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一蓝凤凰》第59章 死斗 2

    以普通的情况来论，剑毕竟不是暗器，既要让剑如同暗器一般凌空伤人，又要让剑旋转而回，落到原处，这其中的难度自然不是一般地大，点苍派能以这一手名闻江湖，自然也有其道理。
    不过点苍派的弟子能把这招完美地用出来的人并不多，就算是九曲山人自己，也不过就是将这招囫囵练了个架势，能不能成，还要看运气。
    只见九曲山人的铁剑画着一道大大的圆弧，以极高的旋转速度划向王一，在空中发出一阵阵“呜呜”之声。
    铁剑如同九曲山人所期望的一般斩向了王一，却没有发出他预想中的刺进身体的声音，而是发出一声沉沉的闷响，如击败革。
    原来在铁剑即将斩中王一的身体的前一刻，王一猛然被危机惊醒，在剑刃临体的瞬间，伸出手掌抓住一块碗口粗细的木头，侧转身体，翻身入水的同时，将木头挡在了自己的身前，挡住了这致命的一剑。
    九曲山人站在岸边，随着剑势的走向，脸色忽晴忽暗，见王一在千钧一发之际再次躲过了自己的追杀，不由得面色沉闷，一边一把抓过回旋而至的铁剑，一边不甘地低喝了一声：“算你个小畜生运气好。”
    虽然没有如愿杀死王一，但好在这一剑也在这样机缘巧合的情况下成功了。于九曲山人而言，这也算是失之东隅，收之桑榆，难得的意外之喜。
    九曲山人一边盯着王一浮浮沉沉的身影，一边用手慢慢地摩梭着跟随自己多年的铁剑，仔细地回味着刚刚那一招使出去时，自己的心境和手法。
    “这就是实战所产生的效果吗？”
    九曲山人真气运转，仔细查看着自己身体的变化，思索着着其中的原因，他总感觉，自己在方才用出那一招的瞬间，身体似乎冲破了某种桎梏，长久以来闭关而迟迟不能有所寸进的境界，似乎一下子就变得触手可及了。
    想起自己于密室闭关，苦苦思索这回风舞柳四十八剑的诀窍经年，所得竟不如在这密林之内追杀王一的半天，九曲山人的心中不禁有些气闷。
    点苍派祖祖辈辈的经验无不告诉他，闭关内视，以查自身，增益补漏，修为日深，这才是武功正统的修炼之道。
    然而，眼前的事实却告诉他，前辈们的经验是错的，只有脚踏实地的交战，才是提升修为的捷径，这样的思想冲击，让九曲山人的脑子一时间有些混乱。
    说起来，自己已经养尊处优多年，记不清有多久没有这样和敌人拼命了，有事也都是弟子服其劳，不只是自己，就连其他弟子也是，沉迷于门派内安逸的气氛，早已不是当年门派艰难时期，众志成城的样子了。
    是不是应该改变一下这种状态了呢？先不管这些，等以后再慢慢想吧！
    九曲山人越想发现脑子越乱，于是狠狠地摇了摇头，决定先把这些千头万绪的事情放一边，眼下，追杀王一才是最要紧的事情。
    眼看王一抓着木头已经飘到了江水的下游，而且还在随着湍急的水流越流越快，眼看就要消失在自己的视线范围内，九曲山人赶忙带着众弟子沿着河边跑了下去。
    虽然河边的路上，花木草石遍布，很是难走，但九曲山人自有一身轻功，一步之下，横渡数尺，神态轻松，如履平地。
    只不过这次，他寻视良久，也没有再找到一处如刚才一般适合施展飞剑术的地方。
    眼见王一抱着浮木越流越快，而前方不远处也传来了阵阵沸腾的喧闹之声，九曲山人面色微变：“瀑布？”
    九曲山人的路已经到了尽头，而王一，则抱着木头顺着水流直冲而下！
    “该死！”九曲山人眼睁睁地看着王一被瀑布裹挟着，就要一头扎进下方数十丈下的水潭中，情急之下，他也顾不得是不是有把握，就一把甩出自己的长剑，就如同刚才一般，再次使出了回风舞柳四十八式之飞剑术！
    只见长剑飞旋而出，一击即退，顺利地回到了九曲山人的手中，飞剑术再次成功施展，不过却依然没有击中万一，差之毫厘。
    而王一也伴着巨大的水花，消失在了瀑布下面的水潭中。
    “嘭！”
    九曲山人忍不住一掌拍在了身边的草地上，激起一片草屑纷飞，在地上留下了一个深深的掌印。
    他当然不是在担忧王一会有生命危险，恰恰相反，他担心的是王一没有生命危险！
    被突如其来的瀑布这么一捣乱，原来围杀王一的万无一失的计划被彻底打乱，再想如刚才一般轻松地抓到王一，自然是不太可能。
    九曲山人一跃至瀑布旁一棵大树的枝桠上，俯视着下方。
    深不见底的水潭唯见水气缭绕，白雾蒸腾，阳光照射其间，彩霞纷飞，奇光并举，美不胜收，浑然不似人间，唯独不见王一身影。
    九曲山人只能叹一口气，对身边的弟子们下令：“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就算是碎尸万段，你们也要给我把他的肉捡回来！”
    虽然以常理判断，王一遭遇如此境况必死无疑，但一想到王一那一身诡异的毒血以及每每都能在危急时刻化险为夷的运气，九曲山人心下就很是烦闷，一刻见不到王一的尸体，他就没有办法安心下来。
    “是，师叔！可是这……我们应该到何处去找啊？”
    弟子们现实齐声应下，然而他们先是看了看瀑布下面的水潭，又看了看周围似乎无穷无尽的密林，不由得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于是一名二十三代弟子不得不站出来替众弟子向九曲山人请示。
    就他们说话的功夫，王一有可能已经在水潭下摔成了一团肉泥被鱼虾吞食，也有可能被甩出水潭，挑落到某个人迹罕至的角落，或者被什么野兽叼走……
    可能性太多了，简直让人无从下手。
    “嗯……”九曲山人思虑良久，突然看到了一直被带在他们身边的唯一的俘虏--马达。
    “你们是同行的伙伴，约定过如果失散该如何重聚吧？”
    马达低着头，轻轻喘息着，像是被折磨得奄奄一息，精神恍惚的样子，没有回答九曲山人的话。
    “问你话呢！”压着他的点苍派弟子手上一用力，将马达原本就脱臼的胳膊再次扭向了另一个方向。
    只听得“咔嚓”一声脆响，原本就面色苍白的马达立刻疼得浑身颤抖，汗如雨下：“大……大概吧。”迫于痛苦，马达不得不颤着嗓音说了一句。
    “嗯，如此甚好，”九曲山人环顾着身边的弟子们：“你们就跟着这马达，到他们约定重聚的地方等着王一，只要那小畜生没死，相信一定会抱着侥幸心理去到那里的。”
    “……是。”
    那请示的二十三代弟子刚想要再次向九曲山人请示，如果一直都等不到王一的出现，该怎么办，结果一抬头，看到了九曲山人无比严肃的表情，知趣地闭上了嘴。
    他知道，如果不确认王一已经死了，九曲山人是绝对不会罢休的。
    可怜自己这些弟子，恐怕不但要跑断腿，还要在这深山老林中喂蚊虫。
    想到这里，那二十三代弟子心中不禁火气升腾，狠狠地推搡了一下马达：“走！带路！”
    马达被推得一个趔趄，往前走了几步，便单膝跪地，直喘粗气，豆粒大的汗珠不停地掉到地上。
    “怎么？你敢抗命？！”那二十三代弟子双眼一瞪，一抬脚就要踹过去！
    “大爷！大爷！！大爷饶命！！！”
    马达大骇，连忙摇头，哀求道：“不是我不想给各位大爷带路，只是我这手臂，实在是疼得让我动弹不得啊……”
    九曲山人瞄了一眼马达形状扭曲的手臂，心下明白，这样的扭曲程度，大概已经伤到了他筋骨，现在马达只要稍微动一下身体的某个部位，筋脉牵连之下，怕是要痛不欲生，别说走路了，连呼吸都困难。
    “废话少说！不走？不走就死！”
    那二十三代弟子“呛”地一声，将宝剑拔出半截，用明晃晃的寒光威胁着马达。
    他才懒得理马达疼不疼，对于他来说，马达死了才好呢，也免得他们再跟着折腾。
    想到这一点，他杀气腾腾地看着马达，只要马达有一点拒绝的意思，他就让马达血溅当场！
    “给他接上，小心看护着他，别被他半路逃走。”可惜还没等那二十三代弟子借机发作，九曲山人的命令就传进了他的耳朵。
    “……是。”那二十三代弟子有些不情不愿地收起宝剑，上前一只手扶住马达的手，另一只手按住马达的肩膀，抬脚就是一脚，狠狠地踹在马达的肋骨上！
    “啊啊啊啊啊啊！！”随着马达一声惨烈的叫声，他的手臂也瞬间被那二十三代弟子拉平，“嘎嘣”一声，关节复位。
    另一只手自然也是如此。
    马达一边因为疼痛，浑身剧烈地发抖，一边小心翼翼地活动着自己的双臂。
    “死了没有？！没死就起来带路！敢半路逃跑，老子不但把你的手拆了，连你浑身上下的骨头都给你拆了！”过了一会儿，见马达的表情渐渐趋于平静，那二十三代弟子再次上前踢了马达一脚，喝骂道。
    “是，是……”马达一边连连应着，一边从地上爬起身来。
    圾悚燥啼山，一般被苗人称为哭啼山，这里对于外族的人来说，是一座很奇异的山。
    在一片深绿色的密林中，唯有这座山周围，被宛如黄金一般金光璀灿的大树形成的“篱笆”环绕，孤立高耸的山峰如同一柄利剑一般，直插云霄，是不是还传来阵阵呼啸呜咽之声，如同鬼啸，有若箫音。即使是苗人，也大多望而却步，不敢近前。
    此时的点苍派门人，自王一失踪之日起，跟随马达的脚步已经在这密林中行走了三天，终于到达了这个看起来诡异非常的地方。
    望着这散发着“生人勿近”气息的哭啼山，九曲山人的心中不禁隐隐兴起一种不详的预感，行走江湖多年的直觉告诉他，这个地方很危险。
    而且越是接近这座哭啼山，这种感觉就越是强烈。
    直到九曲山人带着门人到达哭啼山脚下那道由金色大树形成的“围墙”边上时，这种感觉达到了顶点，而点苍派的弟子们，也看清楚了这些大树的“真面目”。
    原来他们的感觉并没有错，这些从远处看来就像是栅栏的大树，真的就是栅栏。
    只见这些金色的树木像栅栏一样密密麻麻地耸立着，树干上长满了不知名的蘑菇，这些蘑菇如同活物一般，不断地喷出金色的粉末，附着在大树的表面，天长日久，这些原本是绿色的大树完全被金色粉末所覆盖，远远看去，就如同黄金铸就一般，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就连大树周围十丈之内的空气中，都满是漂浮的金色粉末，看起来金光闪闪，如同星光，灿若星汉，让人挪不开眼，情不自禁地就像要情迷棋中。
    不用别人说，点苍派的人也明白，这看起来美丽异常的金光中，蕴含着致命的毒素，只要沾上一点，恐怕性命不保。
    九曲山人捂住嘴巴和鼻子向后挥手示意了一下，点苍派的弟子们即刻向后退去。
    “又是毒！这些该死的怪物！”
    九曲山人一边观察着金色毒粉，一边毫无名门风范地咒骂着。
    “血麒麟！”
    正当众人为这毒粉的来历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一个怯懦的声音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众人顺着声音看过去，只见一名二十四代弟子正畏畏缩缩地站在队伍的最后面。
    见所有人都看向他，那二十四代弟子不禁变得更加惊慌：“我……我只是感觉这里的环境和前辈们描述的血麒麟的藏身处很像，所以才一不小心……对不起。”
    因为那二十四代弟子的提醒，点苍派的弟子们这才突然想起，王一几人拼死渡河到南蛮，不就是为了见血麒麟么？
    而他们，为了守株待兔，截杀王一，最后居然堵到了血麒麟的家门口。
    想到这里，点苍派的弟子们不禁脸色变得难看起来，不论是谁，发觉自己努力的尽头，就是厕所里打灯笼--找死，心情想必也好不起来。
    而此刻，九曲山人的心情尤其恶劣。
    “血麒麟……嘶！”
    九曲山人一边咀嚼着这几个字，一边浑身直冒冷气，只感觉一阵毛骨悚然。
    难怪他一直在心中隐有不安，没想到自己误打误撞之下，居然闯到了全武林最危险的家伙的嘴边。
    九曲山人再次举手挥了一下，点苍派的弟子们见状再次后退了几步，原本因为后退而空开的距离，变得更加空旷。
    随着后退距离的拉大，点苍派弟子们的心理压力变得小了一些，脸色也变得红润一些，但九曲山人的脸色却是阴寒无比，因为和弟子们不一样，他避无可避，只能迎面而上。
    而血麒麟这个名字，在南蛮的影响力，绝不仅仅是恐怖那么简单。
    二十年前，当血麒麟带着红色的麒麟面纱、身着黑色锦缎长袍出现在武林中时，谁也没有想到，这个看起来安安静静，连真面目都不曾露出的男人，会在武林中掀起怎样的血雨腥风。
    九曲山人永远都不会忘记，他那双带着轻薄似纱的鲜红手套的双手，只要一根手指伸出，就有一人在他面前倒地。
    青年才俊，武林名宿，盖世大侠，江洋大盗，无论怎样名动一时的高手，在他的面前都如同孩子一般脆弱无力。
    在那缓缓伸过来的优雅而纤细的鲜红色手指面前，他们就像是被神仙宣判了死刑的犯人一般，除了闭目等死，没有丝毫反抗挣扎的余地，甚至连惨叫都没有办法发出，就那样籍籍无名地死去。
    仅仅一年，江湖就如同被飓风扫过，武林众人无不谈“血”色变，人心惶惶。
    而最后，如果不是蓝凤凰以莫名的理由挑战血麒麟，最后两人双双消失不见，强行平息了那次动荡，那场武林大劫还不知要到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当年正值壮年的九曲山人一边听着这些武林传闻，一边拼命地追寻着这些武林高手的踪迹，一心想要追随他们其中的一人，但如今，面对似乎近在眼前的血麒麟，九曲山人却犹豫了。
    想见吗？
    绝对不想！
    往事不同今日，这么多年过去，他不再是那个当年热血方刚的青年，而血麒麟也早已变成了他所不了解的老怪物。
    他不了解现在的血麒麟，或者说，他从来都不了解血麒麟，他很怕见到了血麒麟的面，还没等他说话，血麒麟的手指就会向他指过来。
    而他，就像是二十年前那众多的高手中的其中一个一样，露出绝望的表情倒地，七窍流血而死。
    这绝对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想到这里，九曲山人拿定了注意，坚决不能和血麒麟碰面！绝对要绕开他！不然生死难料！
    但是王一却是不可放过。
    这几天以来，点苍派出动了这么多的人手，还在这小畜生的手中伤了那么多人命，若是任由王一逃命，那点苍派还如何在武林中立足？
    这是绝对不允许的！
    一边是血麒麟的威胁，一边是门派的尊严，九曲山人思虑良久，对众弟子低声道：“从这里的地形来看，如果王一那小畜生要向着这个地方逃的话，那么，最有可能的情况便是顺着河从西边来，你们现在分为两组分别埋伏在两边，待得那小畜生的身影出现，便迅速出手杀了他！
    争取一击必杀！不要给他发出声音的机会！也不要弄出任何声响！只要杀了那小畜生，我们就立刻撤离！任何人不可有片刻的迟疑！明白了吗？！”
    众弟子对九曲山人再三强调的“不可弄出声响”心领神会，互相对望着点了点头。
    只要不弄出声响，大家悄悄地杀掉王一，然后马上撤离，血麒麟大概也不会发现吧？
    尽管大家都对于在血麒麟家门口杀人这件事有些心内揣揣，但面对九曲山人的命令，他们也无可拒绝，只能按照命令分头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