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梦真顾九》第7章 人心莫测

    沈老夫人眯着眼，似听不到小辈们的剑拔弩张，接过张嬷嬷剥好递来的小金橘，一口一瓣。
    梦娇见祖母并没有言语，气焰更加嚣张：“真不知道，这二姐是什么脸面，眼巴巴的结交了皇族，转头就吃里扒外，卖了沈家，害得我母亲无辜在祠堂受罚。自己倒好，还能在这碍我们的眼。真是老天不长眼呐。”
    梦月瞧着梦娇越说越离谱，只得出声打圆场，顺便给沈梦真使了个安慰的眼色：“小妹，你这说的什么话，母亲的事，祖母自然会有公断，用不着我们小辈在这费心。我们是一家人，你二姐并不是有心的。”
    梦娇一向骄纵，又养在沈张氏身边，对于一直陪在祖母身边的自家姐姐并没有多少情分。
    见梦月不帮着她，反而向着沈梦真，小姐脾气发作，口无遮拦的连带着记恨起梦月：“大姐你就最窝囊了，母亲被人陷害受罚，你也不敢为母亲求情，哪里有半点为人子女的自觉。我可不像你，顾及许多，我看不惯沈梦真那副倒霉样，就会直说，不像姐姐，佛口蛇心。”
    沈梦真连连冷笑了几声，不自觉学起了文帝的样子，笑靥如花，声若冷霜：“三妹真是蠢钝，若你母亲真的无辜，祖母怎么会罚她禁食七日。你这话里话外的，可都恼的是谁？”
    梦月向来性格温婉，见梦娇被梦真气的发抖，也觉得二人着实闹的太离谱，但梦娇毕竟是一母同胞，沈梦真脾性一贯孤僻，连忙起身搂着梦娇道：“三小姐莫要生气，来，姐姐给你剥个小金橘赔罪，别闹了。”
    梦娇向来吃软不吃硬，见梦月只对她好，心里舒坦许多，接了小金橘，转身围在沈老夫人身边，娇滴滴的惹人疼惜，声音更像浸了蜜：“祖母，吃橘子。”
    沈梦真知老夫人气量狭小，并不像表现出来的那般和蔼，也就抬起头，等着看梦娇吃瘪。
    果不其然，老夫人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应了梦娇，推说自己不舒服，打发了梦月、梦娇回去。
    张嬷嬷低着头带着丫鬟们去屋外守着，屋内只留了何姨娘伺候。
    沈梦真很有眼色的跪在沈老夫人面前，心中大致有数。
    沈老夫人瞥了一眼何姨娘，幽幽问道：“你可知目前朝堂上什么局势？”
    沈梦真自然知道，仍是有所保留，知而寡言：“自先帝年初驾崩，四皇子齐岳即位成大统，只是新帝不足十三，故而由太后暂为执政。”
    沈老夫人点了点头，接着又问：“你可知太后膝下有几个皇子？”
    “四皇子齐岳是已故郭贵妃之子，太后膝下还有一位，二皇子齐桓，年十五。”说到齐岳的名字，沈梦真简直恨得牙痒痒，但又不能显露出来，只好低垂着头，一副谦恭的样子。
    沈老夫人又点了点头，示意沈梦真坐着，接着再问：“你可知新阳郡主之父齐襄王，是谁的人？”
    沈梦真心下讶然，装作不知，茫然的看着沈老夫人。
    沈老夫人打量了沈梦真许久，料想她一个闺阁女子，即便是有通天的本事，也不过是个内院里长大的孤女，只不过比那两姐妹多了份心眼罢了。
    沈老夫人想的慢，将沈梦真考量清楚，才出声提点道：“现在朝局诡谲莫测，你父亲被太后看重，但老身却仍然想为沈家这一百二十六口留一个退路，郭贵妃与你郭家尚可以说是同宗同源。至于齐襄王和顾国公，可以说是这齐王朝的助力，也可能是阻力。你明白了么？”
    沈梦真自然明白，前世若不是自己蒙蔽了双眼，怎会让齐岳那等奸贼坐稳帝位。
    沈老夫人瞧着沈梦真已然通透，心中老怀安慰，想起之前对沈梦真着实有些苛刻，连忙假意安抚：“三人之中，还是你最像我，祖母不是对你无情，只是牵涉人命甚广，不得已。过去种种，既往不咎，如今一切照旧，你先回去吧。”
    沈梦真面无表情谢过老夫人，领着云薇退出了上房。
    还未踏进辛夷院。
    刘婆子堵在院门口跪着，一副负荆请罪的模样，瞧见沈梦真过来，一个健步连飞奔带跪倒在沈梦真面前，整套动作行云流水，痛哭流涕道：“姑娘，我老婆子错了，不该门缝里瞧人，欺辱姑娘，求姑娘恕罪，求姑娘恕罪。”
    云裳刚扯了一条鞭子从房里出来，见着沈梦真，忙高声戏谑道：“姑娘，您来的正好，刘婆子在这巴巴等了您一中午，说是要请罪。我这鞭子都给你找好了，一会打起来不费劲。”
    云薇心实，一听要收拾刘婆子，二话不说，上去就将刘婆子压倒在地，沈梦真笑了笑，盯得刘婆子头皮发麻：“云裳，将院里的丫鬟婆子都叫出来，我有话要说。”
    刘婆子眼瞅着院子里的人越来越多，心里愈加愤恨恐慌，但眼下小命更重要，也就不顾脸面，大喊大叫的求饶。只希望沈梦真能像从前那般，放她一条生路。
    沈梦真恍若未闻，眼神也不似之前温善，单单站在那，就无端端给人压迫，逼得人不敢大声喘气。
    云裳扶着沈梦真坐在紫金树下，又让云薇和几个婆子押着刘婆子过来。清点了人数，才低声禀了：“姑娘，辛夷院人全了。”
    沈梦真神色冷然，慢慢环视了一圈，见丫鬟婆子有的惊奇有的默然。心里盘算了一阵，清了清嗓子道：“这段时间辛苦大家，为我忍受了许多奚落和白眼，眼下虽平安度过，但不能保证以后是否还能齐全。若是你们中有人已经有了去处，告诉云薇，我放你们离开。”
    “至于刘婆子，以下犯上，是为不忠，这样的人留不得，云薇，叫几个得力的婆子拖出去，杖毙。”
    众人皆是一愣，二姑娘生性随和，从无苛责过下人，今日竟是动了杀意。
    不过这刘婆子实在该死，仗着自己有沈张氏撑腰，平日里更是随意欺辱他人，收受贿赂。
    现下沈梦真发了话，几个魁梧的婆子自告奋勇，拿了刘婆子，用了大力往外拖拉。
    刘婆子自知死到临头，仍不肯死心，她紧扣着地面不撒手，喊的声嘶力竭：“沈梦真，我是夫人派来的人，你动了我，夫人定不会饶你！”
    沈梦真凉凉一笑，倒有些钦佩此人的狐假虎威：“刘妈妈也说了，你是母亲派到辛夷院的人，自然也是我房里的人，做主子的要处理自己房里的狗，天经地义。”
    刘婆子眼神凶狠，咒骂的话还未出口，云裳从花坛中抓起一把土直接丢入她口中，左右挟持的婆子纷纷用力往外拖拉。不多时，就有人来回禀，说是刘婆子已然杖毙。
    沈梦真点了点头，让云薇盯着烧了尸体，日后装在骨灰坛里送回刘家。
    其他丫鬟婆子此时面面相觑，大气都不敢出。
    沈梦真也不在意，嘴角微微带笑：“以后，若再有人背主，可就不会这么简单了事，所以，你们还是想清楚，是走是留。好了，都回去干活吧。”
    丫鬟婆子一下得了释令，纷纷快步赶回自己的位子，院子里静的就像什么都没发生。
    云裳跟着沈梦真进了屋，手下替沈梦真更衣，口中还是有些不放心：“姑娘，这样不是和夫人公开杠上了么？万一夫人再使绊子，那可怎么办？”
    沈梦真卧在榻上，毫不在意：“放心吧，这一段时间，母亲翻不起浪花了。”
    云裳对于沈梦真那是崇拜有加，从不怀疑，听了沈梦真的保证，见她腰围似乎又细了几分，心中想了几道菜式，笑道：“姑娘，那今晚我们多吃点，补一补。”
    榻上的沈梦真却没有回答，云裳走近一瞧，才发现沈梦真已经睡着了，忙盖了被，蹑手蹑脚的走出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