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梦真顾九》第75章 梦始 下

    白日冗长，照在庭外的辛夷树上，映射出五彩斑斓的光晕。
    身子又酸又痛，难道是要去了么？
    沈梦真迷迷糊糊的睁开眼，雕纹繁杂的承尘与身下柔软的被褥，无一不在提醒着她，这里绝非破庙。
    外间温药的小丫鬟听见沈梦真的动静，一路小跑着进来，规规矩矩行了礼，“姑娘总算醒了，顾公子一直在外等候，姑娘可要见上一见？”
    “这里是郭将军府上么？”沈梦真就着小丫鬟的手慢慢坐起，心中大概有了计较，“劳烦你请顾公子进来吧。”
    门帘掀起，小丫鬟脆生生的声音听的沈梦真放松不少，她试着起身，此次病痛与以往都似不同，昨夜竟病到如此地步了么？
    来人脚步极轻，似是怕惊扰到房内的沈梦真，修长的身影投映在窗边，不肯再进一步。
    沈梦真坐在圆桌旁，替自己与顾九各倒了一杯热茶，这一道门帘，隔住了两人各异的心思。
    待沈梦真喝完手中的茶水，顾九才试探着撩起门帘，那双玉白修长的手指动到一半，又停了下来，只透进来些许阳光，不见人影。
    沈梦真本就在芳华苑历练了一年，心思已不如之前纯真。她与文帝虽无肌肤之亲，但宫中的教导嬷嬷也是给她讲过男女这档子事。
    眼下顾九多番犹豫，莫非是要向外祖提亲？
    她心中甜蜜，根本没想太多。这一路刀光剑影，终是有了寄托。
    沈梦真嘴角噙着笑意，看着款款而来的顾九，他比起之前，棱角更为分明，当真是玉山倾倒之姿。
    这边还未回神，顾九也笑了起来，摩挲着她的发顶，眼中一片疼惜，“我今早已经跟郭将军提亲了，三日以后，我们成亲，好么？”
    三日，这么急？
    沈梦真心中且喜且忧，如今既然夙愿达成，便是有惑，也不急在这一时，轻轻柔柔道：“都听你的。”
    顾九面上轻松不少，将她揽入怀中，跟她低低勾画着以后的日子。说到兴起，外间的小丫鬟刻意弄出了点声响，才高声道：“姑娘，我家少爷和老太爷来看您了。”
    “我这方便，请二位进来吧。”沈梦真已经有段日子没见过外祖，忙用水盆旁的湿帕子擦了擦脸，朝着顾九问道：“我看起来怎么样？”
    顾九点了点头，安抚了沈梦真一会，才亲自出去请了郭将军和郭子生进来。
    郭将军一生戎马，走起路来仍是虎虎生威，他身后的郭子生比起小时候沉稳不少，当真有郭家风范。
    沈梦真委屈多日，如今见了亲人，本是要好好行礼的，偏偏哭的不能自制，带着郭老将军也红了眼，一时相顾无言。
    顾九扶起沈梦真，替她擦了眼泪，笑道：“祖父，长安与梦真大婚虽然定的匆忙，可我顾家该有的聘礼还是要送上的，长安这就出去置办。”
    郭老将军颔首，指了郭子生道：“你姐夫对云西不甚熟悉，你与他一道采买，古礼不可废。”
    “孙儿遵命，真姐姐，等我与姐夫采买回来，再领我媳妇来看你。”郭子生实在不忍见这苦心的画面，刻意用了小时候的称呼，试图逗笑这悲情的祖孙二人。
    沈梦真抽了抽鼻子，配合着笑了出来，可笑着笑着，眼泪却落的飞快。她不好意思的抹了一把脸，哽咽道：“是我不好，明明见了祖父是喜事，偏偏哭个不停。”
    顾九最怕她哭，本来长辈在场，不该过于亲近的。可等他回过神来，已经将沈梦真抱在怀里，顾九朝着郭老将军歉意的点了点头，轻轻拍着沈梦真的后背，极为耐心的等她平静下来。
    郭子生便是成亲了，也不曾在祖父面前如此放浪。他咳了几声，小心的观察着郭老将军的神色，见老人家面带欣慰，才放下心来。
    “你们如此要好，老夫也就放心了。以前之事就当一场梦，你们且安心住着。”郭老将军神色发狠，怒道：“云西，老夫还是可以保得住你们的。沈刘氏那个老糊涂，当真该死。”
    郭子生忙给老人家顺了顺气，附和道：“那家都是些利欲熏心之徒，哪里当真姐姐是一家人。祖父放心，孙儿也会力保真姐姐与姐夫。”
    “祖父，文帝不会放过我的，太后与宁王对帝位还是虎视眈眈，如今流言四起，都说真命天子另有其人。”沈梦真顿了顿，无奈道：“自古龙凤为帝后之相，我这命格恐会给云西带了灾难。”
    “那个黄口小儿！”郭老将军大手拍在桌上，震的杯中的茶水晃了又晃，见沈梦真还是一脸愁容，忙换了慈爱的神情，和蔼道：“他若是真有能耐，何必靠一个女子来稳住帝位。云西你莫要担心，这里从没太平过，祖父当年没能保住你的母亲，已是遗憾万分。如今，就算与朝廷决裂，也不会再让你受尽苦楚。”
    这话实在大逆不道，偏偏在场的三个男子皆是一脸理所应当。
    沈梦真又如何真的能陷他们于那种危险当中，她这一生，一步错步步错。如今这云西的时日已经是老天怜悯。若是，若是能重活一世，该有多好。
    这里虽不是辛夷院，却处处种满了辛夷。
    还有一日便要成为真正的顾夫人，沈梦真越发不安起来。
    还是因为那晚破庙之事。
    他虽然一口认下，可眉眼中仍是有隐隐怒火。
    听白茹说，那晚是顾九与郭子生一同前去接的她，回来她便被祖父好好安置起来。那么，也就是说，那晚与顾九根本无关。
    即便顾九不说，沈梦真也无法装作不知。
    造化如此，便再问天偷出十日，与他以夫妻之名相守十日。
    熙熙攘攘的大街，顾九牵着她，一步一步走的极为惬意。他揣着钱袋，拉着沈梦真逛遍了这一条街上的铺子，只要她眼中有喜意，顾九便立马买下。
    如此走了半日，身后的丫环小厮渐渐有些吃不消，顾九乐此不疲，恨不能买下所有来博沈梦真一笑。
    日头渐渐偏西，顾九打发了丫鬟小厮先回将军府，笑的极为神秘，指着前方一座香火旺盛的佛寺，声音带了些许蛊惑，“今日庙中赠有缘人一物，咱们也去热闹热闹。”
    庙宇里挤满了前来聆听妙法佛音的妇孺，顾九个子高挑，站在人群中极为扎眼。
    “九郎，你说佛前许愿真的会灵验么？”沈梦真握紧顾九，声音发涩。
    顾九点了点头，声音却有些不确定，“会灵验的，不然，这香火也不会经久不衰。”
    沈梦真还要再说，顾九指着许愿池中一尾鲤鱼，笑道：“你若是怕佛前不会灵验，那我就对这据说能化鱼为龙的神物发誓，此生若不能与你相守，愿意付出任何代价，重活一世，力挽狂澜，与你和和美美。”
    他发丝飞扬，看的沈梦真泪流满面。
    若是重活，定不负君。
    前生今世叠出同一个顾九，沈梦真从回忆中醒来，那夜是不是顾九已经不再重要，今生才是最重要的。
    这山中寺，必须脱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