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梦真顾九》第71章 真心假意 中

    何姨娘依言单手拿起袖箭，面上没有了刚刚的轻松。
    沈梦真心中有数，面上一红，拦住何姨娘的动作，露出一贯的世家温婉笑容，问的却是极不雅的问题，“姨娘，不知此处可否有便所？”
    松开左袖中的机关，何姨娘松了口气，顺势放下右手中的袖箭，“你真是傻孩子，这里也是有人居住的，定然会有便所。”
    “不知姨娘能否先行带路？”沈梦真面上且羞且躁，双手交叠捂住小腹，看起来的确很急。
    何姨娘打量了沈梦真半日，她身上的衣物尽数被河水打湿，若是没记错的话，沈梦真的小日子也就是这几日的事。
    何姨娘信了几分，毕竟还是有情谊在的，也就放下心，领着沈梦真朝着后面走去，这条青石板路修得极长，沈梦真跟在何姨娘身后，像往常一般问东问西，偏生又聊的都是些家长里短。
    敌强我弱，攻心为上。
    何姨娘神色渐渐软化下来，见沈梦真面色确实苍白，犹豫道：“可是小日子到了？”
    沈梦真颔首，苦笑道：“姨娘还说我是凤命，若我真是凤命，必然是个男子，怎么还会被这小日子折磨的死去活来。”
    “你呀，真是贫嘴。往日里你若是多在老夫人面前这么活泼些，也不至于受了这么些年的冷落。”这话倒是提醒了沈梦真。
    祖母一向自诩足不出户便能知天下事，可何姨娘在府中这么多年仍是稳稳当当，足见祖母与何姨娘之间必然是有些什么的。
    当年母亲到底如何因为何事庇护了何姨娘，莫非正是此事才招致祖母的杀意？
    眼看前面就要到一座三层木塔，何姨娘却将她先藏在了青石板路旁的柳树下，看着卑奴推着一板车食物过来，才嘱咐她一定要攀住车底。
    准备妥当，三人一车朝着这座木塔慢慢走近，还有三尺远时，木塔上探出一个脑袋，左眼的绿瞳妖异的泛着冷光，警惕的看着何姨娘，“你来这里作甚？”
    “左师父，我去岛上送些吃食，劳烦降下天桥。”何姨娘示意卑奴打开车上的饭桶，笑道：“今日送来的是些烧土豆，左师父可要用些？”
    木塔上的脑袋冷哼一声，顺着台阶缓缓走近，他身形高大，脖颈处包了一个同脑袋一样大的黑布包，整个人阴沉沉的。
    卑奴舀出一碗毕恭毕敬的递给左师父，嘴里咿咿呀呀半日，憋出两个字，“好吃。”
    左师父不耐烦的接过饭碗，话都没有多说，不同于来的缓慢，离开的极为迅速，身形步伐犹似幽魂。
    “咔吱吱——”
    天桥缓缓落在另一边，抛出许多尘土。
    何姨娘不慌不忙指挥着卑奴向着岛上走去，沈梦真却已经支撑到了极限，她紧咬着下唇，双手双脚用力的缠住车底的凹槽，默默数着步数，试图分散自身的注意力。
    好在天桥并不十分长，刚刚到达岛上，还未站定，天桥已然又被收回。
    沈梦真松了手脚，瘫在车底，腹中竟然真的有了痛意。卑奴推了车继续前行，何姨娘扶起沈梦真，试了试她的额头，放了心，“这岛上有些女子用的物件，一会你别说话，跟在我身后就好。”
    这岛不大，仅中心有几间茅草屋。
    沈梦真跟在何姨娘身后，腹内越来越痛，她攥紧手心，生平第一次嫌弃自己是个女子。
    每靠近一步，那股鱼腥味就重上一些，沈梦真压低了声音，好奇问道：“姨娘，这味道？”
    何姨娘本就没想瞒着沈梦真，回答的很是干脆，“长期服用泥佛笑，毒素在体内堆积，有些卖不出去的女子会变得与常人不同。”
    她顿了顿，咳了几声道：“一会到了里面，千万不要大喊，免得被左师父听到。”
    沈梦真点了点头，暗自想了许多残忍的场面，可当她真的见到这些女子时，一口气堵在胸口，恨不能当场揪出主使。
    茅屋里总共十三名女子，此时正依次围在卑奴身边举着碗。
    沈梦真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她们，除了面黄肌瘦，眉眼间全是恐惧。她顺着队伍依次往后走去，那股鱼腥味越来越重。
    沈梦真不由得屏住了呼吸，才勉强压抑住口中的惊呼，后面三名年纪稍大的女子，露出来的已经不再是寻常人的肌肤，反而像是鱼鳞一般，闪着银光。面部完全失去了人的骨骼，双眼突出，下巴消失不见，直接与耳朵相连。
    何姨娘也是心有不忍，拉过沈梦真压低了声音，“这便是泥佛笑造成的鱼美人。你先随我来，莫要恐慌。”
    沈梦真眉头突突跳个不停，急急问道：“那以前卖不出的女子，也都会变成鱼美人么？”
    “自然，女子爱美，比起变成这副鬼样子，还不如老老实实被发卖。这些卖不出去的，因为知道了这里的秘密，也是不能再放回去的。”何姨娘走的极快，语气也急了三分，“呆在这里就只能每天服食泥佛笑，一旦开始鱼化，多数撑不过十日。”
    “那从前那些人的尸骨？”沈梦真心中有了预感，仍是不死心的问了出来。
    “是鱼，便是要回到河里的。”何姨娘指着前面一处便所，叹了口气道：“此案不是你一个小小的寒梅御史能左右的，一会我便送你出去，也算还你母亲的恩泽。”
    沈梦真不是不谙世事的读书人，知道此事绝非一人能够化解，即便是何姨娘，也并不能完全的相信。
    若不是张悌的那颗丸药，此时何姨娘未必肯放她离开。只不过，张悌到底对此事知道多少，若他背后是文帝，那么这次巧合的相遇在护国寺的确就耐人寻味了。
    何姨娘在便所外催促了几次，沈梦真连声应了，衣物早前吸了水，此时更觉寒凉。她摸索着整理好衣物，竟在袖带中摸出了两颗蜡封的丸药。
    除了张悌，沈梦真想不出还有谁会算计到如此精准。
    他定是不方便露面，便用了这法子。
    可这惊人的推算，实非常人。
    难道他竟也是重生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