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梦真顾九》第94章 雪落 上

    “姑娘可是魇着了?”林嬷嬷拍着沈梦真的背,低声宽慰道:“云裳去了也有一个时辰,应当是在回来的路上了。”
    沈梦真这才一口气喘息平整,倚在林嬷嬷怀中,汗湿了大半中衣。
    林嬷嬷替沈梦真裹了裹被子,笑道:“姑娘若是发了噩梦,不用担心,梦都是反的,反而会给云裳添福添寿。”
    “那便好。”沈梦真后知后觉的感到阵阵凉意,她要了一杯热茶,小口小口的暖着身子。眼神却不自觉的盯着门口,耳朵专注的听着外头的动静。
    等了一会也不见动静,沈梦真自从入冬,身子老是疲乏不已,渐渐又进入了梦乡。朦胧间,还听到屋外丫头惊喜的声音:“下雪了,又下雪了。”
    这一觉比起刚刚平顺许多,沈梦真睡得自然醒,屋里却没有人伺候着,她朝着屋外唤了几声,帘子一打,进来一个脸生的丫头,跪在门口,眼睛哭得通红,就是不说发生了何事。
    沈梦真的心慢慢沉了下去,她强迫自己穿戴整齐,还不忘抄起手炉,抬腿就要走出卧房。
    门口跪坐的丫头一把抱住沈梦真的小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姑娘,奴婢伺候您梳洗,外面寒凉,不能赤脚出去的,云裳姐姐在知秋院等着您呐。”
    沈梦真浑浑噩噩的被丫头服侍穿戴整齐,一打帘,只觉外面日头在白雪映照下格外刺眼,她勉力稳住心神,靠着丫头身上朝着知秋院走去。
    “云裳是不是受伤了?”沈梦真心中憋闷,压抑着恐惧,故意问的轻松,“肯定是祖母留她问问伤势,”
    小丫头哭着摇了摇头,哽咽道:“姑娘,请节哀。”
    沈梦真不知自己何时走进的知秋院,她的眼中只看的到那堂前停着的白布草席,白色的殓布,白色的雪花,露出鲜红色的披风,以及指甲脱落、血肉模糊的一只右手。
    林嬷嬷快步走向沈梦真,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子,抽泣道:“奴婢已经看过,的确是那孩子。”
    沈梦真蓦地推开林嬷嬷,眼神全然不信,几步扑在草席旁,左手却始终不敢揭开白布。她面色凄黄,自言自语道:“不会的,不可能,你明明能活到我身死的,绝不是你,绝不是!”
    林嬷嬷跟周围的丫头相互搀扶哭成一团,一时间哭声不绝,沈梦真瘫坐在草席旁,忽然扬天大笑,怒目圆睁,“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你且看苍天饶过谁!”
    伸出的左手颤颤巍巍,终是掀起了殓布。云裳面色惊惧,还带着临死前的恐慌,沈梦真压住心头怒火,一点一点检查起云裳的伤口。
    脖颈处有一条青紫的淤痕,呈斜下的走势,云裳的右手的断甲里有些粗布的线头,还带了明显的血迹和皮屑,左手被人用锋利物割断了手筋。
    身上的衣物基本保持完好,就连之前沈梦真让她们熔了金簪做的金坠子都还在,沈梦真撑着一口气,朝着林嬷嬷道:“报官,车夫呢?将他叫来。”
    秋兰扶着沈梦真进了沈老夫人屋子,一进门,扑面而来的热气,蒸的沈梦真登时泪如雨下,她偏不作声,只让眼泪流的欢畅。
    沈老夫人示意张嬷嬷替沈梦真顺顺气,又让秋兰上了一杯热茶,才道:“外面的情形,你比老身更清楚。云裳不过是替罪羊,有人想要你的命,最近可有什么不寻常的事?”
    沈梦真掉着泪,冷道:“此事梦真已经有了推测,还请祖母允许梦真放手去查,绝不危害到沈家。”
    “你有主意便好,你母亲那老身也打过招呼,事关人命,张氏还是懂些分寸的。”沈老夫人颔首,接着道:“云裳家中再无亲人,一会让林管家在沈墓之中选个地方,把她葬了吧。放在内院,始终不妥。”
    沈梦真眼神阴冷,拿帕子擦干眼泪,低声说道:“还请祖母再给梦真一些时日,等此事结束,梦真自然会让逝者安息。”
    “罢了,就由你做主。”沈老夫人拿手遮着打了个呵欠,留下沈梦真一人坐在厅里深思,自己带着张嬷嬷回了卧房歇息。
    张瑞德来的比意想中要快,他如今也算文帝身边的红人,与之前来沈府时的气度姿态大有不同。其他下人都唤他一声张大人,偏这秋兰仍是不改口。
    他打量着面前仔细说来龙去脉的秋兰,忍不住跟家中的姚黄做了番对比,姚黄美则美矣,实在太过眼高手低,眼看沈家走不通,转身便投了何家。
    秋兰容貌虽然差些,但胜在年轻娇美,况且心眼实在。他越看越欢喜,连带着忘了怪罪秋兰大不敬之罪。
    “张公子,二姑娘在厅里等候多时,还请公子随奴婢前来。”秋兰微微行了礼,转身在前面引路,张瑞德本就不在意这件案子,眼下看着秋兰顺眼,出言便轻佻了几分,“秋兰可有意中人?”
    秋兰一向有一说一,当即怒道:“亏大人也是食朝廷俸禄的,如此儿戏,岂不是尸位素餐?”
    张瑞德被怼的讪讪的,复而负手径直朝着厅前走去,不敢再与秋兰搭话。
    外面风大雪大,张瑞德刚刚掀起帘子打算进去热乎一下,沈梦真迎面出来,指着地上放着的草席,语气甚是愤恨,“还请张大人先瞧瞧这尸身。”
    张瑞德默默收回踏进去的一条腿,跟着沈梦真又查了一遍尸身。
    “云裳姑娘一直都在沈家,按理说便是遇上劫匪,也是劫财,如今财物俱在,独独取了人命。”张瑞德暗中看了沈梦真一眼,接着问道:“车夫呢?”
    林嬷嬷和几个粗使婆子押着车夫上前,此人姓刘,年约四十,一直都在沈家赶车,生性烂赌,到现在仍是孑然一人,属于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典型。
    他一身粗布,跪在雪地里瑟瑟发抖,眼神左右乱看了一阵,突然大叫了一声:“官老爷饶命。”
    张瑞德和沈梦真相互看了一眼,张瑞德指着一旁云裳的尸身,厉声喝道:“还不从实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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