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德艾丽西亚》第562章 光与影的交错（I）

    “门开了。”
    站在宏伟的大门前，奥特拉斯忽然说道。
    话音刚落，眼前两扇门扉就如同受到了召唤一般，在发出两声死板的“吱嘎”声后，忽然间轰然洞开，露出了门后的景象。那是被金色光芒覆盖的未知领域，一眼望过去只能看到无边无际蔓延的金色海洋，只有真正进入其中，才能看到里面具体的情况。
    “那就是你的战场。”
    奥特拉斯面朝着洞开的大门，没有回头：“说实话，我知道这对你来说并不公平，但很抱歉，我们没有其他办法。”
    “……”
    路德沉默，他不知道奥特拉斯的道歉针对的是他和莉莉丝之间的事，亦或者是他要和埃索伦这些昔日的伙伴战斗的事情。当然，更有可能是，对路德一路走过来，并非刻意选择但总被命运施加于身的，那无可奈何的悲剧。
    要说路德没有怨气的话当然不可能，身为一个普通人，莫名其妙被选中成为拯救世界的勇者，一路走过来，误解、痛苦、灾难、恐怖他都经历过，而这些本来并非他必须去做的。
    可是，如果真的要说自己没有收获的话，倒也不尽然。起码，在这场拯救世界的战争中，路德收获了很多，哪怕以后回到自己的世界，重新成为一个普普通通的人，他也很难忘怀这些经历。
    既然如此，那就没什么好抱怨了。
    “我对你们很不满，但又很感激你们。”
    路德迈出脚步，缓缓地朝着门后的世界走去。
    奥特拉斯看着他，没有说话。
    最后一刻，路德在门的边缘停了下来：“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请问吧。”
    奥特拉斯仿佛早有预料，应承下来。
    “我记得你召唤我来神殿的时候曾对我说过，这个灵魂的战场会在秩序生命对自己的存在感到怀疑，灵魂的秩序与混沌开始趋向抗争的时候开启。也就是说，你是以某个秩序生命灵魂其命运的波动为契机带我进入这个世界的吧？”
    “可以这样说。”
    奥特拉斯点头道。
    “那么，我想问一下——”
    路德的语气变得略微低沉，脑海中浮现出某位金发少女的身影：“被你所选中的这个秩序生命，到底是谁？”
    “……”
    奥特拉斯沉默了一会，然后说道：“只要是和你亲近的人都可以，既可以是王血的传承人，也可以是你的同伴。如果你认为是殿外那位人类少女的话，也未尝不可。”
    “哦？”路德握紧了拳头：“为什么？”
    “这是命运自己作出的选择。”奥特拉斯轻声道：“因为你的存在十分特殊，所以，要把你带入这个秩序生命无法触及的世界，需要和你的命运紧密联系的人的灵魂作为契机。”
    “这样吗？”
    路德抬起头，握紧的拳头不自觉放松。
    “是命运吗？”
    他喃喃着，仰起头，望向大殿的穹顶，怅然出神。
    奥特拉斯看着他，没有说话。
    “我走了。”
    路德很快回过神来，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摆了摆手，然后迈出脚步，走向门后的世界。他的身影被金色的光芒包裹吞噬，最终消失不见。
    空气中只残留着他离去前最后一句话——
    “勇者到来。”
    ***
    就在灵魂战场开启的那一刻，真实世界，秩序与混沌的抗争也终于来到了最激烈的时刻。
    东方关中平原，玄甲铁骑在深渊魔气中驰骋，无数深渊魔族自裂缝中涌出，双方展开激烈的战斗，翻滚的魔气中爆发出冲天的肃杀气息。曾长久失去这片土地的东方人们，终究要把这片土地重新夺回来……
    万米高空，七座浮空神殿之上，巫乡族人联合巨龙，将七圣的信徒轻而易举地镇压，但眼前将奥创神殿封印，牢牢锁死的黑色光柱依旧横亘苍穹，没有褪去。等待了数千年的巫乡族人，为了秩序的胜利期待着勇者的到来……
    而在地网之门入口处，巨大的鹏鸟身上带着庞大可怖的伤痕掠过，掀起阵阵狂风将眼前的魔族切为粉碎。鹏鸟的背上，仙人太白举酒欲饮却无酒，只能长叹一声，挥剑甩下无数道剑光。胸口，鲜血自伤痕中渗出，染红了胜雪白衣，如雪中牡丹，分外妖娆。他放眼望去，视野之中尽被疯狂的深渊魔族占据，而他连同赶来支援的那十几位王座级强者却被九位深渊君主带领万千军队包围，看上去已无路可逃。
    不过，从一开始，他们就没想过要逃。
    总有一些事，比生命更加重要。
    不远处，传来一声清脆的长啸声，然后，一道流光忽然掠起，直冲天际，在到达最高点的时候轰然落下，如陨石从天而降，砸落在深渊魔族的阵营中。顿时，汹涌的气浪狂暴地吹袭整个地网之门，刹那间爆发出来的强大能量在一瞬间将数万魔族化为飞灰，一时不慎下，甚至有几位深渊君主也因此受了伤。
    一位早已精疲力尽的王座级强者终于走到了生命的尽头，自觉无法苟活，最终悍然自爆，让生命如流星般璀璨，哪怕只有一瞬间。浑身是血的斯坦站在尸横遍野的战场上，望着那道流光最终消逝，有点怅然。那位自爆的王座级强者，是兽人族的强者，一向与他不和，曾与他有过十余次的交手，两人算得上旗鼓相当，不分胜负。这一次，也是为了和斯坦分出高下，他才会自告奋勇来接手兽人帝国在地网之门的防御工作。可没想到，他却在这种时候自爆了，从此以后，两人再无法分出胜负。
    在秩序与混沌的对立面前，种族、势力乃至于个人恩怨都已经不再重要，只要握起剑的人，都必须为了自己存在的这个世界而拼命战斗，一直到最后一刻。
    他是第一个，但绝不会是最后一个。下一个会是谁呢？不清楚，但也许，就是自己了吧？
    斯坦环顾四周，却见魔族汹涌狂暴，瞳孔嗜血，闪烁血红的光芒。
    那边，仙人太白忽地豪迈长笑，飞上高空，一剑挥出，带走无数魔族性命。
    “千古难事，唯死而已！”
    他目光如剑，气势如海——
    “谁愿与我同行！！！”
    ***
    南尽头之海，白夜高原，黄金巨龙居住的洞窟之内。
    奥特拉斯锐利的眼眸盯着眼前巨大的黑色手掌，祂轻轻张开嘴，金色如潮水般的光芒从口中喷薄而出，将巨大的黑色手掌整个包裹在内。在金色光芒的侵蚀下，象征着混沌君主达克利斯一缕力量的黑色手掌所附着的混沌魔气逐渐被一点点剥落，净化，最终蒸发在空气之中。
    消逝前的最后一刻，残余的混沌魔力在半空中汇聚为一副画面，那是一座曾经宏伟雄壮，如今却残破不堪，尸横遍野，满地断瓦颓垣的城池。城池内，秩序的力量正在与万物归一教的邪教徒战斗，“星河破碎混沌回归”的狂热口号不绝于耳。
    地网之门内，魔族军队正在朝大陆紧逼；地网之门外的圣坛，万物归一教一点一点蚕食着秩序的力量。到处都在爆发战争，有秩序与混沌的战争，有秩序与堕落者的战争，也有秩序之间的战争……这片曾经由秩序生命统治的大陆，终于在经历了万年的时光后，再次变得残破不堪。
    奥特拉斯盯着这幅画面，目光深邃，最终收回目光。
    在经历一番大战之后，奥特拉斯终于将混沌君主达克利斯的力量暂时消灭，远隔千里之遥，魔渊下封印的残缺魔魂也因此变得不安与躁动。祂朝着魔渊上方伸出手，不断拉扯着锁链，想要挣脱这束缚，重新获得毁灭与破坏的自由。奥特拉斯并没有理会魔渊之下的动静，只是抬起头，仰望洞顶，目光仿佛透过厚厚的石壁看到了蔚蓝的天穹，以及天穹之外那闪烁无数星辰光辉的天域。
    好一会儿后，祂缓缓收回目光，身躯伏下，又和原来路德他们一开始见到的那样，趴在白色的细沙上，外表苍老，姿态颓废，一副将死之龙的模样。
    在祂的爪子旁，银发的少女抱着黑发的少年，眼眸中满是担忧。
    “无需如此。”
    奥特拉斯忽然开口说道：“你若是担心他的话，大可直接去见他。”
    艾丽西亚身躯微震。
    “我不可以。”
    她缓缓开口，语气低沉：“我不可以去见他，不可以去打扰他……他现在，应该也很难过吧？”
    “是这样吗？”
    奥特拉斯看着她，目光深邃。
    少女的刘海挡住了她的眼眸，洒下一小片阴影：“嗯。”
    奥特拉斯沉默了一会，忽然又说道：“其实，你和秩序生命并不存在差别。你的体内有混沌的存在，一般的秩序生命其灵魂也是秩序与混沌共存的状态，只不过，你的存在比较特殊罢了。”
    “所以，如果你真的害怕自己进入那个战场会发生什么意外的话，大可不必。更何况，也还有我的力量保护。”
    祂一下子说了很多，好像是为了打消艾丽西亚的顾虑。以最古支配者的性子来说，祂这么处心积虑倒是有点令人惊讶。
    艾丽西亚神情微动，但又很快摇头：“不、不行！我不可以……”
    “让她去吧。”
    奥特拉斯打断了艾丽西亚的话，话语别有深意：“你可以去问她，是否愿意接受别人的选择。”
    “不行！她是……”
    艾丽西亚下意识就要否定，但是奥特拉斯又打断了她：“让她自己决定不是更好吗？你也是这样觉得吧？”
    “我会送她进入那个世界。”祂的语气很坚定，没有什么可以改变一个最古支配者做出的决定。
    艾丽西亚身躯颤抖着，她紧紧拥着路德，语气颤抖：“抱、抱歉呢路德。”
    “我好没用啊……不仅不能和你在一起并肩作战，就连、就连看着你战斗也做不到。”
    “现在，还要逼你做出这样的选择。”
    “抱歉，路德。”
    “抱歉……”
    她轻轻在路德额头上吻了吻，然后将头埋进路德怀里，眼角仿佛有晶莹的液体滑落。
    她眼眸闭合的那最后一刻，一点碎金色的光芒忽然闪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