧着何姑娘对顾世子情意不一般，怕是信了那些流言。”沈梦真低声咳嗽了几声，压住胸口的凉气，脸不红气不喘地解释给梦月听。
    梦月略一思忖，也觉得定是这个缘由，拉着沈梦真心疼道：“一会就将此事说与郡主，在王府出了此等丑事，怎么能就此算了。”
    “郡主已然知晓，那个紫烟也关在了柴房。单凭紫烟的口供，何秀定然不会认账。她一再出手，连累我就罢了，竟然连累梦娇入水。怎么也不能就此算了。”
    “二妹可是有什么打算？”梦月不傻，沈梦真既然单与她说了此事，想必已经有了对策，只缺人手。她一向温善，从无主意。见沈梦真神秘一笑，只觉后背凉了一片，忙喝了几口汤水压了压惊。
    天色渐黑，听风楼依次点亮了烛台，又有婢女拿出了五颗拳头大小的夜明珠放置在大厅五个角落，顿时亮如白昼。
    齐雪瑶端起一杯酒，豪爽道：“今日本想请各位尽兴，怎料府中频出事端，是我失责。此酒我敬诸位，权当赔罪，之后特意备了塞外歌姬献舞，还请诸位放开一叙，莫要拘谨。”
    众人纷纷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倒是比最初热闹了许多。
    齐雪瑶见氛围活络起来，嘱咐了几个机灵的婢女将沈梦真、沈梦月、何秀依次请上二楼。
    掌事嬷嬷拍了拍手，只见一条红纱由外入内，八个塞外歌姬以琵琶遮面，身姿妖娆随着红纱入场。直看的众人惊奇。胡乐轻快，节奏分明，歌姬身上带了许多铃铛，叮叮当当与胡乐配合密切，浑然天成。
    听风楼并没有做特殊的隔音处理，是以沈梦真三人坐在二楼，仍是被下面的胡乐震的一愣一愣。
    “今日倒是奇了，郡主竟然单独叫我我们三人上来，不知两位沈姑娘能否提点一下？”何秀端起婢女上的香茶，浅啜了几口，见梦月一脸不屑，心中了然，当即打起了托词。
    沈梦真看了一眼何秀，觉得此女真是心性坚韧，可惜心思却是太过利己。否则，真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林嬷嬷立在二楼一上来的地方守着，见齐雪瑶提了裙摆，忙上前帮扶。
    三女同齐雪瑶见了礼，才又依次落座。
    齐雪瑶扬了扬手，让人将紫烟从二楼的另一侧带了上来，慢条斯理道：“这婢女，何姑娘可曾认得？”
    何秀见紫烟被人打的浑身是伤，眼神不甚清明，心中冷哼一声，装作初见的样子，先是围着紫烟转了一圈，又拿帕子垫了手，抬了紫烟的脸仔细辨认片刻，有些无辜地朝着齐雪瑶道：“郡主，秀儿并不认识此女，不知郡主为何问起这个？”
    齐雪瑶也不回答，让人呈上在厢房之中找到的迷烟，放在紫烟面前。
    紫烟本神思萎靡，见了迷烟，突然激动起来，口中呜呜咽咽似有话说。齐雪瑶点了点头，立刻有婢女前来将紫烟口中的棉布取出，朝着她泼了一杯凉茶。
    “你可认得这样东西？”
    紫烟见齐雪瑶摸索着腰间的马鞭，只觉要皮开肉绽，忙抢道：“奴婢认得，这是何姑娘交给奴婢的，只说要将一个堇色衣裙的姑娘迷晕放在男宾经过的路上，还要……”
    “还要怎样？”梦月怒视着紫烟，指着何秀道：“她还要你怎样？说！”
    “还要奴婢将这姑娘弄的衣衫不整……”紫烟自知大祸临头，恨不能将经过再重演一遍，只盼能从轻发落。眼下见何秀并无惧意，知她定然要逼死自己，索性心一横，朝着齐雪瑶喊道：“郡主，奴婢这有凭据，可以证明奴婢是受人指使。”
    “紫烟，我看你是疯了，少说几句说不定还能多活些时日，再这么胡言乱语下去，可就保不准了。”何秀并不在意，素手纤纤地托了托发髻，好笑地看着如同蝼蚁的紫烟。
    紫烟恶狠狠地看了何秀一眼，“姑娘不必威胁奴婢，奴婢生死自然由王府决定。”
    见齐雪瑶并无恼意，才接着道：“奴婢之所以受人指使，不过是为了替父亲还债。奴婢与何姑娘的嬷嬷同是一个村子出身，是以奴婢在收钱的时候，特意留了个心眼，请嬷嬷在银票不显眼的地方盖了何姑娘的私章。”
    沈梦真喝了口茶，留意到何秀的神色有些慌张，悠悠问道：“那银票尚在何处？”
    “这，奴婢将银票夹在个人路引之中，原本打算事成出府，没成想路引和铭牌都不见了，这才又回去找了几遍，还没找到就被抓进了柴房。”
    “这么说，你这贱婢并无证据，只凭着一张嘴就来诬陷我么？”何秀心中大喜，朝着沈梦真哼了一声，道：“好妹妹，你自己中了招，何苦赖在我头上。妹妹如此风华正茂，想必引了不少人妒忌，妹妹做人，还是要低调些好。不属于你的，还是莫要贪恋。”
    梦月见沈梦真和齐雪瑶笑而不语，也回过味来，故作吃惊道：“何姑娘怎知是我二妹？”
    何秀反应极快，“自然知道，这贱婢可是说了穿堇色衣裙的姑娘。”
    “巧了，我三妹落水之时也穿着堇色衣裙，听梦娇讲，那套衣裙可是何姑娘特意备好的。不知何姑娘如何解释？”
    “沈大姑娘怕是脑筋不太好使，眼下说的是二姑娘的事情，你怎么扯到三姑娘身上去了？”
    沈梦真凉凉地笑了笑，起身拍了拍何秀，“何姑娘何必恼我姐姐，不过说说疑问罢了，何姑娘若是没做过，就说没做过，何必这么大火气，像极了心虚。”
    “那何姑娘就说说，你那的堇色衣裙怎么回事好了，我也有些好奇。”齐雪瑶看热闹不嫌事大，憋着坏撺掇着何秀。
    “能有什么事，不过是怕有什么意外，才多备了一套衣裙。”何秀料定她们没有物证，也安下心来，跟她们打起了太极。
    沈梦真累了一日，此时实在有些困倦，见齐雪瑶逗着何秀耍个不停，咳了几声，朝着齐雪瑶使了个眼色，对着紫烟问道：“你路引夹层如何打开？”
    “左三右二，便能打开了。”紫烟本缩在齐雪瑶脚边，听这话音，似有转机。忙抬起头注视着沈梦真，只盼她能将物证拿出。
    齐雪瑶见众人都看着沈梦真，从自己怀里掏出两块铁疙瘩，有些献宝的意味道：“都别看了，在我这呢。”又按照紫烟说的方法，轻松地打开路引，拿出里面折叠好的一张五十两银票。
    何秀脸色刷白，仍是强装镇定道：“不知郡主可否让我一看？”
    接过齐雪瑶递上的银票，何秀面上反而平静许多，她媚眼含泪未落，又惊又吓：“嬷嬷，你怎的背着我做出这等事端。”
    齐雪瑶到此时也觉得这何秀绝非常人，脸皮实在够厚。物证面前，仍是推给了自己贴身嬷嬷，将自己撇的一干二净。
    美人垂泪，哭的肝肠寸断，语不成调，眼见她们几人不信，何秀只好做足全套，指天发誓道：“若是我何秀做了此等危害沈姑娘之事，以后必然不得善终。”
    沈梦真自然知道只凭这个是捉不住何秀的，她看了一眼受伤的林嬷嬷，主动扶起何秀，安慰道：“何姑娘既然发此毒誓，我们又怎会不信。只是此事关乎我的闺誉，只怕不能轻易饶了何姑娘的嬷嬷。”
    何秀立马换了好脸色，拿帕子抹了泪，朝着沈梦真和齐雪瑶道：“我亦知此事重大，我的嬷嬷就交由郡主和沈姑娘处置，只盼你们莫要误会我便好。”
    梦月鄙夷地看了何秀一眼，见她的嬷嬷已然在一旁抖若筛糠，冷道：“既然如此，那就烦请郡主将这两个贱婢一起杖毙好了。免得轻饶了这嬷嬷，继续教坏何姑娘。”
    齐雪瑶点了点头，立马就有几个小厮上前将两人拖了出去。
    何秀红了眼坐在沈梦真面前，笑的一派风轻云淡。连连喝了几杯热茶，听到小厮的回禀，才亲热的拉住沈梦真道：“沈二姑娘，如今误会解开了。你我仍是好姐妹，可不许对我心有芥蒂。”
    “何姑娘姓何，我们姓沈，不知何姑娘什么时候做了沈家的姐妹。我这个大姐竟然一无所知。”梦月今日说话异常不留情面，顶的何秀噎了半晌，只得在一旁赔笑。
    楼下胡乐仍在继续，齐雪瑶不好久留二楼，招呼三人一同下去玩乐。
    沈梦真与梦月走在最后，见梦月神色依旧不爽，试探问道：“大姐，可是心中还有气未消？”
    “不过听了些流言，二妹不用管我。”
    “可是关于刘公子的？”沈梦真心思通透，想起今日梦月言行，的确与往日诸多不同。忙劝道：“大姐莫要信那些无根流言，刘公子绝非他们口中之人。”
    梦月凄凉一笑，“二妹还是莫要劝我，我自己心中有数。此生不过亦如此尔尔。”
    舞姬腰肢纤细，舞动如蛇。
    勾的在场男宾眼直心快，沈梦真从二楼下来，正对上顾九探寻的目光，她朝着厅上的舞姬斜了斜眼，鼓了腮帮子不肯对他一笑。
    顾九被她拈酸吃醋的小表情逗乐了，略思忖了一下，朝着沈梦真闭了眼又睁开，笑的那叫一个温柔。
    沈梦真不明白他为何闭了眼又睁开，见他指了指自己的发髻，顿时羞恼起来，暗自啐了顾九，只道这人比前世轻佻许多。
    顾九这边笑的正开心，一时没控制好表情，生生把一个舞姬笑的错了舞步。
    一步错，步步错。
    整支舞曲瞬间乱套，领舞将出错的舞姬拉了出来，领着其他舞姬跪了一地。
    齐雪瑶有些头大的看着底下的舞姬，这些可都是齐襄王精挑细选带回来准备献给文帝的。若是她真的罚了这个舞姬，怕是一会难以跟齐襄王交代。
    她看了顾九一眼，恶趣味上头，让领舞和其他舞姬都退了下去。只留了这个出错的舞姬，不怀好意道：“顾世子一向风流，不知此人，顾世子觉得该如何处置？”
    这些舞姬本就是百里挑一的人物，如今即便是落了下风，仍是一副梨花带雨，楚楚可怜之样，看的人心疼不已，更别提这个舞姬长了一双蓝色的大眼，水汪汪的让人无法自拔。
    顾九也是第一次见蓝眼的胡人，听齐雪瑶点了他的名，连连看了沈梦真几眼，道：“郡主说笑，王府中人犯事，自然由王府处置。”
    齐雪瑶见他完全不接招，只好接着道：“如此，看在顾世子的面上，就不罚你了，你且退下。”
    蓝眼胡姬对于顾九一见倾心，此刻更是柔肠四转，声若黄鹂，“多谢世子，郡主仁慈，胡姬兰月跪谢两位恩德。”
    沈梦真闻言一口水呛出，忙仔细打量了那兰月几回，心道：“冤家，怎的把她给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