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德艾丽西亚》第529章 交缠束缚的混沌之影（I）

    地网之门，入口处，巨鹏高傲地站立着，目光桀骜不驯，透露出锐气与锋芒。巨鹏的背上，仙人盘膝而坐，饮下手中美酒，姿态自然潇洒，浑然天成。
    四周仿佛有风呼啸而过，渲染出一股悲凉的气氛。黑暗的世界里似乎有谁的目光正在窥视这里，那目光如血一般猩红，所象征的是最原初的毁灭与疯狂。
    感受着那目光的窥视，仙人太白并没有太过在意，只是微微一笑：“鹏兄，感觉如何？”
    身下巨鹏冷冷答道：“无所谓。”
    “无所谓？是啊，的确无所谓了。”仙人太白望着前方深邃的黑暗，颇为感慨：“到如今再说那些，都已经没有意义了啊。”
    黑暗中传来一两声怒吼，吹拂而来，似乎还带着血腥味的风带来了敌人的讯息，那整齐划一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却不知还有多久才会到达这里。
    冥冥之中，仙人太白看到了一只正往这里缓缓进发的军队，军队的士兵由形态各异，但都包裹在浓郁的混沌魔气之中的怪物组成，领头的将领气势强大而邪恶，从他们身上，毁灭的气息席卷而来。
    那就是由九位深渊君主带领，倾巢而出的九重深渊魔族大军。在经历了教会歇斯底里的疯狂之后，原先地网之门下抵抗魔族侵略的要塞已全部被攻破，守军全军覆没，无一生还。很快，挟带着一往无前气势的魔族军队便会到达这里，他们的目标是冲破地网之门的入口，踏平大陆，再次掀起如万年前黄昏战役一般的恐惧。
    为了阻止这样的事情发生，仙人太白毅然决然地站了出来。虽然他很清楚，只有自己和鲲鹏的话，是决然无法阻止魔族军队攻破这里的。但他的目的本就不是这个，只要能拖延一点点时间就足够了。
    来自异乡的旅者，以及他的同伴，正在为了拯救这片大陆而努力。如果自己拖延时间的举动能为他们争取到哪怕一丝的光明，那也是值得的。
    仙人太白很清楚，他们，才是这片大陆真正的希望。
    就在他脑海中思绪翻滚之时，魔族大军已越来越近，黑暗中传来巨大的轰鸣声，似乎有猛兽正在怒吼。大地颤抖着，在魔族军队整齐划一的步伐下战栗，地面上的碎石剧烈地颤动，似乎也感受到了那股强大的气息。
    黑暗中猩红色的双眸愈发肆无忌惮，如同血色的星辰在黑暗中亮起，发出令人欲呕的邪恶污秽的味道。那是来自魔族军队的斥候哨探，其目的是为了帮军队观测敌情，判断敌方的防御力度。
    但很显然，在看到地网之门的入口只有一个人和一只鸟的时候，这些斥候都不由得放松了警惕。毕竟，就算眼前的一人一鸟看上去气势非凡，也不可能是一整支魔族军队的对手。
    当大军真正到来时，即便是王座级的强者，也只能在他们的铁蹄之下化为灰烬，归于永恒不灭的混沌。
    但是，果真如此吗？
    仙人太白很清楚这些魔族斥候的想法，甚至于，他对于九重深渊那几位魔族君主的想法也是一清二楚。不过，他会让这些入侵者明白，秩序生命并不如表面上看上去那么软弱，面对灾厄只能无能为力。
    他要证明秩序生命面对无可避免的死亡时所能爆发出来的惊人的可能性，并且决心给这充斥着毁灭疯狂欲望的魔族一个深刻的教训，哪怕代价是自己的性命。
    “只不过，在时间长河待了那么久，如今却要以另一种方式回归，还真是讽刺呢。”
    仙人太白从鲲鹏背上站起来，自嘲般一笑。
    像他们这样层次的强者，自然不会相信冥界的传说，他们唯一相信的，便是时间长河的存在。当秩序生命死亡之后，其灵魂便会归于时间长河，任由时间冲刷，洗去存在的痕迹。冲刷的时间越久，洗去的痕迹也就越多，他的存在也越容易被人们遗忘。曾经的远古四王，曾经的长唐五圣，曾经的六贤者……哪一个不是在时间长河的冲刷之下被人们遗忘了呢？
    或许，时间长河本身有其对死亡的定义，失去生机也好，失去灵魂也好，对于它来说都不算是死亡。只有被人遗忘，才是真正的死去。
    鲲鹏默然无语，不知是不想作答，亦或者是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太白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飒然一笑，脸上的表情很是轻松：“放心吧，你也该知道，我不是那么看不开的人。”
    说着，他忽然顿了顿，好像感受到了什么，转过头望向身后，脸上的笑意愈发明显：“即便不是我们，也会有人继续。法则之下诞生的秩序生命，终究没有忘记他们的灵魂所在。”
    随着他的话，几道流光自不远处的地平线上射来，在地网之门狭小的亮光内如流星一般灿烂耀眼。很快，那几道流光停在了仙人太白面前，流光散去后，出现了几个人影，其中既有人类，也有兽人、精灵等种族。他们身上都散发着强大的气势，即使不及仙人太白，也不会相差多少。毫无疑问，这些都是之前被各种族派来镇守圣坛的王座级强者。
    地网之门下镇守的王座级强者已经随着魔族军队的疯狂而死亡，即便是王座级，也未能逃避死亡的宿命。若非如此，恐怕眼前还要多出十几个人。
    这几名王座级强者中领头的是一位有着银色卷发与花白胡须，面容儒雅的人类老者，仙人太白上下打量仔细了他们一会后，对着老者问道：“汝等为何而来？此处太过危险，魔族军队过于强大，非汝等所能改变之势。与其做无谓之牺牲，不若防守圣坛，等待援军到来。如此，方能与魔族军队抗衡，护得大陆暂时平安……”
    也能无愧于我的牺牲。他内心默默想着，然而，老者却微微一笑，说道：“太白阁下，我们是大陆的王座，既然受法则的恩惠，在这种危难关头，也必将为法则奉献出自己的力量。死守地网之门入口，抵抗魔族军队入侵，虽不可亦为之，才是我们应该做的。至于圣坛，已有帝国援军支持，短时间内想必无事。我以为，若是地网之门失陷，即便圣坛还在，亦无济于事。”
    仙人太白沉默了一会，然后问道：“这是你的意思？”
    “不。”老者摇头，道：“是我们的意思。”
    他目光清澈，身后，同为王座级的同伴神色坚定。在往日，或许他们分属不同种族不同势力，有着各自的利益追求，但在如今大陆危急存亡的关头，他们却不约而同放下了以往的恩怨，联合在一起，只为了抵抗魔族的入侵。
    秩序生命有其复杂性，但归根到底，他们还是秩序的存在。
    仙人太白内心想到了烛龙曾对他说过的这句话，他颔首，轻声说道：“有道理。”
    不知是在说老者的话有道理，还是在说烛龙的话有道理。
    仙人太白回过头，面对着黑暗中蠢蠢欲动的邪恶，说道：“还有几分钟，魔族的军队便会到达这里，你们也做好准备吧。”
    “既然做出了这样的选择，那么，可以畏惧，也可以退缩，但请不要后悔。”
    他的声音很轻，身后，来自不同种族不同势力的王座级强者面色一整，变得格外严肃。在他们心中，仿佛有一种莫名的神圣感浮现，这种神圣感告诉他们，此刻的他们已不再是为了自己而战斗，而是为了整个大陆，为了一直以来所坚守的秩序。
    仙人太白很显然感受到了这种神圣，但他内心也很清楚，地网之门的战斗确实是为了秩序，但却无法决定秩序。黄昏战役是否会重演，最古支配者们守护的世界是否会走向破灭，真正的决定者，是那名来自异乡的少年，以及他的同伴。
    他仰起头，目光仿佛透过深邃的黑暗，看到了地网之门外的天空，那片天空阴沉无比，其中有乌云翻滚，雷霆轰鸣，电蛇涌动，好似世界末日降临。曾几何时，大陆也曾出现过这样的天空。
    他不知道，就在他仰望天空之时，也正有人在与他思考同样的问题。那是名为斯坦的王座级强者，也是之前和他对话的那名人类老者。他此刻的内心充满担忧，既担忧即将到来的战斗，也担忧帝国的未来。他觉得，将大陆的希望全部付与一个人或许有点太过儿戏，但他内心总会不自觉地期待那名黑发黑眸的少年。
    如果是他的话，说不定，真的可以拯救大陆。
    毁灭与疯狂的气息掠过，昭示着魔族大军的到来，斯坦打起精神，准备应对接下来的战斗，但忽然间，他身躯一震，一种莫名的恐惧席卷了他的脑海。
    他猛地抬头，顿时看到，深邃的黑暗之中，一只被混沌魔气包裹的巨大手掌自虚空中掠过，从那只手掌上，斯坦仿佛感受到了来自宇宙最原初的罪恶与混沌，不可名状的大恐怖让他几乎失去生存的力量。而同时，他又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那只混沌的魔掌，或许是想将大陆的希望彻底扼杀。
    他脑海中浮现出黑发黑眸少年的脸庞。
    与他看到了类似景象，产生了类似想法的人还有另一位，也就是一直以来都仰望着深邃黑暗的仙人太白。只不过，他所知道的比斯坦更多，他明白，那只混沌的魔掌不仅是想将大陆的希望彻底扼杀，更是想覆灭整个秩序，让一切都回归原初的混沌。
    因为，那只巨大手掌的主人，其名为——
    混沌君主，达克利斯。