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襄王府花园由一泓清水贯穿,以叠造山林为主,四周环列各式亭台楼阁,以穿山游廊相通。
环顾整个园子,最主体的当属依水而建的听风楼,此处山水错落映衬,疏朗雅适,廊庑回环,移步换景,诗意天成。
放眼望去,都是些悉心打扮过的女子,或颦或笑,或站或坐,各种风情齐放。
听风楼对面有一方水榭,此时里面也是人头攒动,正是先前的男宾。未入席之前,男宾与娇客是分处招待的,只等郡主令下,再以小舟将男宾送进听风楼,一同饮宴。
今日来的都是些风雅之人,要论起真来,总能牵扯上些关系。即便存了不该有的心思,因着脸面,也都循规蹈矩,恪守礼仪。
沈梦真歇的差不多,才跟着齐雪瑶一同走进听风楼。
何秀见齐雪瑶进来,也领着一群新结识的世家女子过来攀谈。
沈梦真对于她们谈话的内容总算还有印象,她一面回忆着前世,一面在心中复述着每个人的话语。正玩得兴起,其中有一位身形窈窕,个头颇高的姑娘打量沈梦真半晌,突然说道:“这位可是沈评事?”
“姑娘叫我梦真便好,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何秀本不予理睬她们二人,无意间瞥见沈梦真头上的簪子,忙定睛仔细辨认了片刻。
又听那姑娘接道:“沈姑娘好,我父是刑部李尚书,小妹单名一个芳字。之前那件饲鸦案正是我爹与沈大人及御史大夫马大人共同公审的。我身边这位正是御史大夫千金马颂怜。”说着将身边一个红着脸圆润些的姑娘推到沈梦真面前,一同见了礼。
“原来是李姑娘和马姑娘,是梦真失礼,没有及时认出二位,等下定当以茶代酒向两位赔罪。”沈梦真连连回了礼,笑的温婉。
何秀用手拨弄了下自己发髻上的簪子,轻飘飘的朝着沈梦真看了过去,“沈姑娘这簪子倒是别致,不知是谁家的手笔?”
李芳身量高挑离得最近,忙接口道:“这支是清风斋的簪子,叫做万事安乐簪。可不容易得来呢。”
“确实。之前我让父亲帮我去定这簪子,老板只说赠予有缘人。没想到竟是沈姑娘得了,不知沈姑娘能否透露一下到底是怎么有缘法?”马颂怜眼中艳羡不已,也问出了在场女子的好奇之处。
沈梦真一时语塞,只低头笑着并不说话。前世这支簪是齐雪瑶送的,今生却是顾九赠的。
如今却是不好说出口,齐雪瑶见她红了脸,知此簪定是男子相送,忙抢着道:“这簪是我送的。要说那清风斋老板,我今日也请了他来。”
“如此人物,郡主也能请到,想必今日必然精彩。”何秀淡淡地看了齐雪瑶一眼,并未相信这支簪是她所送。眼神上下打量了沈梦真几遍,心中已然有了算计,“若真是那人送的,这簪就是私相授受的证据。此事一发,看沈梦真还如何与我争这正妃之位。”随即招来随行的嬷嬷低语了几句,才又接着与众人寒暄起来。
听风楼进来的女子越来越多,齐雪瑶将沈梦真带到梦月身边,才又亲自去招呼其他人。
梦月见沈梦真又皱着眉头,以为她说的久了口渴,倒了一杯温水交给沈梦真,“可是哪不舒服?”
“大姐,你帮我看看,今日穿桃色袄裙的是否只有梦娇?”沈梦真越坐越慌,放下杯子,和梦月一点一点看了过去。反复看了几次,梦月才道:“确只有梦娇一个。怎么,怕其他人抢了梦娇风头?”
沈梦真稍稍安心了些,刚刚何秀的眼神虽然闪的很快,沈梦真仍是看到了那丝阴毒。
她朝着梦月笑着点了点头,又暗自看了堇色的袄裙,竟然也只有她自己一人。沈梦真有些拿不准,只愿一会事发的时候,顾九能听她昨日的嘱咐,莫要出头。
三声开锣,侍女们将众女子都引到了相应的位置。
待各家女子依次坐好,齐雪瑶坐在主位,示意了身边嬷嬷,才有五艘小舟依次从对面水榭分水而来。
虽说眼下离得还是有段距离,沈梦真却一眼认出了顾九的身影,看着载着他的小舟不断靠近,沈梦真不由地屏住呼吸,握紧手中的手炉,生怕露出一星半点那过分的心跳。
林嬷嬷站在沈梦真身后,轻轻捏了捏她紧张的肩膀,低声笑道:“姑娘,莫要心急。你瞧,他不是好好的来了。”
沈梦真眼含笑意看着那天青色的身影,一点一点轮廓清晰,可不正是她心心念念的顾家九郎。
小厮领着男宾依次坐在女客的对面,在一楼大厅中央拉上了一卷薄薄的白纱相隔,见山似山,见水似水,影影绰绰,倒是极有朦胧美感。偶尔几丝风撩起白纱,也不过对眼的几个两相红了脸。
沈梦真左手边坐着何秀,右边依次是梦月,梦娇。
正所谓,食不言,寝不语。
众人极尽礼仪,低头用餐,生怕在这闹出笑话,影响日后嫁娶。
沈梦真却不怕,她大着胆抬起头,隔着白纱瞧了几眼左斜对面的顾九,见他也认真的低头用饭,嘴角笑意怎么都消不下去,只觉他实在可爱极了。
像是感应到沈梦真的目光,顾九抬起头冲着沈梦真的方向看了过去。
两人就隔着这隐隐约约的白纱,无声的傻笑起来。
见有人看了过来,林嬷嬷忙在沈梦真身后咳了几声,沈梦真收了目光,用左手稍稍用了些饭。
打量起自己对面的身影,横竖都不像是前世坐着的冯锦,这身形略有些瘦削,姿态却是极优雅的。
沈梦真疑惑地看了主位一眼,齐雪瑶朝着身边的婢女低语了几句,又朝着沈梦真点了点头。
那婢女端了一碗参茶,亲自送到沈梦真案前,低声道:“郡主问姑娘可否喜欢这万事安乐簪。”
“自然,多谢你家郡主。”沈梦真会意,接过参茶,心中来了好奇,前世一直不曾见过这清风斋老板,不知是何等姿容。
正想着,好巧不巧,一丝风掀起了她面前的白纱。那人刚巧也抬起头,沈梦真顾不上去看一旁的顾九,只瞪圆了双眼,死死扣住右手才勉强维持住世家女子的姿态。
对面那人极好教养的冲着沈梦真微微笑了下,并不在意沈梦真的失态。
修长的手指俏皮地在自己右脸酒窝的地方指了指,狭长的眼睛弯成了上弦月的形状,勾的沈梦真身旁的梦月暗自低呼了一声。
白纱悠悠落下,遮住了两边探究或惊艳的目光。
竟然是他,沈梦真只觉血液一瞬间停止了流动,从骨子透出了深深的恨意。
“亏得你对面的那位小公子还未完全长开,否则不知会勾走多少少女心。”梦月见沈梦真愣在那,以为她也被惊艳了一把,又低声道:“你可识得这位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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