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梦真顾九》第96章 雪落 下

    沈老夫人套着厚厚的夹袄,盘腿坐在榻上,手里端着少许剥好的核桃仁,面上无甚精神,看着顾九跟沈梦真一前一后进了屋,才放了一块核桃仁进口,嚼的没滋没味。
    顾九郑重跟沈老夫人行了礼,谦和道:“今日事发突然,贸然上门叨扰,还请老夫人包涵。”
    “世子说的哪里话,再过几月我们便是一家人,如此说就是生分了,快快请坐。”沈老夫人笑的和蔼,等顾九和沈梦真双双落座,才仔细问道:“刚刚院里的动静,张嬷嬷都跟我学了一遍。依照世子的看法,此事谁的嫌疑最大?”
    沈梦真暗自看了顾九,抢先道:“祖母不必忧心,此事已经呈报大理寺,刘大人和张少卿定然会为云裳找出真凶。”
    顾九颔首,解释道:“此事已经交由大理寺,晚辈隶属寒梅,再无插手干预之说。还请老夫人见谅。”
    “你瞧瞧,我家梦真是真的紧张世子,老身不过随口一问,她倒急的不行。”沈老夫人笑眯眯的看着沈梦真,朝着张嬷嬷招了招手,慢慢说道:“今日世子替沈府捉住了犯人,咱们也不能让世子白辛苦一趟,府里新酿的清酒,拿出来几坛,送往顾国公府上。”
    顾九正要推辞,沈老夫人摇了摇头,笑道:“世子莫要推辞,见外了。”
    沈梦真朝着顾九眨了眨眼,顾九会意,恭顺道:“那就多谢老夫人美意,时候也不早,晚辈还有俗事缠身,不便久留,这就告辞。”
    沈老夫人越看顾九,越觉得是个美男子,品行也好。心中很是满意,连带语气也柔和,“赶快去吧,老身就不强留你,替老身向顾国公问好。”
    “梦真,你留下,让张嬷嬷送顾世子出门。”沈老夫人喝了口茶,喊住了沈梦真起身的动作。
    顾九给了沈梦真一个安心的眼神,几步走到门口,秋兰一打帘子,外头的光线打在他身上,隐隐有了光晕,加上顾九本就身姿挺拔,恍若谪仙。
    沈梦真这一瞬间,才觉得自己渐渐暖和过来,她收回眼神,握着茶杯一饮而尽。
    “你也不要太过伤心,终究是你与云裳缘分浅薄,她只能陪你到此。看开些,好好准备大婚吧。”沈老夫人把自己的手炉递给丫头,让她们拿给沈梦真,皱了眉,“此事,既然已经闹到大理寺,你就好好跟着查一查,府里积攒的污秽太多,趁这个机会,痛痛快快打扫一番。”
    沈梦真应了下来,却仍是需要沈老夫人的一个保证,“祖母,若事关母亲或是赵姨娘,梦真可否要留情面?”
    沈老夫人眯了眼,嘴角微微上扬,“做你该做的便可。”
    沈梦真又在沈老夫人这接连喝了几杯热茶,才缓过神,门外秋兰高声禀道:“回老夫人,大理寺的官爷在府门口候着,说是要将云裳的尸身带回查验。”
    “让家丁送出去,每人再赏一吊钱,就当是解秽酒。”沈老夫人坐了半日,腰酸的不行,朝着沈梦真道:“你先回去,此事要快,不然等你父亲傍晚回来,可就查不清了。”
    “是,梦真告退。”沈梦真朝着沈老夫人行了礼,见她闭了眼养神,才又轻轻朝着张嬷嬷点了点头,领着林嬷嬷回了辛夷院。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沈梦真坐在自己卧房,刚刚送走梦月,又有丫头来报,说是三姑娘来了。
    “梦娇来的倒是极巧,偏偏避开了梦月,只怕来的不仅仅是梦娇的意思,还有母亲的暗示。”沈梦真斜切在榻上,看着空落落的卧房,心头一紧,眼眶就红的厉害。
    林嬷嬷又替她围了皮袄,摸着她冰凉的双手,叹道:“姑娘可要爱惜自己,若是连姑娘都倒下,云裳的事情恐难以继续。奴婢今日瞧着那张少卿根本不甚在意此案。”她看着梦月刚刚坐过的地方,迟疑道:“况且,大理寺卿是夫人的乘龙快婿,若此事真是夫人支使,刘大人……”
    沈梦真摇了摇头,勉力笑道:“嬷嬷,让小厨房帮我煨一碗红豆粥,今晚还是做暖锅吧,她爱吃的。”
    “嗳。”林嬷嬷转过头偷偷抹了把眼泪,笑道:“奴婢这就去准备云裳爱吃的。”
    一打帘子,正巧梦娇站在门前,林嬷嬷引梦娇入座,又倒了一杯热茶,才缓缓退了出去。
    “二姐,是母亲让我来的。”梦娇今日穿的厚实,整个人像被裹在棉被之中,只露出莹白的脸庞,神情也是冷淡,自从护国寺回来,梦娇仿佛变了个人,完全没有之前那股娇滴滴的劲,越发的深沉。
    沈梦真倒不意外她的直接,拿起桌上备好的糕点,咬了一口,甜味适中,正是云裳的得意之作,玲珑糕。
    这糕点极废心思,要把红枣去核碾成碎末,与玉米面一同和了,做成方正的模子,然后在里面嵌上用冰糖熬过的红豆,放入蒸笼,细火伺候着。方可入口香甜,枣味浓厚,豆子焦香,也只有云裳这爱吃的,才琢磨的出来。
    玲珑糕,豆一双,人一囊,红豆双双贮锦囊,故人天一方。似心房,当心房,偎着心房密密藏,莫教离恨长。
    沈梦真心头拂过念这首诗的云裳,心中悲意难以遏制,冷道:“三妹有话直说便是,我洗耳恭听。”
    梦娇哼了一声,别过头看着窗外,“母亲只托我带一句话,与她无关。”
    “此事我自会查清楚,母亲若是没做过,便不必担忧。”沈梦真慢慢嚼着玲珑糕,甜味混着泪水,带了苦意,她拿着帕子擦了擦眼角,嗡着声道:“今日辛夷院不便留客,你还是早些回去,母亲想必还在等着回话。”
    梦娇起身利落,临出门脚步慢了下来,她微微侧脸,并未直接看向沈梦真,“二姐,虽然我注定此生难与心慕之人双双对对,可我也不愿看到他身边躺着的其他女子是自家姐妹。”
    话音未落,梦娇自己挑起帘子出了门。
    沈梦真看着梦娇的背影,才惊觉原来娇蛮任性的三姑娘,不知不觉中,身量已然高挑起来,等再过上一年,她一飞入宫,便是真正的芳华苑之主,而绝非前生的柔妃。
    她想的出神,林嬷嬷进屋却带着怒意,“姑娘,华穗求见。”
    月余不见,华穗比刚刚跟赵姨娘的时候,丰满了许多,一张脸养的白白净净,眼神依旧不老实,东瞅瞅西望望,非良善之辈。
    华穗畏畏缩缩跪在沈梦真面前,说话却格外流利,“姑娘,姨娘托我送上这把蜻蜓簪。”她双手托着一把成色上好的金簪,上面蜻蜓栩栩如生,振翅欲飞。
    “还请姑娘念在旧日情分,还姨娘一个清白。”
    沈梦真闭了眼,冷道:“即便云裳之死与她无关,她欺瞒有孕,其兄为财杀人,又何来清白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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