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德艾丽西亚》第530章 交缠束缚的混沌之影（II）

    北地行省兰纳，广阔的平原地带，直入帝国中部的必经之路上，寒风瑟瑟，旌旗在风中飘扬；战马的铁蹄践踏大地，激起尘土漫天飞扬，轻微的震感传来，仿佛整个大地都在震撼。披坚执锐的士兵手持长枪，步伐整齐，头盔遮挡之下，瞳孔中散发出冷酷与锋锐的光芒。肃杀的气息冲天而起，将漫天乌云都给冲散。雷霆轰鸣，电蛇涌动，黑暗覆盖的天穹之下，一眼望过去，尽是铁甲金戈兵戎交错。
    有若长龙的军团阵型排列，步伐缓慢而坚定，一步一步地朝着前方迈去。而在军队的最前方，领头的却是身着戎装，面色凝重，眼中满是严肃与坚毅色彩的北地大公马可斯。
    他骑在一匹披着银色铠甲，外表神骏的战马上，腰间挎着陪他征战多年的长剑。在他身旁，骑马陪同的瘦高男子将身躯笼罩在黑袍之下，面色淡然，只是目光中还带着隐约的狂热与激动，仿佛很期待即将到来的战争。他便是如今世界观测局的议长，新派魔法师的领袖埃尔隆。在成功劝说马可斯造反后，他便带着新派魔法师中那些和他有着同样野心的人加入了马可斯的阵营，双方相互利用，组成了战时同盟。
    “相信我，马可斯，这会是你这辈子做过的最正确的选择。”
    埃尔隆说着，向后望去，看到了密密麻麻的人头，浑身包裹着铠甲的士兵沉默地跟随在他们身后，铁蹄所到之处，弥漫黄沙与烟尘。在他们身上，一股强大的气势正在酝酿，等待爆发的那一刻。相信那个时候，整个世界都会因为他们的力量而震惊。
    曾跟随马可斯征战多年，最终却只能在边境默默守望，无缘战场的他们，对于战争充满着一种狂热的渴望。而现在，马可斯又给了他们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所以，哪怕是要和王城内那位据说有着神圣莫戈迪亚帝国立国以来最优越政治智商的摄政王女为敌，他们也无所畏惧。
    这自信不仅来自于他们自身，也来自于马可斯。别看马可斯一直被莉莉丝明里暗里打压，最终只能龟缩在北地行省兰纳，要知道在那之前，他可是作为将军级人物坐镇帝国南部边境，每年都与兽人王军队交锋的杰出将领。整个帝国中，能够在带兵打仗方面和他相提并论的，也就只有如今取代他曾经位置的铁壁霸王艾森了。
    同时，马可斯本人也是冠冕级的高手，天空之民的血脉已经觉醒到了极高的层次，再加上还有新派魔法师以及王座级强者埃尔隆的相助，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场战争，似乎大有可为。
    埃尔隆心中是这样想的，每当看到身后那训练有素的军团，他内心就会油然而生一种自信，仿佛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谁可以阻挡他们的步伐。如果不是这样，他也不会自信满满地对马可斯说出那样的话语。
    马可斯坐在马背上，身子跟着马匹前进起起伏伏，始终黏在马背上，但却不见丝毫勉强，多年来征战的经验早已让他有了高超的御马技巧。他目光紧盯着前方，好像透过深邃的虚空，一直看到了万里之外的王城。很久以前他就相信，自己总有一天会堂堂正正地站在王城的最顶端，而如今，这样的愿望似乎近在眼前。
    正如同埃尔隆所说的，只要他一动，帝国很快就会动乱，仅凭王城内那位小丫头的话，在没有足够兵力和统治力的情况下想要镇住场子，显然是不可能的。而他的机会便在这里，只要向帝国内那些中立的贵族证明，他比那位小丫头更有魄力，更值得他们去信任，他就有可能占得上风。
    这一切的前提，便是胜利，一场完完全全的胜利。
    说起来简单，却又何其困难。纵然现在，帝国五位王座级都因为动乱而被拖住，莉莉丝又没有充裕的时间调遣军队，仅凭沿途城镇的守军完全无法和他们对抗，但马可斯依旧不认为这会是一场简单的战争。
    因为，战争从来都是瞬息万变的，不到最后一刻，你永远不知道谁才是胜者。
    马可斯很清楚这一点，所以他并不像埃尔隆所想的那般乐观。
    就在他眉头微蹙，内心思量万千的时候，身旁的埃尔隆忽然发出了惊疑不定的声音：“嗯！？”
    马可斯抬起头，有点疑惑，但却又很快知晓了埃尔隆做出这般反应的原因——不远处的地平线上，烟尘滚滚遮灭天际，大地颤抖仿佛万马奔腾。飘扬的旗帜由远及近，缓缓地在马可斯面前展露出它的全貌。在那迎风飘扬的旗面上，是两把交叉的圣剑，圣剑之侧，一对纯白的羽翼在金色的光芒照耀之下微微合拢，像是在保护着什么。
    那是……
    马可斯瞳孔微缩——纯白之翼，莫戈迪亚王室的象征。交叉的圣剑代表帝国的威严不可侵犯，金色的光芒代表帝国的荣光永远灿烂，而微微合拢的纯白羽翼则代表莫戈迪亚王室体内流淌的血脉——即所谓天空之民——其统治的正统性。
    这既是莫戈迪亚王室的象征，也是帝国的象征，一般情况下，除非帝国直属的那几个强大军团，如帝国王立骑士团、帝国圣白骑士团以外，几乎没有其他军团可以使用这面旗帜。
    难道，莉莉丝提前知晓了他的动作，并因此派出了那几个强大军团中的一个？
    马可斯内心浮现这样的猜测，但他很快摇头，将其否定。且不说那几个强大军团目前都有任务在身，纵然莉莉丝有心派遣他们前来战斗，他们也决不可能在如此短暂的时间内到达北地。
    莫非是……马可斯内心又有了另一种猜测，他想起了之前曾经得到的某份不太确定其真实性的情报，情报上所显示的是昔日苍之王麾下的强大战力，名为苍之军团的苍之遗民们的归来。彼时的马可斯还对此持有怀疑的态度，但如今来看，说不定会是真的。只有远古传说中的苍之军团，才能使用同为苍之血脉其象征的纯白之翼旗帜。
    “马可斯！”
    身旁的埃尔隆忽地轻喝一声，马可斯转过头，看到了他眼中的凝重之色，显然，他也想到了这一点。但是，即便如此，他很显然还是不愿意就此放弃。
    “在此一搏！”他喝道：“即便是苍之遗民，也不大可能有王座级的存在，我们还有机会！”
    的确如此。
    拥有王座级魔法师的他们这一方，相当于拥有了一架超大规模的战争机器。在圆环之理的作用范围内，传奇魔法的破坏力和毁灭性甚至可以说是战略级别的。
    马可斯微微颔首，目光中一闪而逝的犹豫被坚定所取而代之。
    “继续前进，不要停下！”
    他下达的命令很快被传令的士兵传达下去，于是，庞大的军团继续前进，没有一点要退缩的意思。
    事到如今，他们想退缩，也是不可能的事情。
    两波人马相对而行，很快就碰到了一起。隔着约莫千米的距离，他们遥遥相望，马可斯不出所料从他们的队伍中感受到了苍之血脉的气息。但让他有点惊讶的是，敌方军队的领袖却并非是苍之血脉的继承人，而是……
    “林！”
    他面色微沉：“身为造反之人，居然打着帝国象征的纯白之翼旗帜，真是好大的胆子！”
    骑着白马出现在敌方军团最前方的，正是在北地行省兰纳和马可斯打了长时间的游击战，让他头疼不已的起义军领袖，林。
    面对马可斯话中有话的讽刺，林微微一笑：“我已带领军队自愿加入帝国，成为莉莉丝殿下亲封的帝国圣白之剑第十三军团团长，目前也可算是帝国的一员，使用什么旗帜的问题，倒也不劳阁下费心。反倒是阁下，身为帝国公爵，未经王室允许擅自出兵，而且还打着那样的旗帜，莫非是……居心叵测？”
    他努了努嘴，示意马可斯身后的那面旗帜，其上的图案并非是纯白之翼，而是象征北地公爵的紫荆花旗帜。按照帝国律法，无论是直属王室的军团还是地方军团，出兵都要以纯白之翼为主军旗。马可斯不以纯白之翼为主旗，反倒换上了象征他自己领地的紫荆花旗帜，其野心可见一斑。
    仿佛被戳中了痛处，马可斯面色一下子阴沉了许多。虽然他之前也有猜测过林是莉莉丝布置的暗棋，但没想到他爆发的时机如此刁钻，完全让他的起义变成了叛逆。如果他现在一意孤行，对成为帝国直属军团的林的军队发起攻击，就意味着是要背叛帝国，在舆论上就会处于下风。
    当然，马可斯也不是没有考虑过这种情况，他早已想好了应对的办法。深吸一口气后，他开口道：“帝国摄政王莉莉丝，虽为女子之身，却有狼子野心，以阴谋诡计挑起祸端，先则害旧王身死，后则逼王储匿踪，为一己私欲而扭曲帝国律法，为独掌大权更是逼迫血亲，做出此等丧心病狂之事。摄政三年，帝国民不聊生，如今更是打压教会，妄起刀兵，使帝国烽烟四起，生民流离失所。吾虽不才，亦为王室之人，不能眼睁睁见其倒行逆施，背人情而行事。故兴此义军，讨伐此獠。汝等若有一丝大义在心，便不应自甘堕落，为其利用！”
    一通话语，基本将莉莉丝可以黑的地方都黑了个遍，而且还将旧王之死以及斯泰尔离开王城的锅都甩给了莉莉丝。虽然基本上都是睁着眼睛说瞎话，但如果被那些不明真相的民众听了，说不定还真会被他迷惑，毕竟莉莉丝以女子之身坐在这个位置上，其身份太过敏感了。
    “照你这么说，你还真把自己当成正义的一方咯？”
    林听了马可斯的话，不怒反笑，眼中闪过一丝讥讽。
    马可斯仿佛没有听出他话语中讽刺的意味，面色淡然：“自然如此，此乃事实，无需争辩。”
    林看向马可斯身后，只见那些金戈铁甲的士兵都沉默着，只是目光偶有狂热，看来早就已经被马可斯的说法给洗脑了。纵然其中还有少部分清醒的人，也无法忤逆大众的潮流。
    帮助新王登基，可是大功一件，用东方的话来说，就是从龙之功，利益当头，会做出这样的选择倒也不难理解。
    只可惜，他们到底还是在做梦。
    林轻轻摇头：“事不可为，仍执迷不悟。”
    马可斯瞳孔略微收缩。
    他似乎，从林的话语中听出了什么不一样的意味，就好像，有什么事情即将发生，有什么人……即将到来。
    那是——
    “好一派冠冕堂皇之词啊，马可斯。”
    少年略显稚嫩的声音传来，马可斯握着缰绳的手微微一僵。
    他难以置信地抬起头，顿时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