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德艾丽西亚》第573章 光与影的交错(XII)

    万米高空，黑云翻滚，狂雷轰鸣，电蛇闪烁，黑压压的天穹之下，几道污秽的光柱冲天而起，数条锁链将这些光柱连接到一起，浓艳如血的屏障包裹着七圣以及母神创所在的神殿，不让任何人进入其中。
    一团模糊的阴影飘浮在高空，被灰蒙蒙的迷雾包裹，无法看清的脸庞上，似乎有一双眼眸透过极深邃的虚空，看到了发生在这片大陆上所有的事情。
    祂看到了草原之上同为兽人的军队相互厮杀，千岛之湖鲜血浸染万里水域，看到了极东之地关中平原万里魔气之中，玄甲长枪的骑兵对着魔气中的混沌发起无畏的冲锋；祂看到永歌森林内战争古树的残酷清洗，也看到了梦乡之内，灰发灰眸的巫女与恐怖的深渊君主展开战斗，掀起来的洪水将整个梦乡都给吞没……
    祂看着这一切，默不作声，最后，又将目光移到了大陆最中央，把守着所有秩序生命最后底线的残酷战场。时光影影绰绰，隐约映照出久远长河内曾经发生的一切。
    在那里，乘鹏的仙人与誓守秩序之人被深渊的君主牢牢压制，满身伤痕。血流成河，深渊魔族的尸体堆满了战场，然而，在他们身后，却还有无穷无尽似潮水的深渊魔族朝着出口涌去，在那里，有着秩序的一点微弱光芒。
    继万年前的黄昏战役之后，混沌的力量终于还是再次接近了大陆。当秩序之力不再足以阻挡他们前进的脚步之后，他们很快就会让大陆再次迎来苦痛的灾难，让整个宇宙都归于永寂的混沌之中。
    看着数以万计的深渊魔族在没有任何阻拦后疯狂地朝着地网之门的入口冲去，很快就要来到地表，隐藏在迷雾之下的神明终于还是叹了一口气：“我果然……还是不能放着不管啊。”
    悠悠的叹息声仿佛穿越了时间与空间的界限，传到了物质无法到达的位面之中。于是，梦乡之中，正与第十君主洛基对峙的灰发巫女忽然身躯微震，随即，脸上浮现出复杂的神情。
    终于还是等到祂出手了吗？秩序生命……到底已经腐朽到什么样的地步了呢？
    灰发的巫女内心悄然叹了一口气，然后抬起眼，注视着眼前狼头人身蛇尾的巨大怪物。从他的眼神中，她看到了狂暴、毁灭、疯狂以及……极致的虚无。
    就算秩序再怎么腐朽，到底也还是秩序。无论如何，自己都不能允许混沌将一直以来自己守护的东西就这样毁灭。
    灰发的巫女，眼眸逐渐变得锐利。
    隔着两个位面的界限，隐藏在迷雾中的神明似乎也感受到了灰发巫女的决心。祂轻轻点头，又看向另一个方向。万米高空，神殿之中，包裹在蓝色水晶内的少女察觉到了这目光，祂的视线穿过无数重阻碍，落到了虚空之中，而后，微不可觉地点了点头。
    “相信他们吧，奥。”
    温柔如流水的声音在虚无中流淌：“相信他们还有创造奇迹的能力，即使再怎么空虚的混沌，秩序也不会轻易屈服。”
    “诞生于秩序之中的生命，拥有无限的可能性。”
    “……”一阵沉默后，隐藏在迷雾之中的神明点了点头，然后消失在了原地。没有任何征兆，祂就像来时那般离开了，就好像是神秘力量的象征，祂无处不在。
    ***
    地网之门的入口处，万千魔族如黑色的狂潮，疯狂地往地表涌去。在它们身后，唯一能够阻挡它们向秩序发起凶猛进攻的存在都已经被那九位深渊君主挡住了。
    乘鹏的仙人也好，妄想抵挡混沌守护秩序的王座级强者们也好，哪怕他们以自爆的方式暂且阻挡了他们的脚步，最终，都还是不能让混沌就此止步。
    前方是一点微弱的光亮，那是来自秩序世界的光芒，只要穿过这里，它们就能达到秩序的世界，开始肆无忌惮地破坏，传播恐惧，让混沌充斥于整个宇宙。
    来自于混沌，又一切都为了混沌的深渊魔族们察觉到了自己身上对于混沌来说极其重要的使命。它们双目血红，口中不断发出可怖的怒吼。
    然而，就在它们往入口冲刺，并即将冲出地网之门的时候，入口处却忽然多了一个古怪的身影。祂身上笼罩着灰色的迷雾，外表看似人类，但从祂身上传递出来的秩序气息却比人类更加强大，甚至可以说，祂就是秩序的象征，是秩序本身之于大陆的存在。
    在察觉到祂的出现后，汹涌的魔潮前进的势头几乎是下意识地凝滞了少许。它们畏缩在原地，犹豫着不敢再前进，身上狂躁不安的气息也萎靡了不少。
    从来人身上，这些深渊魔族感受到了强大的秩序力量，这力量甚至足以在一瞬间将它们彻底毁灭。在这种力量的威胁面前，即便是对毁灭与破坏充满病态渴望的深渊魔族，也不得不驻足不前。
    “……”
    看到这些深渊魔族的反应，隐藏在迷雾下的神明似乎是笑了笑。正如这些深渊魔族所感受到的那样，祂拥有足够强大的力量，能够在一瞬间将眼前的深渊魔族的威胁彻底清除。
    然而，祂不能这么做。因为，尚且需要镇压时间长河封印的祂，注定不可能在这里使用过多的力量。
    “就算这样……”祂轻轻抬起头，看向不远处，在那里，乘鹏的仙人与秩序的守护者们正为了这片大陆浴血奋战，即便身陷重围，也不曾放弃那一丁点的希望。
    就算这样……“我也不能让他们失望啊。”
    似乎是感叹了一句，然后，隐藏在迷雾下的神明对着眼前潮水般无穷无尽的深渊魔族，轻声说道:“回去吧。”
    只是很简单的一句话，明明没有使用任何特殊的力量，但却仿佛在一瞬间引动了秩序法则的共鸣。因着这种共鸣，这句话在说出来的那一瞬间就成为了秩序法则的象征。它没有任何特殊的力量，但它的存在本身就是力量的提现。
    于是，下一瞬间，眼前密密麻麻如潮水般的深渊魔族忽然同时消失了。并不是死亡，也不是幻术，它们确实全部消失了。这消失太过突兀，让地网之门内也一下子显得空荡荡的。整个广阔的战场中，此刻只剩下那九位深渊君主没有受到这句话的影响，依然还停留在战场内。
    深渊君主们察觉到了己方的异变，纷纷朝入口处投来愤怒的目光。而与此相对的，却是仙人太白眼中惊喜的光芒:“父神大人！”
    “……”
    隐藏在迷雾下的父神奥轻轻朝他点头，祂并没有让这些深渊魔族都消失得无影无踪，这需要的力量太多，超乎了祂现在所能承受的地步。祂所做的，只不过是让这些深渊魔族回到了原本的地方——也就是九重深渊。
    对于祂而言，这已经是祂目前的力量所能做到的极限了。
    虽然它们之后还能继续参战，但赶到战场至少也需要半天的时间，拖住这么长的时间，应该也足够异乡的旅者完成他的使命了吧？
    不过，作为使用了这些力量的代价……
    “……”
    看着自己逐渐虚幻的身躯，父神奥内心微微叹了一口气，毕竟只是以言灵术为媒介暂时回归的，自然不可能承受起那么大的消耗。
    接下来，就只能看他们的了。
    消失前的最后一刻，父神奥将目光定格在仙人太白身上，轻声开口：“相信你们自身的力量吧。”
    话语声随风飘散，往远方而去，而父神奥的身影也随之消失。
    “……”
    呆呆地看着父神奥消失的方向，不知为何，仙人太白忽然感觉到内心深处有一股强大的力量正在涌现，这力量如此强大，让他几乎有勇气去面对一切困境。
    即便是眼前的深渊君主，也无法阻挡他的步伐了。
    这就是父神奥对他们的祝福，正如祂所说的，“相信你们自身的力量”，这力量，将会成为他们守护秩序的希望。
    “你也是这么觉得的吧？鹏兄？”他忽然开口说道。
    身下，虽然浑身是血但依旧神骏的巨鹏冷冷开口：“莫要辜负父神大人的期望。”
    “真是说教的语气啊。”
    仙人太白无奈地摇了摇头，然后转身，看着眼前面色变得极为难看的深渊君主们，露出了微妙的笑容：“诸位，缘分未尽，还是就此止步吧。”
    他身后，猛然爆发出几股独属于王座级强者的恐怖气势，这力量凝聚到一起，竟如同一把开天辟地的神剑，散发着惊人的气势，令九位深渊君主都心生畏惧。
    包括斯坦在内的大陆强者们在父神奥的帮助下恢复了力量，更加坚定着信念，抵挡在混沌侵袭的道路上。
    现在的地网之门，已经不如深渊君主原本想的那样，可以轻松突破了。
    ***
    极西之地的尽头，时间长河之中，经历无数岁月冲刷的古树之上，忽然传来一声悠悠的叹息。
    “秩序生命，尚未彻底腐朽。”
    说完，一切又归于沉寂，只有河水冲刷古树的声音犹在尽头的虚空之中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