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德艾丽西亚》第566章 光与影的交错（V）

    穿过金色蔓延的世界后，路德来到了一处奇妙的地方。这里到处都被白茫茫的迷雾包裹着，看不到迷雾中的景象，只能依稀看到眼前是片浩渺无际的汪洋。路德的脚下则是一块巨大的石头，如白玉一般晶莹剔透，在迷雾中泛着莹莹的亮光。
    身前不远处，迷雾中隐藏着黑压压的阴影，就好像潜伏的巨兽令人胆寒。而巨兽的背上，却似乎还有一个人站立着，姿态随意。不知从哪里吹来一阵寒风，将眼前的迷雾吹散，于是，潜伏的阴影露出它的真面目，也是一块巨大的洁白玉石。在那之上站着的是一名身着月白色长衫，黑色长发扎成马尾的青年，他剑眉星目，面容俊朗，腰佩长剑，站立不动，任长衫在寒风中轻轻拂动，更显得风姿卓越。
    在青年背后，虚空中凭空漂浮着一扇大门，门扉被两条巨大的锁链牢牢锁死，无法打开。
    那青年路德很熟悉，也很轻易就能说出他的名字。
    东方太皇天，庄家传人，道脉嫡传——
    庄不予。
    当然，也是路德的同伴，一路与他一同走来，经历了无数次艰难险阻的可靠的同伴。
    “小庄……”路德低声沉吟：“结果，第二战的敌人是你么。”
    老实说，庄不予绝对是除了埃索伦之外路德最不想遇到的对手。从实力上来说，他和埃索伦一样都是权杖级，但是这种怪物的权杖级和路德的权杖级不能比。庄不予也许不像埃索伦一样拥有强大的血脉，但他修习的却是从大夏诸部到天秦王朝，从长唐帝国到大月王庭这一万多年来一直让大陆任何人都不敢小觑的东方剑术。别的不说，那一手御风剑术就让路德不敢轻视。
    因为出身于道脉世家庄家，庄不予甚至能够参悟传说中东方至高无上的“道”，这种类似法则但在冥冥之中又高于法则的东西出现在一名权杖级身上本身就已经是开挂一般的事情了，更不要庄不予本身悟性天资都可以算得上惊才艳艳……
    不行，不能想了，越想路德就越觉得自己并不是主角，庄不予才是，哦，还有埃索伦……
    “你来了？”
    就在路德暗自沉思的时候，堕落化的混沌庄不予忽然开口了。
    “额？”
    路德有点惊讶，后来想起之前他和混沌埃索伦之间的对话，顿时醒悟过来，即使是堕落了，他们同样拥有智商与理性，这么轻易把他们忽略过去可不是什么正确的举动。
    有了之前的经历，他不会再给混沌庄不予说话拖时间的机会，而是直接开口发动了言灵术：“光！”万千光芒自虚空涌现，化为锋锐的长枪朝着庄不予刺去，锐利的枪头划破空气，发出尖锐刺耳的鸣叫声，也让四周的迷雾泛起剧烈的波动。
    混沌庄不予微微抬起头，看着半空中刺来的光之长枪，并不是很慌张。他轻轻摇了摇头，然后，往前踏出一步，顿时，身躯如虚幻之影一般一阵诡异的抖动，整个人化为化为迷雾，被寒风吹着，轻飘飘地消失在了原地。
    锐利的光之长枪从他原先站立的地方穿了过去，狠狠地刺在那块巨大的白石上，但却并没有能在上面留下任何痕迹，只是在一声巨大的轰鸣之后，化为光点，消散在了半空中。
    消失了！？
    路德瞳孔猛地收缩，在他的感知中，四周并没有混沌庄不予的存在。这绝非是单纯的速度快就可以做到的，哪怕是速度再快，也会留下气息与踪迹，但现在，混沌庄不予的气息却彻底消失了，就好像他原本便不存在于此处一样。
    就在路德心中震惊的时候，迷雾之中忽然传来了飘飘渺渺的声音，好似在天边响起，又好像是在耳畔：“你很着急吗？”
    声音传入耳中，带起无数重共鸣，整个迷雾都回荡着这句话，浩渺的烟波之中，阴影若隐若现。
    在那里！
    路德当机立断，顺着声音的来源方向使用了言灵术：“光！”
    长枪闪烁耀眼的光芒冲入迷雾之中，光芒却很快被吞噬，没有惊起半点波澜，迷雾依旧平静，而那若隐若现的阴影却消失了。
    不是那边！？
    路德一下子呆住了，他听得很清楚，混沌庄不予的声音确实应该是从那里传来的。
    “看来你真的很着急。”
    那声音又传来：“真是沉重的执念，但你应该清楚，执念太重的话，就无法轻易找到目标。”
    “人类总是因为执念而困扰，哪怕是你也不例外。”
    话音落下，上方的迷雾忽然开始剧烈涌动，迷雾之中，混沌庄不予的身形猛然俯冲而下，他的手中，长剑直指路德的心脏！
    长剑朝着路德的心脏刺来，带起猎猎的风声。混沌庄不予面无表情，不喜不悲。死亡就在眼前，路德的心脏剧烈跳动，“咚咚”的声音充斥他的耳膜。来不及思考，路德下意识开口“盾！”虚空中浮现出金色的光芒，凝聚在他身前，组成了一面牢固的盾牌。然而，再牢固的盾牌面对古老的东方剑术也只能饮恨而归。面对路德的防守，混沌庄不予手中的长剑不避不让，直直地刺在光之盾上，“叮”的一声，光之盾上被刺出一个小小的点。随后，以这一点为中心，密密麻麻的裂痕迅速扩散，最终，光之盾彻底崩溃，化为光点消散。
    虽然光之盾只为路德争取了很短的时间，但这一段时间已经足够路德逃过死亡的威胁了。他身躯往旁侧去，避开了混沌庄不予的剑锋。长剑险之又险地从他胸前划过，“嗤拉”一声，剑身割破衣衫，在路德胸口留下一道细长的划痕。细小的血珠溅到半空，如瑰丽的宝石向着迷雾扑去，最终彻底消失在迷雾中。
    “唔……”
    痛楚从胸口的划痕处传来，路德发出一声闷哼。
    一击不中，混沌庄不予的身形再次扭曲波动，在寒风吹拂之中消散了，和之前一样，任凭路德如何感受，都无法再发现他的存在。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路德咬牙开口，使用言灵术给自己治愈了一下。表面上看，两人初次是路德略显劣势，但实际上，他心中很清楚，如果自己无法找到混沌庄不予的存在，那么，永远都只能像刚刚那样，被动挨打。
    “你的执念太重了。”
    仿佛是看出了路德在想什么，混沌庄不予的声音又在迷雾中响起：“只有没有执念的人，才能进入无所依靠无所畏惧的境界，就像自由自在的风，无法感知，无法捕捉，无法控制。所谓无所恃得逍遥，你的执念，远远大于你的力量，你要思考的太多，要顾虑的太多，所以，你才什么也无法做到。”
    那声音缥缈，自天边响起，令路德顿时有点恍惚。
    “现在，就来感受一下，执念所带来的吧。”
    那声音又传来。
    下一秒，迷雾汹涌，混沌庄不予的身形再次从迷雾中冲来，手中长剑依然直指路德的心脏。
    这次，路德早有准备，连忙开口，想使用言灵术。但当他想开口的时候，才愕然发现，自己居然无法动作，什么都做不了，哪怕仅仅是开口说话，也无法做到。仿佛有人梗在他的咽喉处，让他无法发出任何声音。
    对于言灵师来说，失去了说话的能力，和死亡又有什么区别呢？
    路德顿时有点绝望，他僵立在原地，动弹不得，只能看着混沌庄不予手中的长剑朝他刺来，最终，穿透他的心脏。然而，并没有想象中的疼痛，甚至连一丁点的感觉都没有，长剑好像幻影，从他的心脏处穿过去，却连一个小小的不起眼的伤痕都没有留下。
    这是……
    路德有点愕然，他抬起眼，看向身前的混沌庄不予，却发现他的眼神格外深邃，如幽深的湖水，叫人无法看透。
    “我一直都没有和你说过，这把剑的名字。”
    混沌庄不予忽然开口道。
    他是以原本的庄不予，路德的同伴的身份来说这句话的吗？
    路德有点恍惚，不经意间一瞥，却看到了剑身上铭刻着几个不起眼的文字：昔者庄周梦为胡蝶，栩栩然胡蝶也。不知周之梦为胡蝶与，胡蝶之梦为周与？
    庄周梦蝶？亦或是蝶梦庄周？
    那是谁的梦？
    路德感觉得到，自己的心脏正变得僵硬，它的跳动逐渐变缓，自己的脑袋被撕扯，痛苦得找不到黑暗之中的光明。
    耳畔，混沌庄不予的声音还在响起——
    “这把剑的名字叫……”
    “心剑。”
    他的声音，冷淡漠然，不带丝毫感情色彩。
    “看看吧，你心中的执念。”
    “被心剑刺穿的心灵，也将迷失在执念之中。”
    眼前重叠出虚幻的影子，在那其中，路德看到了很多人的存在，也看到了很多令他恐惧的事物——他看到了独自前行最终与世界为敌的艾丽西亚，看到因自己的死亡而无法得到救赎的同伴们；他看到整个大陆战火燃烧人民四散流离，也看到地网之门断瓦颓垣深渊邪魔入侵大陆，第二次黄昏战役带来混沌的恐怖……
    他看到了很多东西，每一次画面的闪过，他的心脏都会狠狠地抽动一下，身躯仿佛被一把锋锐的剑划过，留下无数伤痕。
    可是，那些都是真的存在的吗？
    路德的内心闪过这一丝念头。
    下一秒，他看到，眼前朦胧的迷雾中，似乎有一个庞大的阴影从汪洋之下跃起，溅起无数的水花。
    是谁的梦？庄周的梦？胡蝶的梦？
    是路德的梦？还是那庞大阴影的梦？
    路德看到，那庞大的阴影跳到半空中，忽然生出了巨大的双翼，他挥动双翼，向着天际翱翔而去。
    在那双翼之下，是凛冽的寒风。
    ——“不是谁的梦！”
    ——“而是你的恐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