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梦真顾九》第78章 博弈 下

    卧佛面前渐渐多了些女子，她们面容灰黄，眼中毫无神采，只是木讷地听着沈梦真一遍一遍安抚。
    回家，对于她们已经太过遥远。
    顾九点了点人数，疑惑道：“你们中另外三人去了哪里？”
    众人一片沉默，显然惧怕他男子的身份，全都低下头，哭做一团。
    凄凄惨惨戚戚，就连无悲无喜的卧佛也再次留下泪来，沈梦真心中一动，似乎知道了卧佛流泪的秘密，她拉着顾九走到一边，猜测道：“看来这卧佛的眼泪是地道那边进来人的暗号，此处是个单向机关，若没有提示，地道里面应当是无法进入山中寺的。”
    顾九点了点头，补充道：“应当是张珩领人过来了，为了以防万一，一会你领着这些女子先躲在卧佛身后，我在前面盯着。”
    沈梦真连忙应了，扶着这些女子躲在卧佛背后，自己躲在能看到顾九的角落，冲他点了点头，只见顾九虔诚跪拜，地道口再次打开，里面显然是一队人马，也是一身戒备姿态，见到顾九才松了口气，张悌站在最前面，笑着伸出了手。
    “你来了。”顾九显然欣喜万分，虽不是张珩，但张悌的到来也说明了文帝的意思。他朝着沈梦真招了招手，一群瘦弱女子鱼贯而出，三两抱成一团，佝偻着身子，以背示人，就是不肯看向男子。
    沈梦真最后才从卧佛背后跳出，她面色怪异，硬生生摆出一个笑脸，指着那些惊吓过度的女子，朝张悌拜了拜，“还请张大宫人看看这些女子。”
    张悌忍住去扶她的冲动，看着顾九道：“你先领着半队人马整个再搜索一遍，将那些歹人的尸首一并拖出来，若是能找到些证据更好不过。”
    顾九知道他有话要对沈梦真单独说，心中虽然有些吃味，可张悌的品性是信得过的，也就应了，朝着沈梦真低低嘱咐了几句，招了半队人马去了小岛之上。
    沈梦真一脸血污，只余一双眼睛疲累中带着警惕，她不笑不言，只是等着张悌先开口。
    他会先说哪一件？沈梦真猜测着，手心微微出了汗。
    “张珩是我兄长，他因为与冯家做了交易，刚刚被文帝赐死。”张珩平淡的像是在说一件稀松平常的事，面上连多余的悲伤都不曾显露，整个人安安静静。
    这个开头出乎了沈梦真的预料，她完全没想过张珩也会成为今生的变故。偏偏张悌与张珩都相继与前世错位，预备好的说词卡在咽喉，她不知该说什么，尤其是在张悌如此安静的时候。
    越是隐忍，说明伤的越深。
    转念再一想，前世张悌之所以帮文帝出谋划策，完全是为了张家向太后复仇。如今，张珩惨死，他与文帝的关系不再牢固，随时可能翻脸。
    文帝明明知道会如此，为何还要在张悌面前赐死张珩？
    张悌从袖带中拿出十颗蜡封的丸药分发给众女子，又亲自喂了沈梦真一颗，似笑非笑道：“因为我不过是个宫人。”
    “谋臣与宫人，孰轻孰重，文帝心中拎的清明。”
    他面色晦暗，复而低笑道：“可还有什么想问么？”
    问题自然是有的，想问他为何入了宫，为何料事如神，为何……
    但沈梦真摇了摇头，只是道了声节哀。
    等时机到了，他自然会说，勉强去问，反而会弄巧成拙。张悌的性子，沈梦真也算琢磨出来点，她指着面前的卧佛，无意说道：“他知道就行了，剩下的都交给时间，该来的迟早会来。”
    “所以你要的，等到了么？”张悌说的含糊，看着沈梦真笑的没心没肺。
    他骤然开怀大笑，惊的那些女子连连跪在地上磕头求饶，嘴里含含糊糊道：“求大人救救我们，我们不想化鱼。”
    沈梦真听的不甚真切，还要再仔细问问。张悌伸手拦住她，冷道：“沈御史还是莫要再多生事端，此案主使已经全部伏法，这些女子也会被好好安置。”
    他抓住沈梦真的右手，指尖微微摩挲了几下，朝着剩余人马吩咐道：“如今她们体内解药已经开始起效，你们细心些，护送这些姑娘先回地面。”
    此时暗道已经关闭，众人都看向沈梦真，她叹了口气，朝着蒲团走去，张悌也不松手，跟着她一同走到了蒲团处。
    沈梦真扬了扬被抓紧的右手，指着蒲团道：“礼佛之后，暗道才会打开。”
    张悌了然，松开沈梦真，含笑看着她，丝毫没有替她礼佛跪拜的意思。沈梦真早知会如此，一套动作做的流畅，刚刚起身，地道果真缓缓打开。
    沈梦真小心叮嘱了每一位女子，目送她们先从地道离开，暗卫紧随其后，张悌拉住其中一位红袖，低声嘱咐了开门的诀窍，又朝着此人拜了一拜，拱手相送。
    不多时，卧佛眼中有蓄满了水珠，沈梦真知道他们已经安然打开了地道，长长吁了口气，极为不雅的舒展身体躺在地上，张悌此刻倒有些安静的过分，沈梦真转头看向他，那人正专心的跪在蒲团上，双目微闭，似有所求。
    明明先遇到的是他，却仍是与顾九倾心，可见，这世上的缘分并无先来后到之分。
    沈梦真想起顾九，嘴角慢慢向上扬起，傻笑了一阵，正对上张悌回头的眼神。
    沈梦真匆匆收了笑容，躺在地上继续闭目养神。
    有脚步声靠近，仅一步之遥的距离，便及时止住。
    沈梦真安下心来，不再东想西想，这便是张悌与顾九的不同之处。张悌更懂得为自己谋算，不像顾九，走的每步都是为了她。
    张悌畏惧皇权，难以倾心，顾九敢于面对，被情所困。
    所以前世，才会有一生一死的结局。
    她心中酸涩，更加想念顾九。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抬腿就要去寻顾九，张悌站在她身后，冷道：“要想保护别人，首先不能成为累赘。你若还想着他，就应该学会克制。”
    “莫非你……”沈梦真蓦然转头，看着张悌的眼神都变了。他却只是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越过她，朝着大步前来的顾九笑道：“时候也不早了，咱们依次出去。”
    顾九颔首，指挥着暗卫将尸首一具一具的放进地道，压低了声线，“师兄，你们先走，我跟梦真随后就来。”
    张悌闻言，笑的有几分戏谑，“怎么，要佛前定终身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